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娘子上位

　　沈弈从未想过自己有成为他人夫君的那一日，更别说还是跟这小寨主……何况还是做小。

　　他脑内如堕烟海，偏偏这时颈上又传来刺痛。等他用手轻拭过后，对面肖君如便见那肌肤上晕开了一抹红。

　　转着匕首的手微顿，而后她轻笑道：“沈公子这副皮囊倒是不错，现在一看还真是别有风味。”

　　“……小寨主莫要说笑。”

　　“难不成沈公子有婚约在身？”

　　沈弈此时已分不清她现在说的是真话假话是试探还是追问，他自己也分不清自身是何感受。

　　“沈某……在下还是先行告退。”

　　肖君如挑眉，眼睁睁看着他转身离去，那背影怎么瞧都更像是落荒而逃。

　　等她沿着田埂回到车马旁，原本停在一旁的沈家马车已悠悠到了大路上。

　　不过在肖君如上车前，前头那马车在眨眼间便调转了个方向。甩鞭声啪啪作响，望着不断远去的车身及刻在地上绵延不绝的车辙印子，她笑着将手中的匕首插到了腰间。

　　“娘子，那姓沈的急什么？方才过来时不还不慌不忙的吗？你瞧方才那马跑的，四个马蹄子差点没互相绊着。”

　　“我吓了他一下罢了，兴许真被吓到了。”肖君如说完便跳上了车，而后掀起布帘进了马车内。

　　晓月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等辕座上站起后不禁喃喃：“这人还经不起吓？亏他还是个男子呢。”

　　跟着掀帘她入内，外头的阿云听着里头的响动没了便立即驱动了马儿。

　　道上再次响起马蹄声，新的车辙压着前头留下的车辙，等他们一行人回到寨子已是一个时辰后。

　　山间已是一片浓绿，寨内也多出不少夺目的色彩，其中那杜鹃更是在每家每户门前各开了一丛。

　　站在院门处看着下头往来在山道间的人，肖君如将晓月唤到了自己身边。

　　“庄子既然确定下来了，明日我还需带上你阿兄和小五出门，提前告知他们一声，虽说那孙掌柜将里头的家什都留给了我们，但该置办的东西依旧不少，将来那儿便是商队的落脚点，出去后估计回不了几次寨子。另外守庄子的人也得挑几个，周大娘安排过去吧，另外阿云估计不大习惯这儿，还缺的人手便让周大娘她去挑好了。就这样，可明白。”

　　晓月在心中思量过一遍后点头：“明白了娘子，不过守庄子的要几个人？我怕周大娘到时候为难。”

　　“算上周大娘，八位足够了。”

　　“那我这边去跟周大娘说一声好了，挑人的事儿可麻烦了，现在谁不想去外头过日子呢，都说有盼头。”

　　望着远处那片绿意，肖君如颔首回道：“不过这次去庄子的人需得谨言慎行。往后所有人轻易出不得庄子，户籍的事儿得慢慢来，商队那些人虽有通关文牒但也都是些没户籍的，只怕一着不慎受了排查，没了银子倒是小事儿，就怕到时候没了半条命。”

　　“是，这个我是明白的，周大娘那儿我多叮嘱几次就好了，她也是个明白人，娘子你就放心吧。再说了，即便不为着自己，谢大哥和嫂嫂可都在县里讨生活呢。”

　　晓月又怎么会不懂。她清楚他们这帮人的身份始终是个隐患。当年大家伙儿虽是不得已才逃入了山，但在外人眼里，他们始终见不得光。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机会去做那良民，寨子里的人待娘子都与以往大不相同了。虽然说不上巴结吧，但明显恭敬了许多。

　　不过娘子总说不要轻易将做不到的事儿许出去，她也明白，所以又怎会不记在心里呢。

　　待绕过一弯弯游廊，晓月脚步越发轻快。

　　春日暖阳透过婆娑树影将她整个人笼在其中，当裙摆拂过一丛丛灌木，一枝枝从中探出的花儿在她离去前轻撩过裙角。

　　不管怎么说，这次去庄子是个大好的差事儿就是了！

　　站在院门前，晓月定了定心神，而后伸手将院门缓缓推开。

　　院子中央正燃着一堆木柴，火堆上方正有一只溜光的羊转动着。闻着扑面而来的香气，晓月连忙关上她身后还敞开着的院门。

　　“大娘，怎么这时候烤起羊来了？”

　　瞧着一旁木盆里还装着不少料，可见这次是下了重本的。

　　周大娘戳着柴堆以防火苗窜高，待放下粗木棍后她才得空抬眼。

　　“晓月来了啊，这不是小五他们吵着要吃么，这羊还是他们自个儿养的。近些日子我手头也没什么事儿，有空便帮着做些小事也好。都是正长身子的时候，平日练武又辛苦得很，吃羊还能补补身子。对了，今日我这料调得好，等会儿烤好了你先尝一口试试？说不准这次便做出小寨主先前说的那个味儿了。”

　　听完这一通话，晓月忍着馋意先替自己搬了个小凳坐下。

　　“方才我才从娘子那儿回来呢，有一件事正要跟大娘说说。”

　　“是要事？”周大娘转着烤羊的动作一停，又问了句：“不会是寨子里又要选人去县里头吧？”

　　晓月连忙摆手道：“大娘你别停啊，这羊还得继续烤呢，事儿我慢慢说就是。”

