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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眸一笑胜星华
是夜,丫环们正忙碌地为客人们安排就寝。
“诶,我说老头子,别光看这景。尝尝姑娘们的手艺。”老妪一手拿着糖菊饼,一手扯着老翁的粗布麻衣叫嚷道。
老翁一转身看见老妪这副德行,厌恶地撇撇嘴不去理会。见她还不撒手,这才回过头去,小心谨慎地前前后后张望一番,待发现周围没人行动后,呼了一口气,缓下绷紧的神经,冲着老妪高声道:“你这老不死的,就爱贪点嘴上便宜,依我看啊,此地不宜久留。”
老妪见他回过头来,将抓住他衣服的手放开。随意地拿起饼干放进嘴里,啧口连连称赞,神情无比陶醉。一些碎粉末洒落下来,她立刻心疼地用另一只手去接住。牙关一紧,没想到刚塞进嘴里的一半糖菊饼又落了下来,老妪哎哟叫了一声,满口罪过罪过地念叨。半晌,她这才对老翁说的话回应过来。
“我说老头子,这话可说不得。”老妪停下手头的动作,走近几步不满地小声开口道“咱们这可是寄人篱下,怎好说出这种话呢。再说黎公子都不曾开口说不妥,就你嘴硬。”
“黎公子年轻气盛少不了犯错误的。不行,我越看这越不行,我现在就去跟他说去。”老翁直了直身子推开老妪打算离开。
“哎,你要去说甚么?”老妪将手往衣服上搓搓,忙抓住他。
“我要告诉那黎公子,我们得连夜启程,离开这鬼谷。”老翁将头一扭,愤愤地开口。
“你这是捣什么乱啊?我看你是年老犯傻,真个糊涂东西!“还不等老翁开口,老妪掰着一根根手指又说道:”他们让我们吃好的、住好的、拿好的。现在我们休息够了,甄公子的病也好了,两手一拍挥挥袖子连句道谢的话都不说就走?真真个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他们让我们吃好的住好的,我看就差没摆上三炷香供我们了!你想想,当初我们那么狼狈地进来,这谷里的人还好鱼好肉地像神仙一般招待我们。你还真以为我们上辈子做了甚么好事这辈子来安享啊。行行行!这我们就算他是热情好客,那甄公子的病好了这可不假罢。你我是过来人,甄公子原先得的是要死的病啊,嗅一嗅那破花就可以痊愈。哼,那这世上的人若是知道,还不把这儿的门槛给踏破喽!你还真个白日做梦。”老翁夸张地比划着,两横眉毛挤在一块,两眼瞪得圆圆的,神情有趣。
老妪则站在一旁,将手一扬,道:“就是因为这世上的人儿他不知晓所以才没人进来呗,你以为姑娘们肯放我们进来是热情好客吗?没准他们是因为看我们个个这副熊样施舍的呢。”
“哼!胡搅蛮缠,你倒是给我踏踏这地板,摸摸这梁柱。我看这儿的东西比皇帝老子家还多呢。再瞧瞧这些个人儿,哪个不是标致青衣,荒山野林里能有什么好谷,待会摘了那层纱布,没准不是假鬼附身就是真鬼出没!”老翁一会儿用脚蹬蹬地板,一会儿用手碰碰柱子,末了再刮刮脸颊。一股劲儿地说出来。
“按你这么说,这儿指不定还是阎王爷见我们几个短命的可怜,弄出来忽悠我们的玄虚东西?”老妪嘴角一翘,慢吞吞地开口。
“这可还真说不准,我是呆不下去了,老婆子我劝你还是赶快收拾收拾,别叫他们发现了,趁天还没亮赶快走吧。”
“我呸!你这糟老头,天生就是个劳苦命,给你享享清福还扯着嗓子说不要。指不定这儿还是皇帝老儿的避暑山庄呢!”老妪先前还略有嗟叹之状,后又渐渐地将眼睛眯紧,神情得意洋洋。
“你这婆娘好不分是非,真该让阎王抓去!”老翁气得两眼直往上翻。
“哼!你个作死的,没准刚出去一步就撵着个狼,什么时候死都不知晓!”老妪吹鼓了气,踮起脚尖,装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给老翁看。
“哼!你个瞎老婆子知道些甚么,狼趴在你身边你还打肿脸充胖子装作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没准到时候天还没塌呢,就一命呜呼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不知不觉中早已无视了自己身处的环境,一声比一声高。后来两人都骂累了,一个誓死都不从地趴在门槛上,生怕那些个姑娘们来勾魂,口中还不忘念念有词。另一个舒服地躺在床上,两耳不闻窗外事,绵绵地睡上一觉。最后说话声变成了惊人的打鼾声,也是一声比一声高。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看公婆糊涂都没理!
