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or of the night

　　世纪末的城市应该是怎么样的？
　　也许，是霓虹太耀眼；也许，是工业太文明；也许，是灯光太昏黄……
　　错乱地分割着城市地图的街道在泛白的月色下如同一条条蜿蜒扭曲的毒蛇，蛇行向远方，然后消失。
　　远方，在文明的尽头，或者就会有它们渴望的热血，由它们餍足。
　　beneath the opera house
　　I know it\'s there he\'s with me on the stage
　　he\'s everywhere and when my song begins
　　I always find a phantom of the opera is there inside my mind……
　　“嗯……多么美妙的歌声，我非常之喜欢这个唱段……”一个身穿咖啡色外套的男子几乎是完全迷醉在这美妙的歌剧中……
　　这里并不是歌剧院。事实上，这里是距离歌剧院仅几步之遥的一条阴暗的小巷。而他所做的事，当然也不仅仅是欣赏歌剧那么简单，可以说，欣赏歌剧不过是因为地利的关系，顺便而已。
　　在那个男子的阴影之下，紧靠着墙壁的地方，有另一条颀长的身影，长及小腿的风衣，黑色的。唯一不同的是，他是被挟持的那个。
　　歌声，让他陶醉；但身下那个细致的腰身却更人兴奋！放肆的手掌滑过他的腰身，用力一掐！“妈妈没有教过你，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不可以走小路吗？因为真的很危险，小朋友！”
　　身子不禁痉挛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正常。他转过头，狠狠地瞪住那个仍在对他不规矩的男子。或者，确切的说，瞪着那个突然袭击他的——吸！血！鬼！
　　只是那么一眼，吸血鬼先生改变了要用他来喂饱自己肚子的想法。那么凌厉的眼神，几乎是不属于人类的，惊艳！美，惊心动魄！
　　“好眼神！我喜欢！”吸血鬼先生情不自禁地大笑了起来，“你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类，够冷，也够胆！我真是不懂，为什么歌剧院里的那道魅影看上的是那个女歌唱家，而不是……知道吗，”他把自己的嘴唇凑到他的头颈处，贴着他跳动的血管耳语道，“我差点以为你是同类……好香的味道……”
　　那男子不耐烦地动了动了脖子，他不喜欢和人太亲近了。当然，吸血鬼也不例外！冷冷地问：“你咬不咬？”
　　就这么一个问题，把吸血鬼先生彻底震慑住了。活了几百年，胆敢这么问的，他是头一个！
　　“咬就尽快，不咬就放开我！”那男子还是冷冷的样子，仿佛是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情，而不是自己的生死。
　　吸血鬼先生邪邪地一笑，用手指托起他的下颚，竟然吻了下去！
　　男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随即手指间就多了一柄明亮锋利的刀片向着对方的咽喉滑去……
　　吸血鬼的速度终究还是快过人类的。轻轻向后一跃，一手扣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向后一拧，在他的关节处用点力，那凶器准确地掉入了他的掌心。然而，虽然躲过了要害，但咽喉处还是有血丝游弋而出。他微笑着抹去脖子上的血珠，伤口已经在迅速愈合中。“有意思，差不多有一百多年了，没人能让我受伤……你不当猎人真是可惜。手术刀，是外科医生吗？”
　　那男子并没有答话，手腕很痛。但要他就范无疑是痴人说梦了，笔直地抬起右腿，向后踢去，他二度脱离了吸血鬼的掌握。
　　“真是个倔强的孩子……”吸血鬼轻笑着叹气。追上他，只是几步路而已；躲开他的拳头，也只是稍微偏一下脖子。“不要动！”把他正面压在另一侧的墙壁上，威胁道，“我知道你不怕死，可也不怕被人发现自己被吸血鬼奸杀的尸体吗？”
　　他的手，已经深入到衣服的内侧，紧贴着他的心口。听说吸血鬼的指甲很锋利，可以刺穿钢材，那么，穿透他的心脏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当然，吸血鬼先生并没有生取人心脏的嗜好，也没有把人做成标本的嗜好。所以，他只是再度吻住了他……
