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灯火

　　长安局势动乱，十五那夜万家安宁的灯火，似乎再也寻不着一点踪迹。
　　“各地藩王蠢蠢欲动，这几日兵马调动频繁——”他在我边上喋喋不休的诉说着朝中的局势。
　　我拿了一个苹果直接塞进他的嘴里，终于停止了他的唠叨。
　　“你做什么？”他将苹果从嘴里拿出来，直接丢了过来，差点砸到了我的头。
　　我往旁边一侧，苹果顺着我的脸颊飞过，往门口而去，被一双手紧紧握住。
　　他沉着一张脸，脚步似乎都沉重不少。
　　“见到我，你倒是没有半分吃惊？”
　　我起身：“走吧。”
　　对于我的爽快，吃惊的倒是他。
　　“不是要去见卫子君吗？带路吧。”
　　她正在浇花，气色看起来不错，苏雪安静的坐在她的身边，托着下巴看着她，像是个漂亮的瓷娃娃。
　　“大公主——”
　　“伤了脑子，变得有些痴傻，她向陛下请求，希望能带在身边照顾。”
　　“韦珏的情况怎么样了？孩子还好吗？”看到卫子君，就想到了韦珏，那夜哭得那样凄惨的韦珏。
　　“阿珏的情形还好，就是变得比以往更安静了些。”
　　“哪怕不爱她，也请你好好对她。”
　　“我会的。”
　　她见了我，放下手中的水壶，朝我走了过来：“安安。”
　　“卫姐姐，好久不见。”
　　“进屋坐吧。”她拉着我的手进了屋子，经过苏雪身边的时候，她伸手拉了她起身，替她擦了擦脸上沾到的尘土：“能替我照料一下雪儿吗？”将苏雪的手交到了墨谦的手上。
　　看出她想与我单独说话，墨谦会意点头，带着苏雪去了旁边的屋子。
　　“卫姐姐想同我说些什么？”
　　“伤了雪儿的是你吗？”
　　我摇头。虽然她受伤有我的缘故，可我并不想背这个黑锅。
　　“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知道。”并不想同她撒谎。她是我为数不多真心喜欢的人。
　　没料到我会这样直白的承认，她有些吃惊，停顿了许久才开口：“是——是谁？”
　　“姐姐如今隐居山林，知道这些，并不能解决些什么，只能徒增烦恼。”
　　“是我认识的？是太后还是——陛下？”
　　“姐姐不必多虑，那人——姐姐并不认识，不是太后，自然也不会是陛下。”
　　“雪儿如此，洛儿也如此，他们都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陛下还会有其他子嗣，还会有其他的妻子，哪怕他们傻了，死了，只怕也不会流半滴眼泪。我只有他们，不能让他们出事。”
　　“姐姐。”看着她这样的怨怼，那些在我心上过了千百遍的话又重新兜转，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姐姐，还在怨恨陛下？”
　　“安安，以为我真的恨他吗？”
　　“姐姐，应是爱着陛下的。”
　　“爱？”她苦笑一声：“我曾经以为，遇上他是我一生的幸运。可到头来，才发现这十年幸运是用我余生煎熬来换的。”
　　“若是再选一次，姐姐是否还愿意遇见陛下？”
　　她摇头：“若回初见，愿为陌路。”
　　“陛下，对姐姐并非无心——”
　　“我知道。”她打断我的话：“他对我有心，不过他心中东西太多，我并不是最重要的。”
　　“姐姐，找个人，重新开始生活吧。”她还那样年轻。
　　“安安，他可以舍弃我，我却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是谁的妻子。”她红了眼眶，沉默了许久。这十年有多甜蜜，多恩爱，如今的形单影只便有多刻骨，多疼痛。
　　“不说这个了，韦家的事情我听说了？”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韦家以莫须有罪名整垮了卫家，如今不过是自己走了一遭旁人的路。我心里虽然明白韦家不算十分忠义之家，也有一些亏心亏德之事，可到底那些死去的都是我的亲人，我割舍不下的亲人。
　　“安安——”
　　“姐姐，你不必说宽慰我的话。你说的别扭，我听着也别扭。事已至此，我不会怨天尤人。”
　　“我叫你到这儿来，是为了给你这个。”她拿出一个铁盒，交给我。
　　“这是什么？”铁盒用一个小锁锁着。
　　“长公主死之前来找过我——”
　　“母亲？”父亲和母亲的死，我虽一直在查，却没有头绪。虽然知道和王敛和陛下脱不了关系，但是——若是仅仅知道了陛下只剩下一年的寿数，至于取他们的性命吗？父亲又为什么会杀了母亲？
　　“是。我也有些意外。她来时神色慌张，看起来十分害怕，说话间都在颤抖，似乎有什么人在威胁着她。后来她出意外，联系她那日的事情，我想这或许不是意外。她的死，应当同这有关。”她将铁盒递给我。
　　“有钥匙吗？”
　　她摇头：“这也是我好奇的地方。公主只是将这个交给我，嘱咐我收好。并没有留下钥匙。”
　　“母亲没有让你交给我吗？”
　　她摇头：“公主那时并不知道你还活着。”
　　对，我活着的消息一直瞒着母亲，那这个铁盒究竟有什么秘密？
　　钥匙又在哪里？
　　“母亲还有留下什么话吗？”
　　“日后若是洛儿出事，可将这个拿出来交给陛下，可保洛儿一命。”
　　这铁盒同太子有关？
　　没有头绪，脑中一片空白，我确信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铁盒。
　　“对了——”
　　“什么？”
　　“公主还说过，希望我能每年替她却看看明容公主。”
　　我知道，母亲对明容的死一直有愧，只是后来为了隐瞒一切，只能一错再错。
　　“明容？”
　　她点头：“是，明容公主。”
　　我仔细端详这个盒子，这钥匙并不是普通的钥匙孔，圆的，倒像是——
　　镶着一块宝石——
　　宝石？
　　母亲喜欢收集宝石，其中有一块蓝月宝石是她心头所爱，明容几次三番同她要，她都没舍得。明容死后，我同她一同去祭拜过明容一次，那块宝石——
　　埋在明容的陵墓旁！
　　那是——
　　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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