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灯火

　　没有赶上祭祀的时节，太庙的守卫并不算森严。在崔玲的帮助下，我们顺利进入。
　　香囊上的图案是在太庙一旁的书馆中挂着的一副字，是开朝先祖的手笔。
　　很小的时候我同祖父来过这儿一回，那时候他还特地同我解释了上头的字和花的意思。菖蒲花是信任的表示。说到这个的时候，祖父总是很感慨。
　　之后时日旷久，我便再也没有到过这里。
　　还是最近的一次立后大典，才重新回到了这里。
　　掀开那副画，后头果然有个暗格，可是上头却有一把锁。
　　钥匙？
　　我捏了捏香囊，用力扯开。
　　砰！
　　钥匙果然在这里。
　　打开锁，暗格里头却——空无一物。
　　这是怎么回事？
　　站在外头望风的崔玲见我没了动作，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有异常，才走了过来：“夫人，怎么了？”
　　见到空荡荡的暗格，他一愣，而后伸出手，摸了一把。
　　这是——一个四方的印记，这原来是有东西的？
　　“应该是个四方形的盒子，看起来还有些重量。被人取走只怕时日不长，这些印记是旷日许久留下的。”
　　盒子？
　　会不会是——
　　“崔玲。”
　　“夫人。”
　　“既然没有东西，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件事情与他无关，祖父想来也并不想牵扯进他，才会嘱咐他不要打开。
　　“夫人？”他有些不解。
　　“走吧。”
　　才出了门，
　　“等等。”
　　他停住脚步，顺着我目光的方向。
　　“直走，不要回头。”我走到他身边，轻声留下一句话。
　　他会意往前走，我放缓脚步跟在他的后面，手轻抚过袖口。
　　嗖！
　　草丛中有躲闪的声音。
　　他从另外一头堵住去路，我捏紧指尖的银针，慢慢靠近。
　　“王姑娘？你怎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是跟着你来的。”她拍了拍身上的树叶，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张，递给我。
　　“这是什么？”
　　我低头扫了一眼，有些震惊，从怀里掏出那张泛黄的纸——
　　一模一样！
　　“你怎么会？”
　　“这是根据廷芳留下的东西里找到的。”
　　这张纸，我一直没看懂。
　　“这是《四国志》里的内容，上头的内容，你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想象不出来，她是怎么凭着这张纸找到这儿的。
　　“这张纸上记载的是营造大师徐回。而这太庙是徐回死前最后建造的。”
　　我握紧手中的纸：“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还是先离开吧。”
　　“嗯。”她看了下四处巡视的兵士，点了点头。
　　“这是廷芳死前在查的东西。”到了一处僻静的郊外，她才开了口。
　　“你认为他的死同这有关？”
　　她点头。
　　深吸一口气：“杀了他的人是温庭玉。”
　　她似乎并不吃惊。
　　“你知道？”
　　她点头：“廷芳是中毒死的。对于毒物，我也有所涉猎。况且，那夜，我在屋外见到了她。”
　　“那你还——”
　　“我要揪出她身后的人。”
　　“她身后的人？”
　　“一直以来，都隐隐有一股势力，在暗中同父亲分庭抗礼。”她毫不避讳的开口：“陛下若驾崩，父亲定位辅佐大臣。这股势力不除，国无宁日。”
　　“你调查这个，为的是莫廷芳还是——你父亲？”被我的问题问到，她微微张着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另一股势力，会是谁？
　　卫家，韦家，高家，都已经不成威胁了。诸位藩王之中，除非联手，否则单凭自己的力量能与朝廷抗衡的也不多。
　　况且，能让王敛觉得棘手的，会是什么人？
　　那个铁盒子中究竟放着的是什么东西？
　　彭怀不肯交出蓝月宝石，也无法打开。
　　对王敛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社稷的说法，我始终无法全然相信。
　　这是一条毒蛇，只怕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它反噬？
　　她没有给出回答，我也不会多做强求。
　　进了屋子，我就发现了不妥。摆设有所变动，虽然只是细微的。
　　尤其是墙上的画像，右侧有个不甚清晰的指印。
　　这屋子，有人来过了，或许——
　　此刻还在这儿。
　　屋子里尽量抹去了翻找的痕迹，可对于刻意记下了位置的我而言，还是处处显露着破绽。
　　那些人要找的，
　　应当就是那个铁盒子。
　　目光落在床榻上，往下一扫，床与地面的缝隙之中，早上离开时，系的那条透明的丝线不见了。
