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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无话,直到接近州牧府,他才开口。
“朕以为你会有许多话要问。”
“我若问了,陛下会答吗?”他和上官庭之间筹谋的只怕远比我看到的要多得多。可笑我还曾担心上官庭会威胁到他,威胁到北宁。
“想回宫吗?”在我还没有回答之前,他便开了口:“这不是命令。”
“陛下何时知道我的身份?”桂宫中谢渊安放的那具尸首早已面目全非,无法辨认,身上戴着我日常佩戴的饰物,若不是仔细看,并不能觉察。
“从一开始就知道。”
上官庭所说的,他只是抽不出时间,看来这话并不假。
“我不想回宫。”惊讶于自己的无畏,竟然能这样直视他的目光。
他没有怪我,反而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就像是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妹妹:“询儿好吗?”
如此模样的他,反而让我无所适从,若他以帝王之尊来强逼我,我反而能够坦然拒绝,可如今这样子——
“谢太医在照看他。”
“你父亲是个可靠的人。”
原来——
原来他连这个都知道了。
“可还有陛下不知的事?”我终于明白彭怀所说的,不及陛下之万一的话中含义,其实并不是谦虚。苏逾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可怕的多。
“很多事情,朕并不想知道。有时,难得糊涂,也是一种福气。”他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这是皇后的凤凰玉佩,他将这信物交给我的意思是——
我伸手推了回去:“陛下既然知道一切,想必对我离开的理由也应当明白?”
“朕明白。朕让你失望了。”既然我们之间没有情爱,却比任何一个知己都要明白对方的想法。
不是因为祖父,不是因为韦家,不是因为长月,也不是因为那场恰逢其时的大火,而是因为失望了。曾经的信仰轰然倒塌,心上好像缺了一个大口子,无法填补。深宫中已经没有可以让我眷恋的东西。
我对苏逾的感情很复杂。
并不仅仅是兄妹,也达不到爱的程度。那是一种全身心的信任,即便我知道他的身份,知道他的身份后头有我需要仰望的一切,可到底还是相信他是我一直认识的那个人。
眼眶有些发酸,久久,才缓过来,眨巴眨巴眼睛,跪了下来。
他没有阻止我,只是点头,转身,没有一句话。
我想他知道我的想说的话,也用他自己的方式给了我答案。
沿着这条熟悉的街道走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无法探测前方的道路,就像是不可预测的未来。
宜州战事的顺利结束是在半个月之后,南燕派来使者议和。
在所有人都以为苏逾会乘胜追击的时候,他却鸣金收兵,整队休兵,接受了南燕的降书。
那之后的第三天,我在宜州一个偏僻的城镇,等来了我想见的人。
坐在轮椅上的他,被明泽推着,慢慢靠近。我站在远处,静静的望着他,看着他拄着拐杖,挣扎的起身,看着他步履蹒跚,一步一步的走向我。
“腿伤没有大碍,你不必担心,大夫说修养——”明泽在扶着他走到我的面前。
他伸手抱住我,“对不起。”
明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怎么不说话?”他伸手擦干我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流出的眼泪。
“我在想,若是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难过?”听到我的话,他变了脸色。
“我在想,你究竟有没有哪怕一刻想过我?你若是死了,你觉得我会如何?”腿伤加上不时发作的绒毛针,带着不到一千兵士深入南燕,营救南燕皇帝。这样铤而走险的做法,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确实是英勇忠义的做法。可他究竟有没有想过我?
“安安,我没事。”他握住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你看,有温度,会活动,我,好好的。”
“你同陛下有什么交易?”
我认识的苏逾不是那样轻易松口的人,即便我心中不愿意那样猜度他。
“你怎么会知道?”
“我与陛下相识二十年。彼此虽无海誓山盟,情投意合,到底算是青梅竹马。”见他不说话,我索性接下去:“让我来猜一猜。你若救出南燕皇帝,他承诺你放我们安然离开。若是救不出,他也不会再派援兵增援,我说的可对?”
他低下头,靠在我的肩膀,并不想说话。
看来我说对了。
“你有没有想过,这一次,你若是一去不回,将我置于何地?”
“不会的——”
“刀剑无眼!”
“即便剩最后一口气,我也会爬回来。”他说的这样简单,这样轻易,却一点都体会不到旁人的担心畏惧。
苏颜在怪我,在我和长月冷战第三天的时候,她出现在我居住的小院落里。
“我真不明白你在介意些什么?活着回来不是比什么都重要吗?”
我坐在摇椅上,轻轻晃动,午后的阳光有些微刺眼,忍不住眯缝起眼睛:“你有闲工夫在这儿数落我,不如多去关心关心明泽?”
听说明泽提出和离,有些突然,让人捉摸不透。可是眼前这人,却完全不在意,要不是苏榭拦着,只怕就十分干脆的答应了。
“关心他做什么?”别扭的语气听的真是让人不舒服,伸手戳了戳她的脑袋,“别嘴硬。嘴硬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你究竟想怎么做?干嘛这样干晾着长月?”
“他同你说什么了?”
“说你喜怒无常、莫名其妙——”
“我不信,一个字都不信。”
“绒毛针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苏逾要使唤他,让上官庭替他取出了绒毛针,这是唯一值得欣慰的地方。
“温庭玉有下落了吗?”
“怎——怎么突然提起她了?”她手中的桃子还没有来得及咬下去。
“济世三天后到宜州。”
“他们俩不会有可能的。”
“我至少想看到他们其中一个幸福。”
“温庭玉想要你的命——”
“我知道。”
“你这段时日有些奇怪,发生了些什么事?”
“没有。”
“韦安。”
“做什么?”
“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握拳吗?”
苏颜实在是个聪明的过分的姑娘,因为聪明所以敏锐,所以洞察人心,让人在她面前无所遁形,所以才——招人讨厌。
和苏逾分开之后,我没有再回到州牧府。
却在打算离开的路上,遇到了上官庭。
他与我做了一个交易。
一个关于十年一梦的交易。
那些他精心酿造的美酒,带着人进入一场一场的迷梦,真假难辨。
“上官庭虽算不上忠义仁德,却从无妄言。”他笑着留下这句话,还有三个锦囊。
我知道我不该相信他,不该打开这些锦囊。
可梦中的一切太过骇人,那些他口中会一一成真的事情,太过刺激人的神经。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第一个锦囊,只有两个字——帝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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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应该是真的快结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