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灯火

　　“韦大人已经休息了，你不必在门口守着，回去休息吧。”他慢慢关上门，推着我回房。
　　“我想回韦家看一看。”火烧了两天，才慢慢熄灭。
　　烧毁房屋三十六座，死伤七百余人。
　　父亲回来之后就一直睁着眼睛不说话，只是呆呆的坐着，不吃不喝不睡。
　　还是我在香薰里点了安宁香，才让他稍微休息一下。
　　“我陪你去。”
　　大火之后的韦家，只剩下一片灰烬。
　　“公主并不是死于大火，而是被钝器所伤，失血而亡。”他犹豫了许久才开了口。
　　钝器所伤？
　　“是王敛？”我不清楚他同母亲有什么纠葛，可是他偏偏在那日拖住我们，又直言他是放火的人。
　　他摇头：“手持匕首的是——是韦大人。”
　　父亲？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我半天回不过神来。
　　“你的意思是——”我连忙摇头，挥去自己脑海中奇怪的念头：“不可能的。”
　　“我到时，韦大人手中握着匕首，刺——刺伤了公主。”
　　我加快脚步，在心里不断的否认他的话。他几步追了上来，亦步亦趋的跟在我的身后。直到我猛然停住了脚步。
　　“王敛？”
　　虽然我的声音很轻，但是他还是听到了，转身冲我点了点头。神情凝重，有些奇怪。
　　“节哀。”
　　“是你动的手脚？”我抬手挥拳，却被一旁的长月拉住：“冷静一些。”
　　“冷静？我很冷静！”我推开他，知道不应该朝他发火，可是悲伤化作愤怒，现在只想一刀砍了眼前的人，为我的母亲报仇。
　　“不是我。”他走向长月：“你该知道，不是我。”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我：“这是你落下的东西。”一顿：“上官庭给你的最后一个锦囊。”
　　一把抢了过来，扔在地上，狠狠踩了两脚：“我不会再相信你们的鬼话了。不会！”
　　他俯身捡了起来，拍了拍上头的尘土，重新递了过来：“还是看看吧。他是个有意思的人，说的也都是些有意思的话。对你会有帮助的。”
　　语毕，他冲我们点点头，擦身而过。
　　“站住！”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韦家大火是不是你放的？”
　　“是。”他点头，没有否认。
　　啪！
　　他好不闪躲的受了我的一巴掌。
　　“为什么？”
　　“我若说为国，你信吗？”见了我的反应，他轻笑：“既然不信，又问什么？”
　　“哦。对了。”他走了两步，再次停了下来：“与其缅怀死去的人，不如多想想活着的人？”
　　活着的人？
　　父亲？
　　“糟了！”
　　急匆匆的赶回客栈，推开门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用力推开，走了进去，床榻旁还摆放着一双黑色鞋子，他没事，太好了，放下心，腿有些发软，跌坐在椅子上，久久起不来。
　　长月慢慢收回手，转头看向我，面色却很不好。
　　“安安——”
　　他的声音在抖，好像被一股巨大的恐惧笼罩。
　　“韦大人他——”
　　我起身，脚站不稳，摔了一跤，爬起来，爬到床头，伸手去摸他的脸，“温的。”拉着长月的手去摸他的脸：“他的身体还有温度，他没有事的，没有事的。”
　　“安安。”他扶着我起身。
　　“放开我，放开！”一把推开他，我伸手去推躺着的人：“父亲，我是安安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啊。父亲，父亲！”
　　他的手中握着匕首，胸口的血染红了白色的被子。
　　我用力去擦，想要擦干净，只要擦干净了，父亲就会睁开眼睛，就会看着我。
　　一切还能回到从前。
　　在祖父一手建造的韦国公府里，有父亲，有母亲，有大哥，他们都在，都在对着我笑。
　　我伸手，想要握住他们的手，可是在我靠近之后，一切就如云烟，消散了。
　　碰触到的只有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不要！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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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了？”他斜靠在窗边，月光洒落在他的身上，余辉清冷。
　　坐起身子，掀开被子，打算下地，可脚才碰到地，却忽然软了下来，没了力气。我索性坐在地上，不再折腾。
　　“你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好奇，你的情形如何？”他走过来，朝我伸出手。
　　我伸手握住，由着他拉着我起身。
　　“我很好。”不想在他面前示弱，让他看笑话。
　　“确实比我想象的好一些。”他拿过一旁的枕头给我靠着。
　　“上官庭，不会所有的事情都如你所料想的那样。即便韦家火起，也不过是——”吸了吸鼻子：“也不过是多死了两个人。”
　　他伸手拍了拍：“不错不错，这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气度正是一朝国母该有的。”他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在我面前晃了晃。
　　“这是韦延手里握着的。”
　　凤凰玉！
　　我想要伸手去拿，他却没有闪躲，而是直接将玉佩递给我：“长公主的死并非意外。”
　　“是王敛还是你，又或者——你们是同一个人？”我伸手去揭他脸上的面皮。
　　用力一扯，确是——一团血肉模糊的肉。
　　啊！
　　“安安，安安——”肩膀被大力的推着，心跳急促，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胸膛。我伸手摸着眼前人的脸，确认了，才慢慢放下手。
　　“你怎么了？做了什么噩梦？”
　　刚刚那一切——是梦？
　　“你一直守着我？”
　　他点头：“你昏过去了。睡了一天。”
　　“父亲呢？”
　　“安安，他——”
　　“我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确认一件事。”我下床匆匆跑到了父亲的房间。
　　他的尸首还安放在那儿。
　　玉佩，玉佩！
　　我握住他轻轻握住的手，仔细翻看，希望刚刚那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场迷梦。
　　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
　　“安安，你在找些什么？”长月拿着外袍追了过来，替我披上：“韦大人的事情，我会调查清楚的。”
　　“等等。”我伸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淤痕！”我掀开父亲的衣领，这儿有明显的淤痕，像是被掐的。
　　长月也注意到了这点，同我对视一眼。
　　“韦大人的死有蹊跷。会是谁？”
　　碰！
　　靴子被碰倒，掉出一块玉石，与地面碰撞发出声响，这是——
　　凤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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