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139
“你他妈的竟然还敢让人来找——我?”珠帘被猛的撩起,珠玉相撞发出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冷冽的琴音,也打断了刚刚那有些怪异的氛围。
“坐。”王敛亲自起身,搬了椅子,而后按着谢渊的肩膀坐了下来。
“我难得入长安,多年老友未见,甚是想念。”
啪!
力道十足的一记耳光,王敛的脸上顿时多了五个鲜明的手指印:“你还有脸在我面前提朋友两个字?”
王敛歪了歪嘴巴,伸手揉了揉脸:“即便我做了手脚,阅儿不是照旧给你生了一个女儿吗?”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我还没有来得及给出反应。谢渊已经起身拉了我打算出去,门口的两个丫鬟却拿着宝剑交叉在门口挡住了去路。
谢渊露出一个轻讽的笑容,回头望了王敛一眼:“你以为凭着这两个人就能拦得住我?”
王敛缓步走到他的面前,正视他的目光:“拦不住,所以,我要你心甘情愿的留下来。”
“你做梦!”
虽然谢渊的脾气不好,但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这样愤怒,不惜挥拳。
王敛没有躲闪那拳头,眼眶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拳,顿时乌青。
“父亲!”王元见状已经凑了过来,打算拉住谢渊。
“为什么不躲?”
“不挨上结结实实的一拳,怎么能让你消气?”他嘴角依旧带着笑,但是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让人心生寒意。
“你以为我二十多年的怨气,这一拳就能够一笔勾销吗?”谢渊完全没有理会他的不闪躲,抬起拳头就要挥过去。
“你做什么?”
拉住他的是站在他左边的长月,他的突然出手让我也有些吃惊。
“谢太医,够了。”
“臭小子,松手!”对长月的牵制,谢渊有些不满,顺势给了他一手肘,他却依旧没有松开手。
王敛却对他露出了些许赞赏的目光,朝他点了点头。
这眉眼之间的交锋对视,包含的意味太多,让人摸不着头脑。
长月先坐了下来,而后搬了椅子,朝我伸手示意,让我坐到他的身边去。
谢渊被他的举动弄得有些不悦,臭着一张脸瞪着他:“臭小子,谁让你坐下的?”他发狠的掀开珠帘走了出去,我起身想要去看情况,却被长月按住了手。
出乎意料的,谢渊很快便走了回来。
“我要下船,给我靠岸!”
王元已经让人拿了药箱来,正在替王敛收拾脸上的伤势。
“你不是有轻功吗?水上漂,直接漂过去不就可以了?”王敛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还笑着同他开玩笑。
谢渊猛的扯起他的领子:“臭毒蛇,有本事你别下药!”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他。
下药!
“你刚刚那样是——”我看向长月,想要同他要个答案。
他点点头,看来是真的知道。
“麒麟散,无色无味,遇水腐蚀,腐蚀速度极快,顷刻之间,便可取人性命。这船板上都撒了。”
也就是说我们的鞋底上都沾了这些。
我举起桌上的酒杯,想要往下倒,却被谢渊拉住了。
“丫头,不用试了,臭小子说的是真的。”他的理智稍稍被拉回了一些,索性坐了下来。
“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王敛双手交握在胸前,靠着摇椅,像是一只慵懒的猫,笑眯眯的看着长月。
“门口守着的那两个丫鬟手中的宝剑未开刃,并不能伤人,是怕见血,混入船板上的麒麟散,腐蚀船身。而这些茶水——”他握紧手中的杯子,在众人的注视下,轻轻,轻轻松开了手。
“不要!”谢渊伸手去接,却没来得及。
碎片四散,可是料想之中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我张开刚刚因为惊吓而闭上的眼睛,用力踩了踩脚下依旧坚实的船板,这是怎么回事?
谢渊和王元同我一样,也是惊魂未定,倒是王敛的神态一如之前,没有半点受到影响。
“这些茶水加了解药,所以不受影响。”他忽然起身,走到了长月的面前,在长月要起身之前,按住了他的肩膀,忽然俯身,“你很聪明。”而后挺直身子:“接下来是另一个问题?我留你们在这儿,为的什么?”
不会是单纯的叙旧,谢渊见到他可没有半点老友见面的感觉,更像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我、长月、谢渊,同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我们三人之间共同牵绊的是——
他忽然走到珠帘前,掀开,指了指灯火通明的远处,“这一处守着的是墨大将军的手下,这一处是陛下的侍卫,而这一处是衡王的——两位着实遭人惦念。”
墨谦,苏逾,苏衡——
将我们困守在湖心,困守在船中,将他们的注意力都引向我们,为的是——
“着火啦,着火啦!”喧闹的人群中忽然砸开了锅,惊慌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安安,你去哪?”
