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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影
夜色已经深了,月色亦变得暗淡而清冷。
一个娇小的黑影慢慢靠近了地字三号客房,蹲在地上,自发间拔下一支精致的发簪,轻轻捅进暗锁中。
溜门撬锁本是家常便饭,何况这样一个普通门锁,自然不在话下。
轻轻推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正在庆幸自己这次又该大赚一笔了,却觉得屋里陡然亮了起来——原来白栖云还没歇下,已经点燃了蜡烛。
暗道不好,便准备夺门而逃。
不料却与那白衣胜雪的人撞了个满怀。
饶是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纱,还是有种被对方目光洞穿的感觉。眼珠一转,便准备跳窗逃走。反正外面积雪也厚,摔不出什么大问题。
主意打定,便准备逃走。脖子上陡然一凉,细看时,却是搭上了一把冷气萧森的长剑。登时吓得立在原地,连回头都不敢。
“是不是上头派你来的?”语气冰冷,浑然不似适才在堂下。
上头?莫名其妙!原想着打着哈哈糊弄过去,却到底是忌惮那雪亮的长剑,便竭力作出楚楚可怜的表情,凄声道:“您太抬举我了,我就是孤身一人干这勾当,哪里还有什么同伙?小本生意,还望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连澜水侯府那种戒备森严的地方都进得去,功夫不错嘛。灵儿姑娘。”白栖云冷笑一声。
微微一惊,在顾不上隐藏身份,也顾不上项上的长剑,只是亟亟转过身去,“你怎么……”话到一半,方觉得自己失言,连连住嘴,等待白栖云的下文。
信手扯下蒙面的纱巾,露出一张精致而写满错愕的小脸,明眸忽闪不定,不知又在做何打算。
“普天之下,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到底是找不出第二双。”话说得自然而然,到不像是在审问犯人,而是兄长与自家幼妹说笑。
薛皖灵不禁脸上一烫,口中还不忘连连道:“我,真的只是,你看,我什么都没拿……”
“你师承何人?”恢复了冰冷的脸色,似乎只是不经意之间。
“这……”似乎有难言之隐,立刻脱口道:“掠翠山庄。”
白栖云嘴角一挑,“胡言乱语,掠翠山庄的弟子轻功虽好,功夫却也不差。你除了轻功,便也与常人无异了。”
“我……”薛皖灵正欲辩解,却听窗户轻响,略入一道枫红色的影子。
还真是冤家路窄——那身枫红,除了公孙月,是没人敢穿得了。薛皖灵恨不得立刻逃跑,却无奈宝剑压身,拳脚功夫低微的她,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原本以为公孙月的神色应该是得意的,却没料到她只是立在原地,目光越过薛皖灵,直直盯向白栖云,有些不可置信地叫了声:“雪阳!”
再没见识的人也知道,原本芸衡大陆上的两个主宰——一曰墨阴,二为雪阳,后来墨阴君发动政变,独揽大权,君临天下,而昔日高贵的雪阳君,也就成了全国缉拿的逃犯!娘啊,早该看出来的!雪阳君的名字,似乎是叫做……柳羲焱。
白栖云倒是轻松地一笑,“没错,就是我。公孙四小姐,好久不见。”
全然没料到他会是如此轻松,不过也对,昔日统领千军万马,执掌万里河山,怎么会是个胆小怯懦之人?
“你是想,将我一并抓回去,对吧?”见公孙月迟迟不语,白栖云笑了,“可是,你也应该明白,你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公孙月闻言,脸色微变,轻轻咬住樱唇,“就算带不回你,我也要把这个丫头抓回去。”
“那怎么行?被你公孙月追的人,绝不是什么善类。万一被你们抓回去严刑拷打,说不定就招了什么……”白栖云微微笑着,气定神闲。
薛皖灵忍不住叱道:“呸!休要胡说八道!姑奶奶我一没杀人,二没放火,什么叫不是善类了!”
公孙月轻笑一声,“那倒是,偷了澜水候心爱的珊瑚挂件,戊金侯的九龙翡翠盏,坻土候的景泰蓝对瓶……小偷小摸?倒是认得清那家有钱……”
白栖云忍不住笑出声来,“灵儿姑娘倒是好眼光。”
“罪倒不是大罪。”公孙月把玩着手中的穿月箫,“只是他们几人是个什么权利,什么脾气,你比我更清楚。她的下场,也就是死路一条。死人是不会讲出太多秘密的……要不,你就自行解决?”