　　似乎，上瘾了……
　　吸血鬼有些苦恼地抚过那被吮吸地极为红肿的唇瓣，犹不满足地轻啄了几下。“告诉我，你的名字……”低沉的声音，略微带着沙哑的磁性，蛊惑人心。
　　“顾惜朝！”那男子的音色却清冷如常，眼底一片纯净，仿佛从未曾发生任何。
　　“顾惜朝？惜朝……好名字……”吸血鬼先生体贴地为他扣上所有因意外而松开的衣扣，“我的名字是戚少商，记住他！我会回来！”他轻声地保证。
　　身影消失在小巷深处的前一刻，又突然转身，“I’m everywhere and you should be mine！”
　　顾惜朝对于自己被一个吸血鬼缠上的事似乎仍没有太大的反应，拉起衣袖胡乱地擦拭着自己的嘴唇，似乎是愤怒的。但眼里，却又掠过一道异样的光芒……

　　第二次的见面比顾惜朝想象中更快，就在第二天的晚上。
　　“深夜飙车，太危险了噢！为什么你那么喜欢做危险的事？”今夜的吸血鬼先生戚少商也穿了一件黑色长风衣来配合自己看上的猎物。
　　深夜在山顶飙车已经是一件很危险的事，那么，如果有人趴在窗玻璃上挡住了驾驶者的全部视线，是不是更危险？
　　顾惜朝憋了一肚子的火，用力踩下了油门，不断加速的车子很快就撞向了一边的山崖，车头扭曲成了废铁。
　　但伏在车外的戚少商却并没有被惯性给弹出去，只是晃了晃身子，“就这样？”他调笑着问顾惜朝。
　　顾惜朝的嘴角牵引出一丝勾魂夺魄的弧度，猛然从座椅上站起身，手里已经多了一把扳手。只听“哗啦”一声脆响，原本就因为撞车而产生的裂痕的挡风玻璃碎了一地。不等戚少商有所反应，顾惜朝已经一把扯过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都拖进了车里，狠狠地吻了下去。
　　戚少商轻轻抚摩着自己被咬破的嘴唇，接着又拉了拉被碎玻璃渣割破的衣服，竟高兴地抱住他放声大笑起来，“疯子！你真是个疯子！”
　　“小朋友，你今年几岁？”三分钟后，戚少商和顾惜朝两个都已经躺在了山道上，至于顾惜朝的车——它正在燃烧！
　　顾惜朝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没有回答。胸口有些闷，刚才的撞击冲力太大了。
　　“你这驾悍马是最新款，身上的衣服也很讲究，气质嘛……也马马虎虎。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啊，怎么总喜欢做这么危险的事呢？”戚少商突然一个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这么不怕死？”
　　“26！”顾惜朝冷漠地应了一声，推开他坐了起来。
　　“26？小朋友，你还小呢！”戚少商笑着教训他，“我活了628年，还觉得没活够。你才活了26年就无聊地想死了？”
　　顾惜朝还是很不耐烦地用眼角睨了他一眼，“救护车就快到了，你是打算跟我去医院接受治疗，还是吃了那些来救我的人？”
　　下逐客令呢！戚少商玩味地笑笑，扳过他的脸颊，让他那双如流星般闪亮的眼睛对着自己，“我真是越来越欣赏你了……”
　　顾惜朝嗤笑了一声，道：“你干脆说我是你前世的恋人，今生再续前缘好了。欣赏？哼！”
　　“你不信？前世今生，或许真的有呢？”
　　“不信！人死如灯灭，即便真的有下辈子，也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哪怕躯壳依旧明艳，灵魂也已经沧海几度桑田，疲惫不堪，再难有往日情怀，有什么意思？”
　　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戚少商颇觉新鲜，沉吟了片刻才道：“所以，小朋友，我们要抓紧时间才是哦！你也不想带着鱼尾纹和我恩爱千年吧？我等着你爱上我的那一天，心甘情愿让我也把你变成吸血鬼，长生不老。”
　　顾惜朝的回答是：一拳揍上的戚少商的眼眶！正大放厥词洋洋得意的戚少商居然没有躲开。

　　“惜朝，你冷不冷？”戚少商趴上他□□的肩头，细细地吻他。顾惜朝的肤色莹白，在阳光下隐隐泛着温润的光晕，真的很漂亮。但——有时候，真想就这么咬下去……
　　顾惜朝在戚少商的怀里眯了眯眼睛，慵懒如猫，“如果你觉得阳光太热，就把窗帘拉起来好了。”