　　走回椅子前，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了起来。喝完了茶，我已经大致将屋子里的构造都研究了一遍。抬手搬了椅子，调整了一下距离，慢慢起身脱了鞋子，踩上椅子，足尖轻点，以极快的速度从窗户出了屋子。
　　趴床底的经验我有过太过了，尤其是这样低矮的缝隙，只能凭借鞋子来确定人的动作方向。
　　那人会躲在床下，想来也没有十足把握对付我。留下那双鞋，吸引住她的注意力。我——也好去搬救兵。
　　脑子中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墨谦。
　　不由苦笑。
　　光着脚出现在将军府，这座久违的府邸，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涌上心头。
　　书房上那歪七扭八的匾额并没有撤换下。
　　我想办法进了屋子，躲在了屏风后头。
　　他临睡前通常都会呆在书房，有时甚至直接在这儿安寝。所以这也顺带安放了一张床榻。
　　过度的紧张，一下子松懈下来，望着月光，不知不觉就迷蒙了双眼，被冷风一吹，竟然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
　　猛的从床上坐起来，差点撞到了头。
　　他坐在案前看书，十分怡然自得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我一样。
　　这样镇定自若，让我一瞬间产生了错觉，直到我走近，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他才用书卷一把推开：“来找我，就是为了舒服的睡个觉？”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可是一说完，我俩的目光都双双从床榻上收回，各自尴尬的撇开头去。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想见阿珏的话，我带你过去。你不想打扰她的话。她现在应该休息了，看上一眼没有关系。”
　　我无意让韦珏知道我的行踪，不想牵连她太多，只想让她安安静静平平安安的生活。
　　“谢谢你安葬了我父亲。”
　　“那也是阿珏的父亲。”
　　母亲的尸首还在王敛那变态的手上，虽然苏逾承诺会替我要回来，可是我看得出来，名为君臣，实际上，苏逾怕是也拿捏不了王敛多少。
　　“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阿珏。”
　　他起身，走到我面前。
　　“我想同你借一些人手。”他微微变了脸色，看起来十分吃惊。
　　“我已经不管兵权了。手中无兵可借。”
　　“不是兵士，是死士。”他手里有一队死士为他办事，虽然我一直没有明说，但是他们的存在我是知道的。
　　“你——你怎么知道？”
　　“你不是还派了他们监视过我吗？”
　　他没有否认，看起来有点心虚。
　　“你要死士做什么？”
　　“睡觉。”
　　听到我说完这两个字，他傻呆呆的看了我很久，才开口，一开口还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睡——睡觉？”
　　“有人在查我，我需要人手防备。要不然真的连觉也睡不好。”总不能天天晚上跑到将军府来吧。
　　“谁在查你？”
　　“我现在还不知道，不过你如果肯借人手给我，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了。”床底下那个如果能被我幼稚的把柄骗到，那么今天晚上就可以知道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虽然狐疑，不过还是解下了自己的虎纹玉佩，递给我。
　　“谢谢。”我握紧手中的玉佩，返身打算离开。
　　“等等。”
　　我身体一僵，他不会想反悔吧？
　　他走到我的面前，“你在这等我一下。”而后出了书房，才一闪身，不知去了哪里。
　　我在犹豫，是不是该就这样溜之大吉。
　　还没有得出结论，他便已经回来了，手中提了一双鞋子，在我面前放了下来。
　　见我不动弹，好像挨了一巴掌一样的，脸黑了下来：“是你的旧鞋，穿走吧。”
　　“你还留着啊——”
　　我是有许多东西留在将军府没带走，当初和离，气愤难当，几乎是摔门而走，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还以为这些东西，他早就已经扔了。
　　“你不要误会，我留着这些只是没时间去处理——”
　　“我没有误会。”他为什么解释的这么起劲。
　　“好了，你走吧走吧。我要休息了。”他一把将我推出门外，砰的关上了门，一副十分心虚的模样，看起来很可疑。
　　我自然不会多想。
　　墨大将军心里，除了一个卫子君之外，再难容其他人了。
　　举起手中的虎纹玉佩，果然闪现出几个黑影。确定了他们的人数和方向。重新将玉佩收好，是时候回客栈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