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灯火

　　“这边请。”她在前面带路，一言不发，我却不由握紧手中的玉佩。
　　“王姑娘。”
　　“夫人。”她停住脚步。
　　“王敛——不，王州牧，同上官庭是不是——是不是同一个人？”
　　上官庭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不过也是一个障眼法而已。
　　他同苏逾说从小看着他长大，年纪上至少是我们叔父辈的。
　　王敛同上官庭的一些细小的动作和神态上都很相似，加上那个诡异莫辨的梦，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也有些吃不准。
　　可王元听到这话却没有吃惊，“这话还是由他亲自同你说吧。”
　　王敛正在修剪花木，手里的剪子正小心翼翼的剪掉一截枯枝：“来了，就坐吧。元儿你也坐下。”
　　“是，父亲。”她倒了杯水给我，坐了下来。
　　他忽然手一抖，剪下了一支花枝，花朵随着那剪子落地，他却没有俯身捡起来，而是就势踩了过去，碾落尘香。
　　“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知无不言。”他的话将我从那被碾碎的花瓣上拉了回来。
　　掏出锦囊，抽出里面的东西推了过去。
　　“你还是看了？”
　　点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是陛下在海云庵钟楼上留下的东西。”
　　他没有伸手去接：“所以，你的决定呢？”
　　“上官庭是不是你？”我并不想在没有摸清对方所有底细的时候贸然下决定。
　　“是。”没否认。
　　“为什么不直接用王敛的身份？”
　　“一个虚造的身份行事起来方便，远比一族之长要自由的多。”
　　“我母亲和父亲的死——”握紧手心的凤凰玉，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同苏逾有关。
　　“他们必须死。”
　　“他们不会胡言——”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保守秘密。何况你似乎并不了解你的母亲——”见我沉下脸，他笑着改了口：“好吧，死者为大。”
　　“我要知道所有的事情，从头开始。”我深吸一口气，做好接受一切荒唐的事情的准备。
　　“一个好猎手不会将所有的陷阱都展示出来。我不会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他很明了的拒绝：“我只回答我愿意回答的问题。”
　　主动权在他的手上，我并不能强求。
　　“还有多久？”
　　“一年。”
　　“一年？”
　　“是。一年之后，便是一个新的朝代。”
　　“我怎么能知道你不是在骗我？上官庭的预言并不都是准确的，就像那场大火——”等等，
　　他嘴角的笑容是什么意思？
　　“火，并不是只能有一场——”
　　榆林火起，正月十八，那是——今天。
　　我猛的起身，想要离开，却被王元拉住了手：“夫人。”
　　“即便你去了，也于事无补。”
　　“你究竟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了帮陛下？为了守江山？可我眼见之事都是你以天道之言残害生命——”
　　“安安！”
　　“父亲。”
　　谢渊的突然到来让我有些意外。
　　他直直走到了王敛的面前，忽然伸出手，王敛这回并没有乖乖的站着，而是一个及时的闪躲，躲过了他的匕首。
　　“公主的事情是你搞的鬼？”他一招一式意在取他的性命，没有半分余地留下。
　　王敛却只是躲闪，并不出招应对。
　　王元起身想要帮忙，却被王敛阻止。
　　直到谢渊将他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他的匕首距离他的咽喉只有一指的距离，我从后头伸手拉住了他的手：“父亲，不可。”
　　“韦安！”
　　我劈手夺下他手中的匕首，他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我知道。”
　　“他杀了你母亲，你就这样做你母亲的女儿吗？”
　　我知道他对母亲一直有情，在韦娘和询儿离开长安时，他选择了留下，就是不放心母亲。虽然无意介入，却希望能够远远的看着。
　　“您听我说，杀了母亲的，不是他。”
　　“事到如今，你还在为这个混蛋开脱？你知不知道当年要不是他拿走了翡翠屏风，离间我与公主。事情根本不会到如今这地步。”
　　“父亲！”我深吸一口气：“杀了母亲的是韦延，我的另一位父亲。”
　　他身形有些晃动，满脸的不可置信。
　　啪！
　　“你即便是为了维护他，也不该编这样的谎话。”
　　我擦了擦嘴角的血渍：“父亲，你且先离开，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他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握紧手中的匕首，用力。
　　匕首飞快的朝着王敛而去，堪堪擦过他的鬓角，直接陷入墙中，只留下一个匕首柄。
　　望着他的背影慢慢消失，我转身走向王敛，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拔出墙上的匕首，在他有所动作之前，抵住了他的脖子，很快划出了一道血痕。
　　“夫人！”王远没有料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动作，慌乱的起身跑过来，在靠近时却不敢有所动作。
　　“我阻止他，为的并不是你，而是他。”我已经失去了那么多的亲人，不希望仅有的亲人牵扯进这些事情。
　　“自然明白。”他没有挣扎，反而出言让王元退下。
　　“你可以选择杀了我，就在现在，我不会反抗，这大概也是你唯一的机会了。”他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自己倾身上前，靠近了我的刀锋。
　　这样的从容反而让人怀疑。
　　“韦娘、询儿——”握住匕首的手开始发抖，心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跳动：“这就是你的底气。”
　　“对，这就是我的底气。”
　　“不要。”王元惊呼出声。
　　我用力划过——
　　在割断他的咽喉之前，松开了手，任由沾了血的匕首掉落到地上。
　　他俯身捡起落在地上的匕首，插回了原来的地方：“错过这次，便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你确实是条毒蛇。”
　　“谢谢夸奖。”他点头，血染的脖颈，透着杀戮的美丽。
　　收回彼此的对视，应当说是仇视，我抬脚走向韦娘，可在我靠近的时候，他却忽然闪身挡在了我的面前。
　　“你做什么？”
　　“你认为我让你见他们，是为了让你带他们离开吗？”
　　“条件。”
　　“回宫！”
　　“你休想！”
　　“顾长月今日并没有同你一起来？”他忽然换了话题，“我想他也没有同你说去向的？想知道他去了哪里吗？”
　　“你不必卖关子。”
　　“他在皇宫。”
　　“我不会听你摆布——什么？”
　　“陛下或许不会取他的性命，可旁人就说不准。”他凑到我的面前，没有明言，只是做了个嘴型。
　　我却看懂了那两个字，是——
　　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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