　　“是是是，是我心急了。”周大娘憨憨一笑，而后又接上方才的动作来。

　　“这次不是选人去县里头，是去庄子上。”晓月弯腰，在膝头支起下巴盯着面前的羊身子继续说道：“而且娘子说了，因为上次办户籍才没多久，这次也不好一下子替这么多人再办，庄子只要八个人，不过大娘你是一定要去的，所以只需再选七个。依着娘子想的，她觉着让大娘你来挑是最好不过的，大娘你觉得什么人合适便挑谁。”

　　“让我挑人？！”周大娘险些惊得从矮凳上站起。要不是手里这活儿停不下来，她准要亲自跑去问问小寨主这话可真？

　　晓月拿起一旁地上的粗木棍帮着戳了戳火堆，继续道：“有什么不好的，娘子跟寨子里其他人又不大熟，我就更不必说，大娘你最合适不过了。”

　　“可我哪会挑人啊，小寨主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周大娘只觉得肩头的责任太重，重得她来不及细想便要推拒，可晓月既得了嘱咐，自然得将事情办好了。

　　“没什么不好的，大娘你先听我说去庄子该做些什么，等我说完估计你心里就有数了。”

　　见她语气诚恳，周大娘点头：“那行，你就说吧，我先听听。”

　　晓月又是一笑，而后徐徐说道：“这次挑好的庄子主要养些牛羊，不过庄子有二十亩的地，原本的佃户不清楚娘子会如何安排，不过即使还留着他们，其实跟庄里的人也没什么往来，空余的地看着种就是了。另外，庄子里的人不许出庄子，若要出的话最好有人带着，估摸着今后我会帮娘子做这事儿。再就是因着出了寨子的人轻易回不得寨子，所以这次最好挑些家中人口简单些的或是寨子里孤身一人的。差不多就是这样，大娘有没有要问的？”

　　“这样一听，我心里确实有数多了，不过寨子里好些人合适呢，这消息要是传开了，他们心里准活络开了。”

　　“这我也想过，不过还有一点，娘子说庄子以后也是商队那些人要待的，最好还是找些做事稳妥，性情老实的。”

　　周大娘缓缓点头，思量片刻后，她又说道：“照你说的，那有三家倒是合适，要不我单独去问问他们什么意思？不过想来他们也是愿意的。”

　　“若愿意最好不过，还能省下不少功夫，另外大娘你还可以跟他们说说着户籍的事，一定要说清楚了。虽说这次办不了，但若是能办了，肯定要紧着在外头帮着做事儿的人的。”

　　“那有了你这话还有什么难开口的！”周大娘一拍大腿：“今日等天黑了我便去跟他们说！这事儿其实还得私下来，另外这三家都是口风紧的，就算不愿意也不会四处说嘴。”

　　“就知道大娘你有主意！”晓月笑盈盈地捧了她一句后又道：“说起来大娘你的户籍其实早早便办好了的，所以娘子才想着让你去管这庄子，再来，大哥和嫂嫂就在县里呢，等他们得闲还能去庄子上看你不是。”

　　这话说得倒没错！不过更令周大娘意外的是她的户籍竟是早早就办好了的。想到今后一家子还有团圆的日子，她不禁想要落泪了。

　　可眼眶红了又红，最终这泪还是被她逼了回去。

　　手里慢慢转着羊，那羊身上开始慢慢散发出诱人香气。这小院内安静了良久，周大娘压着声音对晓月说道：“真不知该如何报答小寨主，今后这日子可真有盼头。”

　　眼前的烤羊勾引得晓月直犯馋瘾，因此这时她只漫不经心回道：“大娘放心好了，娘子说了以后大家伙儿的日子都不会差的，所以庄子的事儿可是很要紧的。”

　　“你回头叫小寨主放心！有我周花娘在的一日，这庄子准出不了乱子！”

　　文火慢烤，羊肉烤得外部焦脆里头肉质柔嫩又不失汁水。

　　众人也不知周大娘究竟用了哪些腌料，更不知她腌了多久，反正他们只知道这烤羊可太好吃了！

　　小五毫不收敛，半只羊腿直接下了肚，其余的更是被其他人瓜分了干净。不过也总有念着家里人的。

　　例如王家哥儿，他自己胃口不大，吃饱后装了两满碗的肉端回家准备给李氏及王氏尝尝。

　　留下的人中，小五喝完一碗酒还觉得不过瘾，嘴里依旧回味方才的好滋味儿。

　　“今儿这羊肉可真好吃，就是不知道若照着小寨主当初说的那样做又会有多好吃，下次我可要跟周大娘提一句，下次最好还是熏一下为好，我一定要尝尝那熏过的滋味儿究竟如何。”

　　“别麻烦周大娘了，我们统共就养了两只羊，现在可就只剩一只了。”

　　听着晓五说的，小五转过脸看着他嗤笑了声：“你这人真没意思，天天想这么多，小寨主都说了这段时间只要不妨碍正事，其他只管尽兴！”

　　晓五板着脸回他：“就要出远门了，还是小心些。”

　　“好好好，我记着呢，晓五我说你啊……”小五抹了把脸，没再说下去，等他将碗放下后才又开口：“算了，反正就要出门了，你这次真的要跟着我们走？”

　　“嗯，多攒些银子，月儿也说这样挺好。”

　　“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你这决定得也太匆忙了些。”

　　耳边只有小五搬着凳子往屋里去的声音。夜色如洗，晓五望着远处的密集星辰，只觉得未来不可期。

　　山间静谧，而这时的县城却依旧灯火通明。

　　沈家虽早早闩上了门，但里头那一间间屋子内烛火未灭。

　　沈弈百般无聊地翻阅着游记，脑中却一遍遍闪过白日肖君如那张脸。

　　“竟想我做她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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