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碎流光

作者:康桥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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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只解催人老


      初夏新晴,草木蓬飞疯长,胜若西子的金明湖畔更是花木蓊郁,香尘旖旎,别有一番绮丽景象,隔着一重重碧云葳蕤的凤羽梧桐林望去,只见碧波澹澹的金明池上莲叶接天,蓼花婀娜,芙蓉娉婷多姿,在金阳曜目,碧叶田田的荷花塘中,间或有几只木兰小舟出没在芙蓉烟波里,一群少女围坐舟楫之中,嬉笑晏晏,手持桨橹,荡舟采莲,银铃般的歌声飘荡在碧波摇漾的湖面上,引得湖畔士子忍不住驻足观望,湖上有放浪不羁,衣饰华丽的公子哥听见这娇俏动人的歌声,便随手撷下几枝水芙蓉隔水抛到船上,然而在这群潇洒疏逸的琳琅士子中,却有一人徘徊湖岸,目色茫然望着眼前浩渺烟波,她的神容忧伤落寞,恍似在苦苦寻人,又似在排遣愁绪,蓦然间只听得莲花深处袭来几声凄厉的鸥鸣,那飘渺幽婉的歌声亦随之嘎然而止,少女被这湖中凄厉的鸣声惊得慌了神,抬首望去,眸光停注在一个缭发披肩,英目逼人的清秀少年身上,见那少年手执银月弓叉,一双鹰目如曜石般望着满湖清澄碧水,不时由水中托出几只锦鲤,待那鱼儿上钩后,它便迫不及待地取下那弓叉上的小鱼儿去喂眼前两只玉雪可爱的白鹰,过不多时,已为眼前白鹰喂下两篓锦鲤,湖岸少女见此情景,忍不住唏嘘道:“孤笙哥哥,你怎地如此残忍,将这些美丽可爱的鱼儿尽数喂了你的鹰儿。让它们自由自在游在水里,如此不是更好么?”耶律孤笙轻笑道:“我的鹰儿也要活着,自然就要喂它鱼儿,自然界的生存法则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你不能因着心疼你的鱼儿,就让我的鹰儿饿死。”他嬉笑着又托起两条锦鲤在手中把玩,回首面对洛涵道:“许久没有再见倾羽了,上一回我邀上他三人一起到白云山去狩猎,可是他并没有理会我,他是在生我们的气么?”洛涵忧郁道:“他的师父苏先生刚刚过世,他心中悲痛,哪里有心思陪你狩猎,前日黄昏,辽太子耶律洪基邀我到金明湖畔与他放舟弈棋,那一晚恰巧倾羽与梅大哥也在,那一日我远远地见他孤独伫立在一片黑礁石上幽怨地吹着羌笛,笛声甚为哀怨,我见他如此神伤,便慢慢走过去想要抚慰他,我轻声唤了他几声,可是他却似一尊牵线木偶一样伫立岸边,满目茫然回望着我身边亦步亦趋的辽太子,始终不愿应声,也许他是在责怪我与辽太子走得太过亲近了,心中愤懑,不愿再理会我。”耶律孤笙轻笑道:“这个严倾羽,平素潇洒不羁,千难万险都不放在心上,可是面对你却如此小气,见了你与别的男子说上几句话,亲近一些儿,便要拈酸吃醋,不再理你,他是想要将你羁锁在他一个人的城堡里,让你永远生活在他为你筑就的桃花源里,而不与世人亲近,说起此事,我倒是有些同情你,你打小生活在皇宫,事事受着宫廷礼法约束,从未体味过世俗红尘的快乐,如今好容易长大了,却又被严倾羽这一只大马猴深深羁锁着,无法自由自在地生活,你这一生注定要做他身边的金丝雀,一生一世身受他的束缚,休想再逃出樊笼了,否则他脸上的醋意定能淹没了整座汴京城,让整条汴河水都酸腐起来了。”