　　戚少商轻轻地拨开他额前的碎发，犹如黑色猫眼石一般晶莹通透的眼眸漂亮地令人窒息，但也同样冷漠地令人难以呼吸！即便，是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在他们肌肤相亲之后！“你……”你爱我吗？戚少商已经不想再问，因为他永远都不会回答。顾惜朝的心，永远都让人难以捉摸。
　　犹记得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璀璨归于平静，原以为这是世间最美好的事。可就在第二天一早，他悄悄起床，猛然拉开了窗帘！为的就是要印证他有没有骗他，现在吸血鬼是不是真的不怕阳光？倘若那真是骗他的，那么，他会在片刻之间被阳光灼烧成飞灰！而这一点，似乎从不曾在顾惜朝的考虑范围之内！究竟是单纯还是无情？
　　“我有事，你呢？今天有什么打算？”戚少商仍在胡思乱想，顾惜朝却已经穿戴整齐准备出门了。
　　“我要去见卷哥……”戚少商把手枕在脑后，无奈叹息。
　　“你们老大？”顾惜朝很没良心地笑了起来，“你干脆听他的话，一就杀了我；一就离开我！也省得他再烦你。”
　　戚少商耸起眉峰，认真地问他：“你就一点都不在乎？”
　　顾惜朝微微偏过头去，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些事，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的。”
　　“惜朝？惜朝！”戚少商赶紧跳下床去拉他，每次说到这个问题他都逃避，真是受够了！“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如果你爱我……”
　　“住口！”顾惜朝突然喝道，眼神冷冽，看戚少商的时候就好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受人要挟！什么‘如果你爱我’？如果你以为可以用这样的话摆布我，那戚少商，只能说你太看轻我了！”
　　戚少商只是怔怔地瞪住他森冷的眼眸，问了一句：“你究竟……有几分真心？”
　　“要不要剖开来看清楚？”顾惜朝浅笑着应了一句，眼神依旧深邃，如黑玉。风衣的下摆擦过戚少商的小腿，消逝在门后。
　　“惜朝，如果你爱我，就听我的……”言犹在耳，如今却只觉飞灰湮灭……会说这种话的人，都是混蛋！

　　“吵架了？”雷卷的亲密爱人沈边儿体贴地端了一杯热茶给垂头丧气如斗败公鸡的戚少商。
　　“唔……”戚少商可怜兮兮地点头。
　　“活该！”雷卷厌恶地瞪了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一眼，“早跟你说了，你沾什么人不好，偏偏沾惹他？”
　　雷卷，吸血鬼家族中的首领，恐怕是这世上戚少商唯一会害怕的人了，他扁扁嘴，看向沈边儿。
　　沈边儿却抿着嘴偷笑了起来，“是活该！谁让你老是自诩历经沧桑的情场高手？这下可好，撞到冰山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本来只是三分有意，玩玩而已，偏偏惜朝一直没回应，你又不肯认输，久而久之就变成了十分用心，苦了自己！”
　　“你就不要再提了……”戚少商干脆趴在了桌面上，早知今日……
　　“我不提容易，让惜朝不想却难！”沈边儿这个吸血鬼终于在调侃够了戚少商之后，在自己的体内找到少许名为“人性”的残渣！都几百年前的东西了，她容易吗？“惜朝那人，玲珑剔透，你以为他可能不知道你的想法吗？”
　　“你说他在生气？他也会？”戚少商嗤之以鼻，“他对医药的兴趣明显比对我的大，他若真的生气了，我反而好办！最难的是，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你说什么？他在研究医药？”雷卷忽然站了起来，阴沉地问了一句，身影立刻消失不见！

　　“我早该猜到，顾先生不简单哪！”雷卷是在顾惜朝家里的地下室找到他的。那里，有最精良的医药研究的设备。而这个地方，是粗心的戚少商从未曾来过的。而他更加不知道的是：顾惜朝一直在研究他！他的血液、基因，所有的一切！
　　顾惜朝仔细地除下白色的医用手套，手指修长，指节纤细，非常的出色。那双手，更适合的是握手枪，而不是拿手术刀！他淡淡地笑了笑，“雷先生，我等你很久了！”
　　“你等我？你想见我？”雷卷的气势更加惊人，像是大片的乌云黑沉沉地压了过去。
　　“戚少商，不过是个中间人。我真正在找的人，是你！活了800多年的吸血鬼雷卷！因为只有你，才能回答我所有的疑问。究竟现在的吸血鬼和以前的有什么不同？你们不怕阳光、不怕十字架、可以吃人类的食物，可与此同时，又以人血为食。你们，和人类有什么渊源？”
