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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
墨谦没有回来,反而同长月所领兵士一道,举兵反叛。
苏逾并没有因此而措手不及,反而像是早已预料到了一般。
而我所担心的,
是韦珏和她的孩子。
自古,男人在前方厮杀,可承受后果的却总是女人。
“墨谦便是王敛一直找的那股做对的势力?”我早该想到的。他能够如入无人之境的出入皇宫,圈养死士,时刻掌握我的动态。那些来找我的麻烦人,只怕也是他的手下。我竟然还主动去寻求他的庇护,找他借调人手。
这算不算得上是引狼入室?
想来那日在后头袭击我的人并不是苏逾。若是他,那遗诏不会被贴的满大街都是,不会弄得天下皆知。只怕,那些还是出自墨谦的手笔。
只是,苏逾,为什么要撒谎?
“是。”王元没有否认:“父亲和陛下一直布局想要引出他。包括上回徐州粮草的事情也是他所安排的。”
见我和韦珏沉默,她也不再开口。
“我父母的事情?”
“公主的死是陛下所为,不过御史的死,并不是我们。”
她看了一眼韦珏,不知该不该开口。
“我能信你吗?”这段时日,周遭的事情变幻莫测,我已经不知该如何去相信,如何去辨别了。
她从怀里掏出一卷明黄的绸布:“这是由王家一直保存的。同开朝先祖征战天下的,有四员大将——韦、高、王、墨。这个秘密,这四人都知道。”
原本以为那诏书是王敛捏造了,却不曾想竟然却有其事。
“苏氏无子,改易江山。这是开朝先祖提出的,可是当时四位将军都反对这说法。后来开朝先祖从四家中选中了一个婴孩作为自己的后继者。这个婴孩,本该姓墨。”
“墨?”这段历史我确实不知道:“那现在的苏姓其实是墨姓?”
可王元却摇了摇头:“不,现在的苏姓后来,并不是当年的墨姓婴孩,而是韦家人。”
“韦家——”
“那个墨姓婴孩在宫中呆了不到半月,便遭人毒杀。而后韦相送了一个孩子入宫取代了他,承继苏家大统。”
“祖父他——”
“动手的不是韦相,是韦相的父亲。当时辅立开朝先祖的大将,韦相当时不过十余岁,半大孩子不会有这样的心机。这件事情,当时没有人知道。直到开朝先祖驾崩之前,叫了我王氏祖先到床前,留下了这些诏书,告知了这个秘密。”
“那太庙的那个铁盒子又是怎么回事?”那个说苏逾并不是帝王亲子的铁盒子,为什么祖父会知道它的下落,又为什么没有公诸于众?
“王家献女入宫,便是太后。可太后经年无子,后来父亲才知道。太后是有意食用伤宫之物,日后怕是难有子嗣。便以她在云州遗留的一双儿女为要挟,逼迫她假装有孕,而后以旁人之子替代。因而太后对陛下诸多怨愤,不曾亲厚。先帝不知何时知晓了此事,召唤了韦相前去,将这个交给了韦相,希望他公诸于众。可是韦相并没有这样做。”
“祖父他——”
“他或许是看到了储君更迭对朝堂稳定的影响,他也知道这帝位传承早就不是苏氏江山了,此外若是换了旁人为帝,王氏掌权,于韦家只怕更为不利——陛下即位之初,确实多守肘腋,父亲在外为他周旋,他也几乎言听计从。可如今——韦相已死,父亲只怕也无法完全压住陛下——”
“为什么同我说这些?”昔年旧事,对如今的战局,并没有半点帮助。
“我奉父亲的命令,调查这些事情多年,墨氏起兵,怕并非是一时之意,想来是筹谋许久的。而韦家——从韦烨到韦相,再到韦宿,韦延,他们的死只怕同墨家都脱不了关系——”
“王姑娘。”我打断她的话,“阿珏,孩子困了,你带着他先去休息吧。”
她却没有起身,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王元,竖着耳朵听她接下来的话。
“韦烨出事,是因为运粮之事,而运粮之事,筹集运送,墨谦都有参与,之后韦家犯案,那些欺男霸女的证据都是墨谦授意旁人提供的。”这些我知道,彭怀当时也隐约的同我透露过。
“韦宿将军为宜州做内应的事情,当时只有州牧府中以及送粮到宜州的墨谦知晓,你当是谁泄露了他的身份?”她一字一句说的有理有据,我的心却一点一点的下沉,沉到万丈深渊。
“至于御史,你们到之前,父亲同陛下确实去过,你也捡到了陛下的凤凰玉,不过陛下同父亲赶到时,他已经死了。你若是细看,应当能够发现,他脖子上的掐痕有个缺口,是个扳指的形状。”墨谦手上确实带了个绿玉扳指。
“再后来的事情,不必我多说了吧。陛下确实认识温庭玉,可同温家是旧识的却是墨家。廷芳的死,衡王的死,都同温庭玉有关,便是同——墨谦有关。”
“你是王敛的女儿,自然为王家开脱,为陛下开脱,我不会信你的话。”起身拉着阿珏进屋。
那是韦珏的丈夫,也曾经是我的丈夫。
那样冲动鲁莽不计后果的去爱一个人的男人,会有这样深沉的心思吗?
真的会这样步步为营的算计韦家吗?
