辅佐娘子上位

　　“真是好巧，不知肖掌柜来此地是为了何事？”

　　两架车马在原地停驻，看着对面车内的人，肖君如松开了手。

　　布帘落下，同时遮挡住沈弈看向她的视线。

　　身后的晓月原本还准备替自家娘子打嘴仗呢，结果她气势都架好了，娘子这是……当没见着这姓沈的？

　　今日前头驾车的既不是晓五也不是小五，想着这两人迟早要接手大事儿，肖君如便早早将人调开，今日只寻了个二叔公带回的一位姑娘。

　　这姑娘身形高挑，话极少。见小寨主放了帘子，她一言不发，立即回过头抖动缰绳缓缓驱动起车马来。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肖掌柜就这般不愿见我？”

　　帘外传来的声音当真不错，可帘内之人却只回了句：“如此狂浪之语，沈公子想讨打不成？”

　　话音刚落，晓月只感觉车马一滞，而后又是一下轻颤，接着外头传来一句问话。

　　“娘子，打哪儿？”

　　车内外都静了片刻，晓月只觉得头大如斗：“……娘子，要不我去拦一下？不然云娘子可真要去打人了。”

　　肖君如轻叹了口气，她哪能想到这阿云的身手如此之快。本只想刺那沈弈几句速速离去，不过现下这情况，她不得不掀起布帘来。

　　“阿云，先别动手。”

　　眼下那辕座上早已没了人影，再抬眼往前方瞧去，只见有位作男子扮相的人正伸着纤臂将对面车内那沈弈的衣襟攥在手中。

　　这一幕让晓月险些出声叫好，不过想着现在还真不好直接跟姓沈的撕破脸，她重新板起脸看向肖君如。

　　“娘子，这云娘子动作可真是快啊。”

　　确实快得很，看着自家公子被提起的时候，平安吓得都忘了喊救命。毕竟任谁瞧见一个人跟鬼影似的忽然冒出来，他都会来不及反应。

　　“阿云，回来，你提着的这位是沈公子，也算相识了。”

　　被唤作阿云的女子神色冷冽，听到肖君如的话，她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眼仔细扫过沈弈那张脸。

　　“娘子，太漂亮的男人不可信。”

　　说完她便当着众人的面撒开手向后飞掠而去。而被饶过一顿打的沈弈不怒反笑，且还是放声大笑。

　　“娘子，这人应该去瞧瞧郎中。”

　　晓月对沈弈这人从未有过什么好印象，因此肖君如也不奇怪她此时会说出这贬损的话。不过想到对面那人确实邪性了些，为着自己人着想，她当下便叮嘱道：“郎中恐怕治不好这人，往后记着不要轻易惹上了，几日不见，他似乎越发疯了。”

　　不知内情的恐怕会觉得肖君如在说什么玩笑话，也只有晓月郑重点头回道：“我记着了娘子。”

　　肖君如轻点了下头，而后看向一旁看似正发着呆的阿云：“阿云将车赶到别的地儿，在这停恐怕会挡着别人的道，既然今天不碰巧遇上了，有些话我该跟沈公子说清楚才是。”接着她又看向晓月用话止住了她要跟着下车的动作。

　　“晓月你同阿云一起待在车内。”

　　这时的近郊春意遍地，又因今日天清云朗，天地各为两色。

　　沈弈站在田埂间侧过脸看着正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心中有些莫名之感。

　　这一幕上辈子似乎也曾有过，可她是不可能记得的。

　　对上他的目光，肖君如轻笑道：“怎么，沈公子这时竟发起呆来了，方才能说会道的，现在是无话可说了？”

　　沈弈回了她一抹笑：“凑巧罢了，不知小寨主约在下在此地——又是为的什么？”

　　“听这话，是我叫沈公子是为难了？”

　　“怎会，荣幸之至。”

　　肖君如不置可否，另起话头：“明人不说暗话，沈公子不如先将这佩环收下？”

　　前几日那佩环下缀着的流苏又在眼前轻晃，沈弈这次也不再推脱，伸手爽快接过。等细细摩挲过后，他抬眼看她道：“小寨主有话不妨直说。”

　　“今日是沈公子口中的碰巧也好，是刻意也罢，总之这庄子我们是不缺了，另外，沈公子既然知晓了我的身份，我只说一句，我们寨子里不缺手段狠绝的人。”说这话时，肖君如紧盯着对面人，本想他神色中揣摩出什么，却不想这人的表面功夫倒是不错。

　　沈弈将身子转过对向她，面上依旧带着笑：“小寨主是好意提醒，还是威胁在下？”

　　“沈弈，你是个聪明人，该知道招惹我没什么好处。”

　　“若我非要招惹。”

　　“羊闯狼窝。”肖君如无奈叹息。

　　沈弈眉峰轻挑：“小寨主觉得在下是羊？”

　　“若你只是沈弈——”肖君如上下打量着他，而后微眯起眼道：“沈弈，不如你说说你究竟是何人，即便是无父无母的人也该有个来处，除非你是那石猴子。”

　　虽不明白这石猴子是个什么，但她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沈弈这户籍是早些年办下的，只因他那时候向家中提起要从商。开始他那父亲确实觉得丢脸了些，不过后来在那继室的说服下，一切便顺理成章了起来。家中缺银钱，既然他愿意自甘堕落，那继室更是愿意两全其美。只不过当时双方都觉得这事儿全的是自己这方罢了。