　　“食物链的两端，这就是我们与你们之间的渊源！”雷卷淡然地道，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雷先生！我既然处心积虑地引你来了，就断不会被你这样的话给骗了过去！”顾惜朝沉声道，“我从戚少商身上取得的样本，发现他的基因排列和我们人类的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有几个基因的排列出现了问题和变异。这不是很奇怪吗？从古至今的传言都是吸血鬼与人类是不同种族，那么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基因排列？巧合吗？未免也太巧了！我查阅过以前的典籍，就在800多年前，某国的一家研究所发生了大爆炸，无一人生还！之后不久就出现吸血鬼。而更巧的是：那家研究所所从事的是人类转基因工程的研究！我听戚少商说过，雷先生曾经是一名非常伟大的科学家。请问，是哪方面的？生物工程吗？”
　　“你果然是做足了功课，不容易！为了调查这些，连自己也出卖了……”雷卷迅速扣住了他的咽喉，将他整个人举了起来，“我虽然第一次见你，但听戚少商谈到你的次数却不可谓少了。你不爱名、不爱利，甚至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唯一的特质就是够傲！究竟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你做出那么大的牺牲？我们与你们的渊源，与你又有何相关？说！”
　　“我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放，放开！”顾惜朝觉得呼吸愈发艰难起来，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痛楚，却一闪而过。虽然他一直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也不代表他会心甘情愿地被人掐死！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雷卷疑惑地松手，任由顾惜朝狼狈地跌到了地板上。
　　“是……咳咳咳……”顾惜朝拼命地咳着，半天才缓过气来，“她说，如果我爱她，就一定要弄清楚这件事，给人类、也给你们一条生路！雷先生，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吸血鬼长生不老，而被吸血鬼咬过的人类不是死就也变成了吸血鬼。长此以往，人类总有一天会灭绝！到时候，身为食物链另一端的你们也会绝种！你想这样吗？更何况，你也曾经是人类！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你……”雷卷用一种研究的眼光看他，顾惜朝的眼神，太冷！“我活了800多年，什么人都看透了！顾惜朝，你不是这种人！”
　　“说得对。如果是我自己的意愿，全世界的人都死绝了我也不理，更何况是你们吸血鬼？”顾惜朝从地板上站起来，轻轻拍去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举手投足优雅如诗。只能说，身穿白大褂的顾惜朝非常不适合这个颜色！
　　“我还是那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雷先生如果不愿意合作，我更是乐得甩手。人生百年，我死了，也不过是黄土一陇。后人如何，端看他们的造化了。”

　　“为什么不让我去见他？”戚少商很愤怒，卷哥不喜欢顾惜朝他可以理解。基本上，卷哥就没喜欢过人类。可卷哥也从没干涉过其他吸血鬼与人类往来，甚至通婚。为什么他就不行？
　　“因为他并不爱你。”雷卷无奈地道，“他接近你，不过是要取得你的血液样本，研究出新型的药方，帮助人类抵御我们的侵袭！”
　　“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戚少商突然发狂大喊大叫了起来。
　　“没有！”雷卷也吼了起来，压过他的嗓音，“他有未婚妻，你算什么？由始至终，他爱的都只是他的未婚妻！他让我带句话给你，game over!”