“是不是开脱,夫人心中应当有数。”她没有进屋,站在珠帘外,隔空喊话。
“若真如你所说,那日在秋原围场,卫子君将东西交给我的时候,他就该取走,为什么要等到后来再动手?”
钥匙?
问题问出口,心中便浮现了答案。
他是为了钥匙!
还有,
卫子君。
王元没有再多说什么,只告辞离去。
韦珏沉默了许久,没有动作,也不吃东西。自从王元走了之后,她就一直这样静静的看着窗外,两眼放空,没有聚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很担心,担心她的状况。
我只剩下这一个妹妹,这一个亲人,不能再看着她出事。
崔玲偷偷传来消息,朝中以韦珏为人质的声音越来越高,越来越多的大臣上了奏折。
情形并不乐观。
我皱眉思考,赌上性命,也要想办法抱住他们。决定权在苏逾手上,我要去见他一面。
送走崔玲,转身却看到了韦珏站在我的身后。
“阿珏,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兴许是刚睡醒,她有了些精神,伸手比划着:“姐姐,我想吃粉蒸肉。”
“好,好,我这就吩咐人去给你做。”
小厨房的动作很快,才吩咐下去不久,很快就端了热乎乎的吃食上来,还顺带了几样韦珏喜欢的小点心。
我夹了许多菜放进她的盘子里,她冲我笑了笑,比划道:“太多了,吃不了。”
“你这段时日瘦了许多,多吃一些,才会有精神。”接下来只怕是一场硬仗。
我见过太多因为男人的错误而付出生命的女人,正如大哥死去的生母。
她慢慢吃着,一边吃一边同我比划着,说起不少儿时的趣事,还有她的孩子。
“若儿出世的时候,我就觉得和太子十分相像,时常想到姐姐,想着能让姐姐看上一眼就好。”
“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会尽力护你们周全的。”
她甜甜的笑了笑,比划道,“有一句话,一直未曾同姐姐说过。这些年,姐姐替我背负了许多,大哥和你,祖父和父亲,你们撑起了韦家,阿珏一直在庇护下长大,无以为报。姐姐,你辛苦了。”
“不要说这些话。你我是姐妹。这些话说了生分,父亲和母亲若是听了,也定要生气的。”
“姐姐,阿珏此生最大的福气不是能嫁心仪的男人,而是有幸生在了韦家。”她伸手擦了擦眼泪,比划到一半的动作停了下来,而后才慢慢抬手继续:“我想看着我的孩子长大,我不想死。”
“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死。你会看着若儿长大,同姐姐一起看着他成家立业。”这些天压抑在她心头的悲伤好像一下子决堤,停不下来。我稍稍有些放下心来,她能哭出来便好。哭出来,发泄出来,不闷在心里。
看着她哭累,睡着了,安顿她去休息。让人给苏逾递了信。
李海很快便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这边请。”他在前头带路。
很快到了书房,苏逾双手撑在桌上,闭目,不知是在思考还是睡着了。直到我走近了,他才慢慢睁开眼睛。
伸手揉了揉发红的眼睛。
“听李海说你两天不曾合眼了,我带了些吃的来。提神明目的。”放下食盒,走到他的面前。
他却在我靠近他的时候,伸手阻止:“你站在那儿就好。”
“陛下——”
“你若是想为韦珏求情,还是不必开口了。”
“陛下,即便她不是你的亲妹妹,至少是你自幼看着长大的。你也曾经牵着她的手,带着她去玩过,非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吗?非要如此赶尽杀绝吗?韦家死的人难道还不够吗?尽管祖父当初有私心,可到底还是扣下了先帝的那份遗诏,看在这份上,陛下难道不能退一步吗?留下阿珏的性命。一年以后,我会好好结束自己的生命。以命换命,求陛下成全。”我跪了下来,明明不想哭的,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
“陛下——”李海突然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朕说过,祭旗的事情不准再提!”
这话的意思是——
他走到我的面前,伸手将我拉了起来:“朕并未说过要取她的性命。”
“陛下——”我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身后李海便又叫了一声。
“朕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吗?”
“是二小姐——”他一咬牙开了口:“二小姐,她上吊了。”
几乎是李海的声音才结束,苏逾便拔腿跑了起来,疯一样的往我所居住的宫室跑去,我跌坐在地上,直到李海伸手拉起我,确认了他脸上的表情,才猛的爬起来,往外跑。
速度太快,忽然的停止,让我差点摔了过去。我伸手拉住门框,才让自己停了下来。
阿珏躺在床上,像我离开前的样子。
明明只是睡着了,
她的脸上还带着甜甜的笑。
明明在我离开前,
她还哭着对我说她不想死。
我一步一步走向她,
为什么,为什么才一眨眼的工夫,所有的事情就都变了呢?
我跌坐在床榻旁,伸手去摸她的脸,还带着没来得及散去的暖意。
眼泪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不要哭,不要哭,我让你不要哭!她只是睡着了,只是睡着了而已!”
他不能这样悲伤,不能,
她只是睡着了睡着了。
“安安。”他伸手将我抱进怀里,一下一下轻抚着我的背。
“她明明同我说,她想要活下来的。她说,姐姐,我不想死——”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风起,帘动,窗边没了遥望的身影,只剩一只垂泪到天明的烛台。
冷落,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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