长安灯火

　　自古君王都爱以高官厚禄，美人美酒来笼络人心。
　　但是将这么一个长得过于特色的姑娘许配给旁人，不知道会不会导致对方离心离德呢？
　　我真的很难想象莫廷芳见到王元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只怕同大哥一样，会发下宁愿终生不娶的誓言吧？
　　“说来莫大人今年二十了吧，也是时候成家了。自古男儿先成家后立业，齐家治国平天下。按的也是这顺序。元儿今年十六，这姑娘模样——”她顿了顿，想来模样好三个字她说来也觉得心虚吧。
　　“元儿这姑娘性子好，学养也不错。配莫大人倒也合适。”
　　苏逾已经被太后刚刚说的名字震惊的出神了，太后说了些什么，他似乎都没听到。想来他也知道自己这个表妹。
　　莫廷芳虽不算是绝世容貌，倒也是个清秀少年，才华出众，算得上容才兼备，找个大家姑娘是决计没有问题的。
　　“一切但凭母后的意思。”他回复的有些心虚。
　　散了席，韦娘扶着我回宫，犹豫了许久才开口：“那位王元姑娘是不是六年前到过宫中的那一位？”看来王元给韦娘留下的印象也不小。
　　“就是那位。”
　　“陛下当真要将那位姑娘许配给莫大人——”
　　“太后开了口，想来应是真的了。”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过分了，但是那位姑娘配莫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妥啊？”连韦娘都觉出些不合适了，也不知明日苏逾要如何向莫廷芳开口了。
　　谢渊照例送来难喝的让人作呕的汤药，不过好在不是我喝，是小家伙苏询。这两日气候微微转暖，他半夜睡觉就开始不老实了，时不时的踢被子，着了凉。
　　“连个孩子都看不好，也不知你脑子里装的什么，当娘都不会？”被他当面数落，我只能傻笑。若是回复一句，保管下回给我的药绝对比这苦上十倍。
　　苏询的小脸已经皱成苦瓜了，伸着舌头呼呼，颤颤巍巍的撇开喂他喝药的韦娘，趴在我的肩头，不时的回头瞪谢渊，嘴里念着坏、坏，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谢渊倒是不吃他这套，直接单手拎着他的衣领，将他抱在自己怀里，然后劈手夺过韦娘手里的药，直接喂了进去。喝完之后也不管小家伙呛的直咳嗽，直接丢过来给我。
　　小家伙嘴里念着娘、娘，小眼睛通红的看着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熊孩子，这么不听话，再哭就叫你爹把你丢掉！”
　　“那敢情好，丢了就给我养吧。”来人笑着接过我手中的苏询，眉眼之间七八分与苏逾相似的容貌倒是让小家伙笑了，伸出手让他抱起。
　　苏衡？
　　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来了？前些日子不是刚刚回了封地吗？”和他一同入长安的顾长月都还没有离去，他就回来了。这来回是不是过于频繁了些？
　　他扁扁嘴，看起来十分委屈的看着我：“看来安安这是不大想见到我啊。我的心上人叫旁人娶了去，自然要避开。何不能还笑呵呵的参加他们的婚事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提到金迪和彭怀的婚事，多少对他还是不住的。苏逾的打算明眼人一看就明白，是在防着谁。
　　“好啦好啦，看你急的。我没有旁的意思。这回入长安，是听从母后调遣，送王元妹妹来。”他朝苏询做了个鬼脸，倒是惹得刚刚要哭鼻子的小家伙乐呵呵的。
　　“王元？”我一愣：“她不是在宜州吗？怎么会由你送来？”苏衡的封地在徐州啊！
　　“表舅年前调任徐州，王元妹妹随他一同赴任。”他解释了下，瞥见了一旁站着的谢渊，打了个机灵，立马站了起来。
　　“谢太医坐。”那样子太狗腿，让我不时侧目。谢渊倒是接受的理所当然。
　　“那老小子调到徐州了？”
　　“嗯。这回还托我带了些东西给您。”说着作势摸了摸自己的身上，然后哎呀叫了一声：“都是些吃的，路上坏了。”
　　谢渊一巴掌拍向他的屁股：“是坏了还是被你偷吃了？死小子？”
　　“在驿馆呢。东西太大，便没带来。”他连忙告饶。
　　“什么东西？”我倒是好奇了。没听说谢渊和那位王大人有私交啊？
