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灯火

　　“别到处张望，老实呆着吧。那丫头跑不了。”远远的就听见谢渊的声音，还外带响亮的一巴掌。
　　见我扭头，接下来的一巴掌力道好像更大了。
　　安顿苏询睡着了，交给韦娘，朝他们走了过去：“聊些什么？为什么还动手动脚？”
　　“聊你这个死心眼的丫头，是不是还想些回到宫里？”谢渊白我一眼，丢了个杯子过来：“我要喝茶。”
　　倒了杯茶递过去：“二公子怎么办？”
　　“那小子见你之前就已经服毒了。根本就没打算活下去。白白让我折腾了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的想办法——”
　　“他——”
　　“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死小子，给你媳妇解释一下。”
　　媳——媳妇？
　　我瞥了一眼顾长月，发现他脸红的可疑。
　　“现在叫媳妇是不是有点早？”
　　“宫里你们不必担心，我会打点。陛下只当徐兼行刺你，同归于尽了。”
　　“那尸首——”
　　“火势太大，都烧成灰烬了，哪里来的尸首？”
　　“陛下会信吗？”
　　“他不信又能怎么样？”谢渊有这样的本事，叫人哑口无言。
　　“我的事情，韦家可得了消息了？母亲和祖父那儿——”家中接连出事，我并不想让他们俩担心。
　　“他们还不知道，也没什么必要告诉他们。日后反正不会见面了，就让他们当你死了。说了反而惹那死小子猜忌。”他这样解释，我也只能无话可说。确实，以苏逾的心思手段，若不连母亲和祖父一起骗过，只怕也骗不了他。
　　“温庭玉可有下落？”那日她那样离开桂宫——此刻济世不在，我才敢开口问。
　　谢渊摇了摇头：“没了影子，桂宫烧了，她似乎也没有回去。我会想法子，再找找的。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离开长安吗？”
　　“我想去徐州。”我不相信他会叛敌，必须找到大哥，他握住我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韦娘、询儿和济世行动不便，暂且留在这儿，我们找到大哥，便回来，一同去云州。”
　　“这样也好，你们也不必回来。我将长安中的事情处理完后，便带人去找你们。”长安城中，有他在，应该可以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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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丫头还没醒吧？”
　　“没呢？”
　　“你昨天留在这的？”
　　“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
　　“我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谢太医！”
　　“我提醒你应该叫我一声岳父大人。”
　　“您昨儿不是才走吗？今日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韦相走了——”
　　“去哪？不对，走——他——”
　　原本还听着他们两个互相调侃，不知道该什么时候打断，可是——
　　被我忽然推开的窗子推到，顾长月险些摔了过去，还好被谢渊及时拉住。
　　“父亲，你说什么？”
　　“韦相死了。就昨天晚上。”
　　怎么会？
　　“祖父他——”我差点从窗子爬了出去，被谢渊按了回去：“这毛躁的性子是到死都改不了吧？”
　　“你说祖父他怎么了？我要回相府——”
　　“安安——”顾长月伸手将我抱了出来，“小心点。”
　　“他本就病重，得知了韦宿和你的事情，气急攻心，一下没挨过去，就——死小子追封他为护国公，也以此为由减轻了韦家人的处罚。你也别哭了。”他扔了块帕子给顾长月，让他替我擦眼泪：“韦相求仁得仁，一生为韦家也算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祖父何时下葬？葬在何处？”眼泪擦不尽，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情绪一直外冒，控制不住。
　　“七天之后，葬在韦家祖坟。”
　　“我想等到祖父下葬，遥寄一杯酒水，可以吗？”
　　不知道祖父在九泉之下会不会怨恨我，怨恨我这个孙女背弃自己的承诺，都没能送他老人家最后一程——
　　“你若是真的想去——”
　　摇摇头，深吸一口气：“不——不必了。”死者已矣，我不能再让活着的人替我冒险犯难。
　　“丫头——”他抱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肩膀上：“想哭就哭会吧。”
　　七天后，
　　祖父的葬礼很隆重，陛下给了他极大的尊重，护国公的追封，算是死后哀荣。来送葬的人不少，不知是冲着祖父来的，还是冲着陛下来的。
　　可惜来了这么多人，可给他打白幡的亲人却寥寥无几。
　　大哥生死未卜，我无法现身，韦珏有病在身——
　　想到这些，不由红了眼眶。
　　“等到夜深人静，我陪你一同去韦相坟前祭拜吧。”他于心不忍，我又如何忍心？
　　“不必。”苏逾是个聪明人，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引来灾祸，我不想他犯险。
　　“走吧，回去吧。”我不能让祖父白死，不能让大哥蒙冤，即便无法洗脱冤屈，好歹要将他找回来。不能让韦家一脉断了。
　　“安安——”
　　“嗯。”
　　“我会好好对你的。”
　　“我知道。”
　　他牵起我的手，温暖有力：“不会再放手。”
　　我反握住他的手：“我也会牢牢握住。”
　　上头有粗粝的老茧和许多细小的伤口，修长粗糙，这是我要牵着一辈子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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