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灯火

　　我在床底下摸了很久，想要找出去的方法，私心里不由的猜想，苏桓该不会是因为将令牌丢进了床底拿不出去才根本不拿的吧？比起那些伸手就可以够到了宝剑和黑衣，这令牌的位置说是犄角格拉都一点不过分。
　　钥匙？钥匙？我仔细摸索着它的边缘，有齿痕，一刻一刻的，会是哪里的钥匙呢？
　　“听说二哥带回的美人跑了？”轻快异常的声音伴着开门声而来，不是苏桓的声音，音调带着一股子痞气，叫人听了很不舒服：“据说还是个胖美人？”
　　胖？
　　现在若有镜子，我想自己的这张脸估计已经气得发青了，他居然敢说我胖？
　　透过低低的床板和地面之间的一点点的缝隙，可以看到一双白靴和一双黑靴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你若无事，便回书房去，将父王罚你的那一百遍劝学抄完。”这是苏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累。
　　“别喝茶了，你的胖美人跑了，二哥，你还有闲心喝茶？”那个欠扁的声音，“我来看看，你这么镇定，不会是把人藏起来了吧？”黑靴子慢慢靠近床榻，我不由的往后缩了缩，他在床榻前停了下来。
　　“找到了。”
　　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咦？怎么只有衣服？”那个黑靴子居然还不走，反而直接在床上坐了下来，头顶上的床板一震：“听说你把父王赐给那胖姑娘的毒茶给撒了，现在她失踪了，你又一点不着急，看来是你弄走的？”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走吧，我要休息了。”苏桓的声音听不出悲喜，好像不是生气当然也没听出有多开心。
　　“二哥，我今天陪你睡怎么样？”黑靴子不见了，床榻上又震动了一下，这家伙说我胖，自己才胖吧！因为他上床的缘故，床板上落下许多灰，糊了我一脸，我不由伸手去拨弄，一个不留心就砸在了床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什么声音？”
　　我尽量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用包袱挡住脸。
　　“没什么，一只耗子而已。”
　　刚刚，他看到我了吧？
　　“今晚父王要宴请各路王爷的事情，你知道吧？届时呆在屋子里，不要到处乱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才刚刚从州牧府的大牢里出来，应该累了，回去休息吧。”
　　“明白了，二哥，你休息吧，我回去了。”黑靴子似乎还有话说，不过还是乖乖的离开了。
　　“替我谢谢长月。”离开前他忽然扔下一句话，“虽然没砍死那死老头，不过还是谢谢他替我吓唬那死老头。”
　　黑靴子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谢顾长月？
　　苏桓和顾长月不是同一个人吗？
　　砰！
　　“呜呜呜——”好痛啊，我摸摸因为想要出去而不小心撞到床板的头，“拉我出去。”
　　“在下头呆着有趣吗？”虽然苏桓的声音听起来那么严肃，但是总让我有一种他在嘲笑我的错觉，心里莫名的起了怒火。
　　憋着一口气，输人不输阵：“有趣，有趣极了，你要不要也一起进来呆着？”
　　“既然有趣，那我就不扫你的兴致了。”他忽然起身，走到了屏风那儿，似乎在脱衣服。
　　“你想干什么？”这家伙不会打算扔我一个人在床底下，然后自己去睡觉吧。如我所猜想的那样，他不止是这样想的，确实也这样做了。
　　眼前多了一双白靴子，床板上多了些重量，这家伙真的堂而皇之的去睡觉了。
　　“喂喂喂——”我伸出手指敲了敲床板：“要睡觉先把我弄出去啊。”
　　“呆在下面也挺舒服的。”
　　舒服？
　　有什么可舒服了？
　　黑不溜秋的，还到处是灰，刚刚跑过的那个黑乎乎的影子貌似还是一只——老鼠？虽然忍住不尖叫，但是已经到我的极限了。
　　“你又没呆过？”要不是动作不了，我绝对抬脚去踹那床板，看他还怎么安稳的睡觉。
　　他不再说话，似乎睡着了，我伸出手指敲了敲，“你睡着了吗？”
　　“没有。”他应了一声。
　　“那为什么不说话？”刚刚跑出去的老鼠似乎把我当成了它的同类了，来回在我周围溜达，让人看了心里发毛。
　　“在想事情。”他似乎翻了个身。
　　“想——想什么？”为了能够尽快出去，我决定好好同他商量商量。
　　“想——”他停了停：“想为什么你会跑到床底下去？”
　　碰！
　　脑袋又和床板来了个亲密接触，与这家伙商量的想法看来是完全没必要了。
　　“不要想了，把我弄出去，我就告诉你。”
　　“进王府后，你一直在四处张望，暗中记着王府格局和守卫，打算做些什么？今夜来的王爷中，哪位是你的主子？”他的话让我停下了敲床的举动，原以为我的小动作天衣无缝，没想到他都看在眼里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有十到二十个的暗卫，你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看着——”
　　“对付我一个小丫头，用得着那么多人吗？”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提防我，是疑心太重还是我真的破绽太多了？
　　“那些人看着的不只是你。”
　　意思是还有别人，谁？他吗？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手心里握着一支发簪，我摸摸头发——
　　“落在床上了。”
　　“谢谢。”我伸手接过，这还是来的路上，我软硬兼施让他掏钱买的，理由是让他还我的救命之恩。
　　“现在人太多，入夜之后，这儿守备松些，我送你离开。”不像之前冷冰冰的语气，感觉有担忧的成分在？
　　“我不走。”苏逾今夜会到宜江王府，我要确保他没事。
　　“不管你是谁的人，今夜的事情，你参合不了。”他似乎没有追究我的打算，或许是觉得我起不了什么大风波。
　　“今夜，你会去吗？”我想他明白我的话。
　　“会。”简短的不能再简短。
　　“还记得我说过郭临浦让我带话给你吗？”这并不是骗他，郭临浦的确曾经给我留下过一封信，让我带给苏桓。他猝死后，我很不道德的拆开了这封信，里面是厚厚一叠的信纸，事无巨细的写着顾长月的一切事宜。大体的内容就是顾长月之前似乎托他查探自己的身世，寻找自己的爹娘，而他有了头绪。顾长月的母亲是个姓王的姑娘。其余的没有多说。郭临浦将信交给我的时候，大概已经料想到自己活不了几天了。
　　第二天，他的尸首便在宜江被人发现。
　　“记得。”那语气明显就是不相信我。
　　我凭着记忆念出那封信，才念了几句就被他打断。
　　突然而来的亮光，让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不由的眯了起来，我爬出来，看着他放下床榻，慢慢朝我走过来。
　　面上是那日在山中所见的杀意——
　　因为恐惧而不断后退，碰倒了椅子，桌上的茶杯，直到身子抵到身后的屏风上，索性站稳脚步，迎向他的目光：“顾长月——”
　　他身形一震，停住脚步，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另一只手紧握成拳。
　　“另有其人吧？”声音有些颤抖，手心里全是汗，我是真的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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