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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来
天公不作美,这样寒冷的夜,谁都愿意呆在家里。云来客栈门可罗雀,店小二以手支头坐在柜台前,围着炉火,昏昏欲睡。
不防一阵寒风忽然袭来,卷走睡意,小二睡眼朦胧地向门口看去,却见着进来一名穿着雪色半旧昭君套的少女走进来。虽然衣裳半旧,毕竟布料和做工还是上乘的,衣角的刺绣更是精致,倒是价值不菲。看样子,似乎是个有钱人家的姑娘。
小二强打了精神,上前笑问:“姑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一壶清茶,一碟点心,快着点,我可不耐烦等下去。”少女进门便脱去昭君套,露出里头杏色的衣裙。同样是上等的衣裳,外间笼罩的同色轻纱便是海外进贡来的珍稀货色。而那衣裙原本就束了腰身,就更显得那少女身形纤细而窈窕。一边解着系带,一双眼睛便不停地在四处打量。
还以为是个大主顾,却是个吝啬人。不过也好,聊胜于无。小二不由望了少女一眼,准备退去,却忽然迈不动脚了。
只见那少女肌肤胜雪,瑶鼻玉口,原本就十分耐看。更奇的是,双眸顾盼之间,隐隐就如同一泓秋水在悄悄流转。那双亮丽的大眼睛,黑白分明,晶晶吐彩,清澈见底,秋波盈盈。若说是如同黑白镶嵌的玉石,则有了柔和却少了灵动;若说是宛如水晶,则又有了明亮而少了韵味。真是一双美眸!
那少女总算意识到小二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便微微皱眉,“怎么,还有事情?”
“这个……”小二亟亟收回目光,结结巴巴地道,“姑娘,您的坐骑……”
“我是自个儿走来的,哪里有什么坐骑?赶紧去准备茶水点心吧。”少女浅笑着摇头,花瓣般的樱唇边展开一个浅浅的梨漩。而那女子的嗓音清脆悦耳,似乎银铃轻响,又好像玉石滑过耳际。
“诶……”小二应承一声,便赶紧去准备。
倒真是个奇怪的姑娘。明明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打扮,却又这般小器;明明这雪急风冷的,却还孤身徒步上路;更怪的是,既然能穿这般昂贵的衣裳,就更会在乎衣着,何以穿着半旧的衣裳示人呢?
算了,这是人家的事情,自己是没权利去问的。
小二摇摇头,径自去了。
正在这时,门又推开,走进一个男子。
少女一见到他,便双眼发亮。倒不是因为它是一个英俊后生,面如冠玉,眉目若画。而是他那一身白色的丝绫外袍,比雪色更胜几分,一见就并非俗物。而他悬在腰间的玉佩更是晶莹剔透,雕工上乘,一望便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价钱自然也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看样子,真是个有钱的公子哥。
“小二哥,还有客房么?”口气虽只是淡淡的,却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气势。
“有的有的,可惜,只有地字号房间了。”不管怎样说,这样的有钱公子哥都要住最好的房间的,这样……
那男子只是淡淡地一笑,“不妨事,劳烦小二哥给开出一间吧。”
少女闻言,不由眼珠一转,似是自语般地到:“走了一天,也累了,还是在这里歇一宿吧。小二哥,开一间吧。”
口中说着,脚下却走近柜台,自怀里摸出一个红珊瑚的挂件来,塞到小二手中,低声道:“抵了房钱,剩的赏给你。不过,一会子要是有人问起我来,你就只道是没见着。又或者她看出些什么端倪,你就胡乱指个方向,明白?”