洛涵嗔怨道:“你惯会取笑我,倾羽是为了他的师父不幸病逝而伤心悲痛,可并不是为了我。我知道他的心里一直都很苦,可是又不知要如何劝慰他,有好几回我走到王府的门前,隔着门墙便听见里头隐隐传来少女的啼哭声,我猜想或许是痕秋太过悲痛,孤自在园子里伤心哭泣,我本想走进园中去安慰她,奈何靠近窗棂时却见到倾羽正默默依偎着她,脉脉柔情地抚慰她,他们两情缱绻,我只得却步。他们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倾羽待她的情谊比我还要深厚些。”耶律孤笙轻笑道:“你这话里带着好些酸味儿,你这是在责怪倾羽待痕秋用情太多么?”她忧郁道:“自然不是,他们是青梅竹马的兄妹,自幼一起相扶长大,经历了许多磨难才走到今天,如今痕秋的爹爹病故,倾羽理当安慰她。”耶律孤笙幽叹道:“我们也是自幼一起长大的兄妹,可是我怎么没见你待我有多么深厚的情谊呢?可见在这世间还是我们男子更重情些,而你们女孩儿看似情深义重,可是等到有一天你们身旁有了心仪的男子,你的眼中心中便只有你的情郎了,什么兄妹情谊你全然抛诸到脑后去。我只见你日日为了倾羽殚精竭虑,为他伤心痛苦,却从未见你关心过我,你不知我此刻的心境就像是这群葬身鹰腹的鱼儿一样,被你戳得鲜血淋漓,遍体鳞伤,若非此刻倾羽正在悲痛中,我定要奔到他府上去与他比试一番,我倒要瞧瞧这位让我们小公主朝思暮念的男子是何等的风流潇洒,威武不凡。”洛涵轻笑道:“耶律哥哥向来气度高雅,怎么此刻与严倾羽那个混账不羁的江湖浪子计较起来了,你是辽国小王爷,又是曾经统领过燕云十八骁骑的辽国大将军,在这汴京城里,连父皇见了你都要给你三分薄面,以哥哥的英武有为,气度风华,向来只教我这位妹妹崇拜仰慕,丝毫用不着我为你担心,至于严倾羽那个草包哪里配与你相比呢!”耶律孤笙巧笑道:“原来倾羽在你眼中竟是如此不堪,只是他向来心高气傲,不知今日你这番言语若教他听了去会不会令他气沮。”他幽幽叹息道:“难怪世人常说人间的感情是最教人难以捉摸的东西,倾羽他这样一位落拓不羁的江湖浪子却可以让你为他牵肠挂肚,朝思暮念,痛断肝肠,连我这位辽国小王爷也教他给比下去了。她恬淡一笑,俯身去采撷那池中蓼花,忽见舟上白鸥惊起,现出一阵幽婉的凄鸣声朝天野飞去,她希翼望着那天宇间蹁跹滑翔的白鸥,蓦然间听见远方袭来一阵‘笃笃’的马蹄声,迷惘回眸时才见一个落拓少年正身跨白驹潇潇然朝湖岸奔来,她忐忑凝望那马背上的潇潇少年,惘然道:“倾羽!”白驹渐渐驶近,少年控辔下马,面对洛涵恬笑道:“洛涵,我在汴京城逡巡了一个晚上终于找到你了。”她漠然道:“你还会记着我么?这些时光里,有多少回我奔到你的府上,可是每一次却只见到你与你的师妹痕秋相依相偎,全然不曾发觉我的存在,这会子是你的师妹被安抚好了,你才会想起我么?”倾羽歉然道:“洛涵,这些事儿是我对不起你,秋儿这几日身心憔悴,又得了疴疾,我实在离不开她。你如此深明大义,高贵贤淑,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明白我的苦衷。”