　　看着肖君如，沈弈不再回想从前过往，只自嘲道：“不瞒小寨主，家父尚在人世，不过在下已被扫地出门，士农工商，最末等的人怎么配在那家中待着。若非要说个来处，那便是王都吧，毕竟先前族谱上便是这样记的。”

　　“你还是世家出身。”

　　“称不上世家，只能算作寒门清流罢了。”

　　“清流。”肖君如看着他轻笑：“你这等贵人怎么想不开来经商了？家中幼子？”

　　“长子。”沈弈回完话，开始将佩环慢慢系在了腰间，而后才回道：“贵人？小寨主莫要说笑，长子又如何，又不是公爵王府，家中可没什么等着我去承袭。现在沈某不过是个满身铜臭还被视作家族耻辱的商人罢了。”

　　“商人。”肖君如缓缓摇头，往前跨去半步，当她手掌贴上沈弈颈侧时又开口说道：“你还是没说实话，你先前说你是为的我才来了温平，今日又说是被父亲扫地出了门才离了家，怎么，不是苦思冥想许久才决心来这儿特意寻我的？怎么现如今倒成了迫不得已离家了呢。”

　　对上她那双眼眸，沈弈眼帘微垂：“小寨主信便信，不信便不信吧。”

　　“你这户籍我的人早查过。”

　　说着，肖君如收回手并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轻推开鞘来：“算起来沈弈这人的户籍是五年前重新补入户口版籍的，若真如你所说，那年你便该离家才是，难不成是在外经商时突然忆起了前世？”

　　轻触匕刃，她双眸紧盯着沈弈，几息过后，剩余不多的耐心终于告罄。

　　匕首贴上沈弈脖颈，利刃冰凉，匕身倒映着他那张无瑕的脸，只轻轻划过，侧颈便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痕，不到一息，一粒血珠缓缓滑落，带着缓缓拖长的红痕，直到没入衣衫才没了踪影。

　　“唉，沈公子这等绝色，我还真下不去这手。”

　　说着，肖君如收回匕首，不过在入鞘前，她指尖在触碰过沈弈肌肤的那侧轻轻一抹，而后才又开口道：“既然你记得上辈子，我是否可以猜猜，那时你入过我们寨子？”

　　沈弈不答，目光始终锁着那匕首上的纤白手指。

　　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她先替匕首入了鞘，接着不紧不慢地提醒着他：“沈公子，若你真了解我们寨子便知道两点。我们寨子的人虽不作恶也不好杀人夺财，可若有人打上我们寨子的主意，你便要小心了。我们只想活命，且要好好活着，若有人阻了，你猜他们会比我心慈手软吗？”

　　“小寨主手底下都是些能人，个个不凡，在下确实得罪不起，不过我记得前世这是真，还有一句真话我也要说与小寨主你听。”

　　当肖君如亲眼见着他向自己贴近时，才收回的匕首差点又要出了鞘。而没等她出言警告，一道气息轻吐在耳边，紧跟着还有一句话。

　　“小寨主，我只图谋你罢了，而非你那寨子。”

　　话毕，两人之间再度拉开了些距离，风立即将方才耳边的气息吹散，对面沈弈却又在这时诚恳说道：“若小寨主不信，尽可派人杀了我，若不嫌弃，沈某那些资产也望小寨主笑纳。”

　　疯子！

　　“沈公子好计策，以退为进？不过我为何要杀你？”

　　肖君如握着匕首在他脸上轻拍了下，而后转过身望向他们车马停驻的地方说道：“被你唤作平安的虽有些小聪明，实则是个极忠心的，若你死了，他要是报了官，那可就是一摊麻烦事儿。还有那被你叫做沈大的，虽说出身不明人有死板了些，不过这心也是跟着你的，据说他身手还算不错？”

　　“小寨主真是将我们查了个清楚。”

　　听着身后的话，肖君如回过身看他：“你方才那话说得倒痛快，不过你若真死了，只怕这两人就要跟我纠缠不休了。”

　　沈弈勾唇，反问道：“不过两刀的事儿。沈大身手确实不错，不也敌不过方才替小寨主赶车的那位。小寨主怕他们？”

　　“你说的倒不错。”肖君如煞有其事点头道：“多谢沈公子提醒，我怎么就忘了呢。虽说这儿不是什么荒山野岭，可离那山倒也不远，不如我这便叫阿云处理了你那俩手下，我只需绑你一个上山不就好了？其实先前寨子里的人便说我既已及笄，也该相看个夫君才是，沈公子这样貌虽不错，可这性子就——奇怪了些。所以我想着不如先备着做小？”

　　“……做小。”沈弈额间轻跳，从未想过自己竟能听到如此惊世骇俗之语。即便是上辈子，他也未曾听她说过这话。

　　见他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肖君如暗笑。

　　“先前我也没这样想过，可沈公子这样软硬不吃，我不将你这麻烦解决了又怎能安心。可有句话又说，美人总有特权，凭你这脸及身段，我将你收了也未尝不可，正好又可以应付催我找夫君的那些人。”

　　听到这儿，沈弈似是想起上辈子的一些事儿。

　　虽说有些荒唐，但她被催着找夫君，似乎又确有其事。只不过那时他只顾着回王都，心思不在山寨内，从未留意过旁人说的话……况且女子及笄后确实该着手相看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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