掂了掂着红珊瑚挂件,玲珑剔透,红艳欲滴,似乎是海上进贡的珍品,五侯八望之中尚且流传不广,这姑娘还就随意大赏了。真真是有钱人家的闺女,不知道当今世道艰难。
小二对少女的身份猜测不已,口中也只是应到:“姑娘放心,小的一定办妥。”
少女满意地转回,却见了那个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便对他嫣然一笑,若无其事地落座。
好美的一双眼睛!男子在心中暗叹。五侯八望的那些名门闺秀大多故作矜持,而这少女娇憨可人,断然不是那些俗流。老黑家,也没有听说过有这般的一个姊妹。到底是哪里来的姑娘,就生的了这样好的模样,烟眉淡淡,尤其是那双眼睛,恰似白水银里头荡着一汪黑色的水银,灵动而传神。
“姑娘,可否有幸同坐?在下,白栖云。”男子走上前去,彬彬有礼地道。
“请坐吧。”少女漫不经心地答道,“我叫薛皖灵。”
白栖云撩袍而坐,笑道:“姑娘是皖城生的?不过这‘灵’字,用得的确精妙。”
薛皖灵伸出葱管似的手指轻轻晃晃,“非也,我是孤儿,不知道父母系谁,祖籍何处。我只知道,我是师傅从皖城捡回来的……”似乎觉得有些失言,连忙住口。孤儿?也能如此金贵?转念一想,又转开话题道:“白大哥既然叫做栖云,那么一定是喜欢云游四方,栖息不定了?”
白栖云莞尔一笑,不置可否,“薛姑娘难道不为自己是孤儿而伤感么?”
“有什么好伤心的?出生是选不了的,自己后面的命运却是自己走的。只要我足够的努力,是个孤儿又如何?”薛皖灵道,“还有,不要叫薛姑娘,听着好别扭的。你要是不介意,就和我师傅一样,叫灵儿好了。”
“命运是自己选的……”白栖云若有所思。
“是啊,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做好现在……白大哥,我说错了吗?”薛皖灵见白栖云有些神思恍惚,不由出言提醒道。
意识到自己失态,白栖云连忙笑道:“灵儿说得很对。”
薛皖灵还想说,却似乎听见了什么,神色微微一变,旋即又笑道:“时间不早了,白大哥,我先上楼歇息了。”
“也好,我也上去了。”
薛皖灵回之一笑,眼光却飘向小二,瞪他一眼便匆匆上了楼。
小二收拾好残留的酒菜,便坐在柜台前把玩那串红珊瑚,心里头美滋滋的。
偏偏又是“吱呀”一声,吓得他连连见珊瑚藏在身后,还要笑面迎人。
进来的是一个女子,身着红衣,同色披风。衣料上乘,做工精致,衣角的刺绣也是纤毫毕现。乌发在头上高高束起,扎成马尾。眉梢上挑,杏目明亮,倒真是有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又是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啊……
目光不经意地落到女子手上所持之物,便已经大吃一惊了。
穿月箫!那是名满天下的女神捕,巽州公孙家的四小姐公孙月的兵器。据说那穿月箫是采自极寒之地朔城的冻玉,经天下第一妙手玉遥子雕刻而成。这玉石,竟比凡铁还要坚硬。
早该看出来的!公孙月喜爱枫红色的衣裳,江湖人称“丹枫月影”。
“公孙小姐大驾光临……”小二战战兢兢地招呼着。
在江湖迹混已久,最是讨厌这套虚礼的了,公孙月摆手道:“有没有看见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穿半旧的白色昭君套?”
“没……”能被公孙月追查的,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就是……不过那个叫灵儿的姑娘,说什么也不像坏人啊。
公孙月还想说什么,却隐隐看见了柜台上的一抹红色,顿时明白了几分,面上却还不动声色。这爱财如命的丫头,竟然将这如此名贵的珊瑚挂饰做了顺水人情,还真是奇怪了。千方百计隐瞒,就说明,她还在店里。
“既然没来过,那就算是我叨扰了。告辞。”公孙月嘴角挂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转身欲走。
“公孙小姐,喝杯热茶?”小二招呼道。
“不必了,还有要事。”公孙月推开门,闯入风雪中。
臭丫头,你跑不了。
小二锁上店门,暗暗叹气,这世道,真是奇怪,连同那些大家小姐都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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