　　“翡翠屏风。”他一字一字吐出，谢渊的表情也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最后索性站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衣领：“立刻马上去给我拿来。”那模样好像下一刻就要活吃了苏衡一样，吓得苏衡怀里的小家伙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苏衡点头如捣蒜，把苏询往他怀里一塞，结果小家伙哭的更凶了，还抹了谢渊一前襟的眼泪，他的脸更黑了。
　　在他发火之前，我连忙把孩子抱过来，把韦娘推了过去。
　　不过这回似乎连韦娘都不顶用了。
　　“他竟敢，他——他妈的竟敢拿着我的传家宝当礼物，什么狗屁礼物，那是他从老子那偷走的，偷走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这样生气以至于连老子都说出口了。他虽然不讨喜，平素用词倒是符合一个文人墨客该有的斯文的。
　　苏衡回来的很快，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很怕谢渊。
　　虽然我承认我也有些怕他，但是我更愿意把这解释为尊重。
　　“谢太医，东西拿来了。”
　　顺着他的手指，我们三个的目光齐齐望过去，我和韦娘在第一时间低头，妈呀，那张脸冲击力太大了，我需要缓和缓和。谢渊倒是目不斜视，目光估计都落在那姑娘手中的翡翠屏风上了。
　　“臣女王元拜见皇后娘娘。”她端着翡翠屏风一步一步的走近我，我握紧椅子的扶手又不能往后退，只能硬着头皮抬头：“不必多礼。站那儿便好了。”
　　谢渊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翡翠屏风，她倒是不卑不亢，“谢叔叔有礼。”
　　“你爹这个混球，还有脸送这个给我，当年要不是他偷了，我能——我能落到——”他瞥了一眼韦娘，见韦娘扭头，转了话题：“下回别让老子见到他，否则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一次，鞭尸十次。”恶狠狠的瞪了王元一眼，估计想多瞪一会的，不过只一眼，他便扭头，冷哼一声，抱着翡翠屏风走出宫门。
　　估计这一眼，够他一辈子不忘了。
　　我开始同情莫廷芳，之后日日夜夜对着这张脸，我们面对成千上百稀奇古怪刑罚面不改色的莫大人能不能坚持住呢？
　　“坐吧。”让宫女给王元上了茶，尽量让自己的语调看起来亲切自然，但是还是忍不住移开视线。
　　“臣女自知相貌丑陋，娘娘不必勉强自己直视。”看来太后说的性子好也不全是假话。
　　“本宫——”实在不想违心的说你其实长得不丑，这样明显的假话连我自己都骗不过。
　　我这尴尬的样子倒是让一旁站着的苏衡笑出声来。
　　“看来这世上也有安安应付不了的人啊。今日带王元妹妹进宫，除了是送翡翠屏风，也是希望你能帮个忙。”他一副算计我的样子，让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我？帮忙？”我能帮得上什么忙？
　　“王元妹妹并未见过莫廷芳，也不信太后说的，他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希望能见上一面。你能否宣召他进宫，让她暗中观察观察。”
　　“这事怎么不去找太后？”这事找身为媒人的太后更合适吧？
　　“太后有心撮合他们，怎么会找莫廷芳麻烦呢？不找麻烦怎么验得出他的人品？”这家伙言下之意是我喜欢找人麻烦了？
　　王元十分有诚意的看着我，看得时间太久，我有些头皮发麻，只怕再不答应下来，我今晚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那张脸，不必休息了。
　　苏询刚刚被谢渊一瞪，哭的伤心，趴在肩上迷迷糊糊的睡着，这会抱了他起来，不小心弄醒了。结果——
　　“哇——”
　　这震天的哭声实在太惊人，比起刚刚简直就是小鼓对雷霆。
　　我只能尴尬的笑笑，这算是童心无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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