　　“你骗我！我不信！你杀了他！你杀了他！”戚少商的心逐渐往下沉，或者卷哥说的才是真相。他爱的是别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永远冷漠如冰，因为他从未动心！因为他一直在利用他！可是，不能相信！不愿相信！他怎么可以？相处的那么多个日夜，肌肤相亲，抵死缠绵，原来只是黄粱一梦？只是游戏！
　　Gave over!
　　“Kvampire，他研究的药剂的名字，什么意思，不用我来解释。至于我为什么没杀他，这个原因你现在还不必知道。”雷卷说完这些，立刻吩咐其他的吸血鬼看住戚少商，不准他擅自离开。

　　一个多月了，戚少商不再出现，这个早就该在他生命中消失的男人，偏偏拖延了那么长的时候才离开。一切，似乎没有什么变化，都在掌握之中。Kvampire3成功在即，很快就能完成晚晴交付给他的事情。等一切尘埃落定，还要不要去见戚少商呢？一个游戏玩到最后玩出了火，他……会是个危险人物吧，还是不要了。相忘于江湖吧……
　　一个月又17天，他走了那么久……
　　“顾惜朝！”曾经熟悉的喊声……
　　顾惜朝敏捷地转身。
　　“砰！”
　　急驰的车子撞向他！飞起，那是因为离心力；摔落，那是因为万有引力。
　　所谓人类，即便有再昌明的科技，也摆脱不了大自然的定律。妄想脱离他们的人是多么地可笑！
　　“惜朝，你瘦多了……”
　　“走开！”顾惜朝厌恶地撇过脸去，“你不是晚晴，晚晴六年前就已经死了！克隆人永远都只是克隆人，不可能取代晚晴！”
　　“惜朝，你对我女儿的深情真是让人感动……”傅宗书微笑着拉开克隆人，捉起他的下颚，道，“看在你这么痴情的份上，我不想太为难你了。把晚晴的遗物交给我，我就放了你。”
　　“晚晴的遗物？Kvampire系列的研究记录？你要他做什么？留做纪念吗？纪念自己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被反绑在椅子上的顾惜朝突然大吼了起来。
　　“住口！”傅宗书身边的侍卫黄金鳞一拳袭上他脆弱的胃，“晚晴是你害死的！”
　　“顾惜朝，你实在不该太聪明！”傅宗书还是笑得很儒雅，很慈祥。他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帕，仔细地帮顾惜朝擦干净嘴角不断涌出的血迹，一边道，“太聪明也许不是错，但更错的是，你不该太天真！Kvampire2有致命的缺陷又如何？会破坏人体细胞，加速他们的死亡又如何？人类现在最怕的是那些以我们为食的吸血鬼，至于其他，顾不了这么多！如果不是你多事，晚晴就不会死，她到今天还仍是傅氏企业的千金小姐。至于你，你逃亡了那么多年，有哪个政府愿意保护你？他们各个都出卖你，你以为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因为一部分人和全人类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谁都明白的道理，偏偏你不懂！”
　　“傅宗书，举头三尺有神明。人亏天下亏，善恶有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苍天？若真有苍天、有神明，他们第一个饶不过是他们自己！竟然创造出吸血鬼这种生物来危害人间！”傅宗书凶狠地道。
　　听他如此一说，顾惜朝惨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了一丝奇异的笑容，他低声道：“晚晴的东西在地下室，信不信由你。”
　　傅宗书还是犹疑了一下，但很快就确定他说的是真话。第一，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第二，顾惜朝一定舍不得晚晴离开他太远。“去看看！”他吩咐跟他一同前来的黄金鳞等人。
　　客厅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顾惜朝和傅宗书两人，还有一个克隆的晚晴。顾惜朝静静地看了他们俩一眼，忽然道，“自从晚晴死后，我便只穿黑色，当然除了医疗用服之外。晚晴喜欢我穿黑色，因为那样可以让我不怎么醒目，她更加有安全感。真是个傻丫头……但到了今天，我也只配这样的颜色，因为黑色最凝重，最能压得住血腥，而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晚晴要我救人，不要害人，可这些年来究竟有多少人死在我的手上，我自己都记不清了。真是可笑，是吗？”
　　“我还记得研究所外是一个小山坡，到了春天就开满了各种鲜花，美极了！那时我站在小山坡顶端，等晚晴，看她穿着一袭纯白的连衣裙微笑着向我跑来的日子早已一去不复返……所有的一切，都不可能再回头重来。岁月隆隆往前，没有止息！”
　　“砰——”爆炸的声音，把整个房间都震动了。
　　傅宗书的脸色瞬间惨白，像是刚参加过自己的葬礼！“你做了什么？”
