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鸣昧旦

　　陆博士被推到了前头，干笑两声从樊悦手里夺了眼镜戴上：“这一大早的，多有叨扰。”

　　大厨颔首笑道：“哪里哪里……”

　　陆博士含蓄道：“大师傅，昨天有幸品尝您的手艺，真是美味，弃参鲍燕翅之贵，但用寻常材料做出如此鲜美的味道，真是难得。请问有什么秘诀吗？”

　　大厨不动声色用肘腕碰碰年轻的经理。

　　经理惊讶了，向旁边大厨悄悄求助：“他们是诚心请教还是来踢馆骗秘方的？”可惜没控制好音量，被认为是前来请教踢馆的两人也听见了。

　　陆樊二人俱是冷汗：没想到这小经理模样不错，可惜脑袋不太灵光啊，这年头二世祖都这样？

　　大厨一点不尴尬，荣辱不惊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鄙人是此间经理，有事只和我说便是。”

　　陆博士和樊女侠一上门就整了个乌龙，把大厨和经理弄了个颠倒。女侠当下讪讪笑了：“昨天服务小姐说‘大师傅老人家’，没想到老人家黑发童颜啊。”

　　这话就是说经理老，是老人家咯……

　　被错认为老人家大厨的经理心里盘算着，自家饭馆服务生队伍良莠不齐，裁员培训乃当务之急啊！收拾收拾心思：“您的要求让我们为难啊……不过，要真是我们菜里出了问题，医疗费检查费你肯定不用担心。”

　　经理为什么是经理呢，脑袋瓜子灵光啊！

　　不过，陆思昭可不是冲着医药费报销问题来的，正气凛然大手一挥：“承您好意，我来也就是问问，顺便告诉您和您的大师傅，有些秘方调料做出来菜是好吃了；可像我这种过敏体质的也不在少数，因为这个出了事儿反倒白白影响生意……”

　　陆博士把话说到这份儿上，眨眨眼等经理往下接。

　　经理受宠若惊状，侧身往里让：“年轻人进来坐，进来坐，哎呀，这年头有你这种小年轻可不容易啊！”

　　樊女侠抖着嘴，恨铁不成钢地给陆博士使眼色：缺心眼儿！医药费不要没关系，好歹给几张免费餐券蹭饭啊！

　　陆博士朝她使个眼色：这叫欲扬先抑，欲宰肥羊先施仁义。

　　两人上门“敲诈”的成果是不尽如人意中的尽如人意：鉴于陆博士本人独居，由于容色受损有碍观瞻，特令年轻的大师傅鞍前马后充当“厨娘”，这一整个星期陆博士都会享受无与伦比N星级待遇。

　　细节约定如下：

　　甲方：陆思昭
　　乙方：怡然居经理百里西和大师傅谭一围一干人等

　　在约定有效期内，乙方提供能保证甲方身体健康又满足口腹之欲的美味佳肴，三餐材料均由乙方提供。甲方可以挑选菜式，按照口味更换菜单主要材料，但不能对乙方提出无理要求。

　　如遇特殊情况，如甲方不在家或不能提供乙方□□的具体地点，则视为自动放弃特定时点的免费就餐权利（换言之，中午在班教授家享受师母的佳肴，就要和怡然楼的主厨料理失之交臂。陆博士对于将面临两难选择，快乐地痛哭）。

　　次日起，约定生效。

　　担保：怡然楼上下人等一切有形无形荣誉。

　　自始至终，大厨都保持沉默和微笑的无公害和顺状态，经理一口一个“好”，“行”，稍微几句讨价还价也是让着俩人。

　　最后，陆大博士和樊女侠谦虚儿含蓄地假意推辞几句，就坦然接受了损人利己的条约。俩人压抑着内心的狂喜出了怡然居。

　　出人意料的顺利啊！

　　樊女侠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了：“我高兴个毛，我又不是甲方！”无比痛惜地晃着陆思昭肩膀：“蹭饭可否？”

　　答曰：“不可。非直系亲属。”

　　樊悦双目赤红：“我是你妈！”

　　陆博士扭脸不从。

　　樊女侠使出杀手锏：“那……我们结婚吧！”

　　陆博士奔逃，惊恐万状。

　　怡然楼的大师傅嘴角一翘：“表叔，您是要把我卖了？好狠的心啊……”端起茶杯呷一口。

　　经理哈哈大笑：“哪儿能呢，你是我大侄子。”后于之耳语道：“那个姓陆的小年轻是浮楼那位的发小，我是在给你铺路啊！迂回战术！”

　　言罢，两人会心一笑不提。

　　星期一，是陆博士美好的星期一，约定第一天。省饭钱一周的头一天。

　　前一晚电话沟通，今天怡然楼顶级大厨谭一围早上7点准时亲自把精致的香喷喷的早餐送到陆博士家。

　　陆博士开门一看，不禁感叹，好大一食盒！好香的味道！

　　打开食盒，一碗飘满香菜牛肉的香浓的牛肉汤，配酥烙饼蒸饺等小点若干。

　　陆思昭忙不迭拿了筷子正欲开吃，警惕道：“谭大师傅，这汤里没放什么吧？闻着这么鲜……”

　　谭大厨一副乡下老实人样：“放心，绝对没有！”眼见陆博士半张脸仍是昨日那副壮观毁容样，可是看下巴和而后脖子的皮肤，倒是出奇的白皙细腻。

　　陆博士满意地呼噜一口牛肉汤，啃一块饼子，正兴高采烈吃到一半，好奇心又起：“诶，您那天到底是搁了什么把我吃成这德行的？”

　　谭大厨三缄其口，却禁不住陆博士舌若灿花死缠烂打，想想自己本就是打入人民内部，此时不拉拢拉拢关系更待何时？终于松口道：“蚝油。”

　　原来，谭大厨虽年方23，八年前就开始学厨艺。自从五年前“触电”蚝油这种调料，犹如伯乐遇上千里马，从此之后基本除了白米饭忍痛不放蚝油，煎炒炖炸煮，就算用不着也手痒搁一滴；不过，这也成就了谭大厨非凡的调味技术！

　　陆博士听完谭一围的成长奋斗史，也吃完了，餐巾抹抹嘴道了声谢上班去也。

　　谭一围往西，陆思昭往东，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下了课，大家齐聚一堂，办公室好不热闹。

　　周讲师红着眼睛怒斥：“天杀的林原山！他一星期就那三天有课，每天都是六节！一天下来，我腿都抖得不行！我怎么就只吃了他一顿饭啊！”

　　全办公室幸灾乐祸：“你也不想想，老林什么时候吃过亏啊。他都是坐着上课，激动的时候才站起来。”

　　陆思昭刚从教室被学生蹂躏回来，撑着头没精打采：“想让他激动……条件得多苛刻啊。”

　　众：“……”

　　怡然居。

　　“哟，伺候那小博士回来啦？感觉怎么样啊？”经理百里西打趣道。

　　“就聊了会儿，也没什么。本来应该长得不错，只是毁容毁得狠了些。”谭一围道，脑子里还是陆思昭白花花的皮肤绕啊绕的。

　　百里西一愣，笑了：“可惜不是我老人家的菜。”

　　谭一围一头雾水：“啊？表叔，您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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