“呵呵……”
“呵呵……”几个姑娘躲在墙角边看到这么一出都笑成一团。
“易琴姐姐,这外界的人儿可真逗。”一个小丫头捂着嘴角笑着说。
“我们的炎萧妹妹很向往外边嘛!”易琴挤眉弄眼地往小丫头的方向看去,“要不,你就嫁到外边去,我们也好讨杯喜酒甜甜嘴。”
“讨厌!易琴姐姐你也真是的。以后就当个媒婆子算了。”
“炎萧妹子,话可不好这么说。我可是还撮合过一对呢。”易琴正说着,眼前突然跑来一人,神色着急像是丢失了什么宝贝。“哎,无巧不成话,说曹操曹操就到。”
只见萧容四处望着,看到角落里的她们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样,刚准备开口,就被易琴阻止道:“哎,你先别开口。让我们姐妹猜猜你要说些什么。”
萧容叹了一口气,“我可没跟你们顽,我——”
“会不会是丢了什么——宝贝?”另一个活泼的少女立刻站起来神色狐疑地问道,两只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在月色下格外耀眼。
“准确的说,会不会是丢了什么宝贝人儿?”炎萧这时也恢复过脸色,俏皮地开口。
“哎,易琴姐姐,炎萧妹妹、梁璎妹妹,我没跟你们说笑,我有事找不到画蝶姐姐,你们可见到她过?”
“哈,还真被我们说准了。宝妹妹半会子不见,我们的容儿就急成这番模样啦。”几个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看到眼前的人儿真着急这才打住。只有梁璎还在一个劲地笑着,笑声在空旷的夜空下格外清脆。易琴听了本想使下眼色,但一看到萧容气急败坏的样子,又想起了刚刚那对老夫妇的样子,憋在牙齿缝儿的笑意还是堵不住,咯咯地又笑将起来。
众女笑了好一会儿,待正色过来,萧容早已经走开了,面面相觑了一会,又捂着肚子笑起来。
“黎少爷,还没有就寝吗?”刚康复的少年露着一对酒窝笑嘻嘻地问道。
黎诺摇了摇头,微笑着说:“没有。你身子可好些?”
少年慎重地点点头,然后指着远方说道:“这谷真不平凡。少爷你瞧那些花,大概就是那位姑娘口中的幽蝶花吧,果真可称谓花中之王。”
“哦?那你钟情的莲花也得为之让位了?”黎诺踏着缓慢的步子走出屋。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乃人世间花中之王。而此花美而不俗……乃人间尤物,不,仙界之极品。如将莲花喻为日间美人,那此花定是月下美人。”少年在形容此花时竟然找不到一种词语来形容。
黎诺见他语无伦次的样子,笑笑看向远方。
透彻的夜空犹如浓厚的墨汁一不小心滴在轻薄的宣纸上,慢慢渲染开去,经过时间的一层层精心铺展,细致精密,悄然间流露。待画者发现时,眉头一紧,画笔一勾,捏在一角的手指无意间拿开,惨然的白色突兀地出现在黑色漩涡中。立刻提笔补缺,略有些模糊的一角经过金色笔调的细细勾勒,月儿仿佛披上了一层灰色的薄纱。渐渐地,月儿恍然出现在浓厚的夜空下,星光为其点缀。它的出现,犹如女子的丝巾,用玉指一层层褪去。眉头一松,会心一笑。眼睑一垂,诧异万分。底下浓厚的雾气团团包围着纯白如洗的幽蝶花,微风一袭,整片花海荡起一层涟漪,迤逦绵延,起伏晃动。花朵妖娆地绽放,肆意地蔓延,欲与皎洁的月色相媲美。蝶形的金色花纹嵌进白嫩的花瓣里,像是文人墨客手上那汪洋恣肆的画笔,曲线润滑,信马由缰。新绿的翡翠色枝叶一圈圈缠绕着,悄然间与花蕊相吻合。空气中弥漫着诱人的香气,黎诺缓缓闭上双眼,让自己融入这片宁静的花海中去。当露水滑过他脸颊时,湿润的睫毛微微颤动,黑色的玉带凤蝶蹁跹起舞,自然的舞姬!随着黑色的形影望去,模糊的白色画面里——
那个少女。
随风舞动的长发,摇摆的风衣,妙曼的身姿。
无意回头,四目相对。
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
她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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