“是韦府!”
是王敛放的火,火起之地是韦家!
我运势想要越过湖面,被长月拉住:“小心!”
“不会有事!”
“我陪你!”他虽狐疑,却还是好不犹豫的抱住我的腰,足尖轻点,几下过了湖面。
与王敛隔湖相望,却见他冲我们点了点头。
他果然在诓我们!
若是地上真的撒了麒麟散,那顾沅陵还身着拖地长裙,实在有些可疑。
果然是条毒蛇!
谢渊也在我们后头过来了,“我同你们一起去。”
我按住他:“父亲,你先去通知陛下,让他派人看守榆林阁。韦府我和长月去便可。”
上官庭的预言准了,却只应验了一半。这样的情况从来没有发生过。这场大火不是在正月十八,而是十五。接下来的一切会如何发展?是否会按着他所预言的那样?我有些怀疑。
他点头,很快闪入人群。
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韦家,远远便看见冲天的火光,天际一大片红光,像是落日前的红霞,浓重的烟气四散入空气重,焦味和烟味远远便能感觉得到。
这座祖父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府邸已经被烧去了大半,火势太大,根本无法近身,下人们站在门口,握紧手中的木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下手,都怔怔的看着这场无情的大火燃尽一切。
“阿珏!”
“是阿珏!”火势那么大,她想做什么?
我上前想要将她拉回来,却被长月拉住,他指了指后头匆匆而来的男子。
是墨谦!
他几步上前,抱住了韦珏,将他拉了回来。迅速的命令吩咐灭火。
下人们在那厉声的命令中好像一下子从沉睡中苏醒过来,同兵士一起打水灭火。
“父亲?母亲?”收回落在韦珏身上的目光,心忽然没来由的沉了一下。
“没有看到他们?”阿珏刚刚是想——
“他们还在里面——”
“安安——”
眼泪不自觉的滑落下来,身体已经先于理智往火中走去,被长月从身后抱住:“火已经在救了,不会有事的!”
挣脱开他的手:“我不能让父亲和母亲出事,不能,不能——”
可是他抱得太紧,我根本挣脱不开。
“安安!”他提高音量,将我拉到了一边,指了指远处已经晕过去的韦珏以及在照顾她的墨谦:“这个时候冲动帮不上任何忙。”
见我红着眼睛看着他,他伸手替我擦了擦眼泪,“你闭上眼睛,在这儿等着。”
“长月。”
他拍拍我的手背,轻轻放开,极快的影子在我面前闪过,像是一道白光,又像是我的错觉。
“他的腿伤已经不支持他用瞬影了——”脑海中闪过父亲和济世的话。
望着抓空的手心,从手心中滑过的衣角,我没有来得及握紧。
火舌蔓延,犹如一只怪物,一口口吞噬掉周遭的一切,即便是兵士奋力救火,却也不过杯水车薪,一点都没有阻止它疯狂的脚步。
坍塌的声音不时响起,惨烈的叫声,久久回荡在四周。
哭泣、绝望、鲜血、毁灭——
他让我闭上眼睛等他回来,可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绝望。
子丧父、妻丧夫、母丧子,是哀嚎,是绝望,是惨烈!
入眼只有满目的红,血,火,奏鸣一曲悲歌。
脚步不自觉的上前,不能等,我不能等——
“安安!”
肩膀上忽然多了重量。
带着烟气的身体,刺鼻的焦味,高的吓人的体温。
返身抱住他,嚎啕大哭,抑制不住的哭声,似乎吓到了他,让他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等到平静下来,才看到他身侧蹲着的人。
被烟雾熏黑的面孔,已经烧了一半的衣袍,有些微乱的头发,和失魂落魄的神情。
“父亲。”
他蹲坐在地上,好像被抽走了灵魂。
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仔细检查了一下他,没事,真是太好了,没事。
“父亲,我是安安啊。”怕他认不出,我掏出那块韦家的玉佩,交到他的手上:“母亲呢?”打量四周。
他伸手拂过那块玉佩,眼睛渐渐聚焦,里头多了我惊慌所措的影子。
“没了,什么都没了。”
“父亲!”恐惧一下子袭来,我跌坐在地上,“母亲她——”
我抬头去看长月,却见他低着头,不敢正视我的目光。
拳头慢慢握紧,撑在地上,任由粗粝的地面划伤手背,让疼痛替我保持理智:“母亲她——”喉头哽咽,即便如何忍耐,眼泪还是不住的落下。
“死了。”
长月俯下身子,伸手揽住我,抱进自己的胸膛:“对不起,我没能赶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