“啪”白栖云忽然左手拍在桌上,倒是唬了薛皖灵一跳。
原本白栖云和公孙月也算得熟识,但此刻他望向她的眼神,却不亚于看一个陌生人。“是不是在老黑身边呆久了,堂堂的公孙月也变得心狠手辣了?还是我逃了太久,你不记得我是个什么人了?”
说话声音不大,却是冷若寒霜,镇住了在场的人。“我不是老黑,这种残忍的事情,我是绝不会做的。但是,我也信不过这个小姑娘,所以唯一安全的办法,就是让她呆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今天,不仅我要走,我还要带她走!”
薛皖灵闻言一惊——何谓名士风范?身处危急时刻,也不会违背了自己的原则。
公孙月勉强冷笑道:“你是朝廷要犯,她跟着你,也就成了造反了。若说是偷盗,还可以看着上面的意思留一条活路。可是造反,是必死无疑的。”
“我造没造反难道你还不清楚?”白栖云似乎动怒了,提高了音调,“你到说说,我造的哪门子反?原本天下为公,均衡处事。现在竟成了他杨君雅一家的江山,到底是谁在造反?”
一袭诘问,掷地有声,倒教人无言以对。
良久,公孙月才轻轻叹一口气,“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不是百姓能选的。现在,我只知道我的任务就是捉拿她归案。”
“哈,哈哈……”白栖云忽然笑了起来,“老黑真是高啊,就连你公孙四小姐这样的人物,也让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樱唇微启,欲言又止,只是轻轻地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能不能不要为难我?”
“不能!”白栖云说话的态度愈发强硬了,“有我在,你带不走她!”
简单一句话,彰显睥睨天下的气势。
“那……”公孙月无奈地扬起穿月箫,便代替了所有的语言。
窗扉,微微地敞开,一缕雪风便窜了进来,在屋中流淌,灌入紫玉雕成的箫管中,发出低沉而凄迷的断续呜咽。
手起,穿月箫直指敌人。
薛皖灵有些担忧,如果他们交手,自己怎么办?
白栖云只是嘴角轻扬,忽地翻转手腕,倒过剑柄,重重击在薛皖灵的睡穴上。眼前登时一黑,所有的意识渐渐消散,随即软软地倒在了白栖云的怀里。白栖云随手掷了软剑,将薛皖灵横抱在怀里,放到床榻上。
公孙月并没有惊讶他丢弃了软剑,而是用拭目以待的眼神,看向浑身正慢慢腾起一种博大,浑厚而又广远的肃杀之气的强大敌手。
果不其然,白栖云子枕头下取出一把扇子,缓缓展开。
乌钢为骨,天蚕丝的扇面。等闲之人,使用不起的,乾坤扇。一抖手腕,收起折扇,半合双目,慵懒地道:“我说过了,你不是我的对手。”
“我知道。”公孙月倔强地到。箫,带着凄凉的呜咽,扬起一阵劲风,扑向敌人。呼呼的风响,足以灭了那微弱的烛光。
一片黑暗。
高手过招,即使眼不见,也依旧可以耳听八方。破风声响起之处,就是敌人所在地。兵刃在冷月下,泛起点点磷光,游弋不定。极快的过招,让人看不清。能看清的,只是闪烁的冷光。
一盏茶后,只听闷哼一声,屋中再度亮起。
白栖云面不改色,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而公孙月,却是面色苍白,胸口起伏不定,似乎受了内伤。
“我早说过,你不是我的对手。”
公孙月贝齿轻叩樱唇,“不是也要一战,这是我的任务。”
白栖云轻笑,“你走吧。放心,我不怕你透露我的行踪。好歹是故交,要我恩断义绝,冷酷无情地杀了你,我做不到。”
公孙月犹豫半晌,重视从窗户中一跃而下。月光下,渐渐只剩下了,被拉得纤长的惨淡的影子。
丹枫月影!那么些年不见,这丫头果然出息了,难怪闯出了这样一个名号。
唇边的效益还未消退,就已经拾起地上的软剑,别进腰间,顺手将薛皖灵抗倒肩上,不带任何行李,亦从窗户里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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