　　“我以前也曾经是猎人，傅先生忘记了吗？否则我怎么可能逃过你那么多次的追杀？仅凭那些不可靠的政府我怎么能安心呢？”
　　“你杀了他们……”傅宗书的嘴唇颤抖着，黄金鳞，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私生子……他毕竟老了，失去了女儿，还有钱和高贵的地位；但连儿子也失去了，钱能为他披麻戴孝吗？
　　“对！还有你！”顾惜朝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举起了手枪对准了他的胸膛！“我发过誓，一定会替晚晴报仇！我知道你的防弹衣普通子弹射不穿，有多少人的手枪里有银质子弹？”
　　“砰！……砰！砰！”傅宗书踉跄了几步，倒了下去。原来他也会死……
　　顾惜朝的手指一松，手枪掉了下去。枪，太重了……
　　却在此时，晚晴冲了上来，一柄利刃没入了他的胸膛，直止刀柄！
　　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发生地太快！不可避免，不能挽回！
　　顾惜朝咳出一口血，喷在晚晴的纯棉衣裙上。星星点点，像极了那山坡上曾经开满的太阳花……
　　克隆人也会有感情，傅宗书显然灌输给了她父女之情。看到自己的父亲被杀，有哪个女儿会不思报仇？
　　苍天，果然谁都不会饶过……无论他杀人的原因是什么，错就是错，不可改变。那么，就由晚晴来结束这个错误，应该是对他最好的安排了吧，可为什么心里却感觉空了一块？究竟是什么？还有什么放不下……
　　“惜朝！”匆忙赶来的戚少商难以置信地大吼！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磨到卷哥愿意说出所有的真像，好不容易才有勇气回到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容易……
　　他一手捂住他的伤口，一手掐住了那克隆人的脖子……
　　“不要……”顾惜朝虚弱的摇头，“不关她的事，她没有错……少商，快去，快去地下室把Kvampire3的样品拿出来，或者还来得及！这也许，是唯一的……唯一的希望……人类与你们的和解……”
　　“不要……我不能离开你……”戚少商坚决地摇头，他很清楚，即便现在的医疗技术如何发达，顾惜朝的情形也一定是救不成了。
　　“不要任性……”顾惜朝的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听我说，你也曾经是人类，只是因为研究出了问题才会变成吸血鬼……去拿Kvampire3，它可以帮你变回来。不要再以人血为食了……虽然，我一直不相信所谓的人性，但我真的希望你能证明给我看，我做的，不是白费……”
　　“惜朝，回答我一个问题……”戚少商想知道那个答案，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他们相爱，他就能把他也变成吸血鬼！
　　“我不知道……”顾惜朝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曾经不顾一切地爱过，但现在却只剩下一个承诺要完成。对你究竟有没有动心，我真的不知道……因为我，也是把什么都看透了，人性、爱情，包括我自己……我曾经注射过Kvampire2，你如果咬我，你就会化为飞灰，不值得！去拿Kvampire3，没时间了……”
　　“我去！”雷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少商，你有什么话就抓紧时间说吧……”这一次，真的是最后了……
　　“惜朝，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不是逢场作戏，绝对不是！”戚少商轻轻把他拥在怀里，“我活了628年，够了，足够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心爱的人死在我面前，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怀念他一辈子！这究竟有多痛苦，没人会比你更清楚……我们吸血鬼，如果能和人类相爱，咬他，把他也变成自己的同类，那是最幸福的事了。既然你说你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爱不爱我，那就来做个实验吧，如果我们真心相爱，就让我们一起化为飞灰，与天地同朽！”
　　“笨蛋……”顾惜朝轻轻地笑了，眼泪却滑了下来……
　　大风吹过，黑色的飞灰纠缠着飘向远方……
　　暮色朦胧，残阳如血，印着地板上的那滴水珠，妃色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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