她淡笑道:“你既然如此怜惜她,时刻离不开她,为何此时有闲工夫来见我呢?难道你不害怕你离开的这须臾时光她会伤心憔悴,会思念你么?”倾羽淡笑道:“痕秋天性孤高刚毅,巾帼不让须眉,她不会如此娇弱,为了一个人而放弃自己的人生的,今日我来是有一事要告诉你,前些日子我已经将丽妃与华存道士之间私通往来的书信呈于开封府尹包大人了,而大人这些天正协同京都监察御史王昭阳在查处丽妃以外戚之尊在外买官宾爵之事,等到证据确凿,大人会顷刻将罪证呈于官家请求官家议罪,相信以包大人的英明决断,雷霆之钧,这一次定然会教那些阴毒小人插翅难逃。”洛涵欣喜道:“倘若可以手刃丽妃为母亲报仇,纵然教我付出生命我也心甘情愿,这些年月里,我时常在睡梦中见到母亲,我见她孤自一人待在一片凄冷荒凉的冰雪荒原上,倚在一株老梅树旁望着漫天风雪伤心落泪,神情那样无助又那样凄凉,每当想起从前害死娘亲的仇人如今平安快活的活在世间,而娘亲一生仁义善良却早已香消玉殒,我便心如刀割,只可惜我身为一介女子终日被困在皇宫中,想要为母亲复仇实在难如登天,如今有包大人接下此案,相信以他的英明神武一定可以早早地为母亲申冤。”倾羽道:“话说此事最应当感谢的人还是兮若,自从丽妃在外头畜养面首的事迹败露以后,她便遭遇了官家的禁足,再也不能如往日一般常常行到清云观去与华存道士密约花朝,只得托付蕊珠宫的贴身侍女为她传音,于是每隔三五日,丽妃便会书写一封信笺托付兮若送到华存道士的兄弟陌彦手中,我试着跟踪了她几夜,知道他们每一次约见的地方都是在御街樊楼边的金柳湖岸,于是常常等在湖岸边,等到陌彦接过那些兮若送来的书信后,再悄悄跟随他,待到夜深人静,再试着从他身上盗取那些书笺。如此一来,丽妃那些诉尽她相思之苦的书笺可大多都落进了我的手中,而这些书笺恰好是揭露丽妃恶行的最好明证。这些年月里,我时刻都记着你的屈辱,你心中的遗憾,因此时时幻想着可以早日为你手刃仇家。她动容道:“我以为这些时光里,你早已经将我忘记,眼中心中只有你的师妹一人,再也不会想起我了,没有想到这些事儿你一直谨记在心上。”他轻引一笑道:“你是我这一生最珍爱的女人,在我心中这世间无人可以与你相比,你的欢喜哀愁也是我的欢喜哀愁,你的事儿我怎会不放在心上呢?”她恬然一笑,拽住他的衣袂依偎在他胸前,耶律孤笙见此情景,不觉朗笑道:“好美的一幅神仙眷侣图,在这金明湖畔,瑰丽晚霞中,碧波夕阳下,面对着美人如玉,江山如画,严倾羽,你的福气不浅呐!”倾羽浅笑道:“多谢小王爷,倾羽今晚能够拥有这一刻欢欣的时光,这一切皆多亏了小王爷,若非耶律兄今晚将洛涵带到这金明湖畔来,我也没有机缘可以遇见她,也没有机会可以饱览这湖畔娇娆多姿的湖光山色。这些时光里倾羽要多谢耶律兄帮我照拂洛涵,否则倾羽会抱憾终生。”耶律孤笙幽叹道:“我知道这些天你走过了一段艰辛痛苦的时光,今晚能够看见你久违的笑容,我十分欣慰,李太白有一句诗作的极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在这美丽的黄昏中,芳草斜阳下,趁着韶光未老,知己朋友围聚在一块儿,我们应当开怀畅饮一回,终日囿居在王府中,有时想找一个陪我弹琴论画,赏花酌酒的人也没有,今晚就难为你陪伴我这个寂寥又孤单的人小酌几杯,如何?”倾羽淡笑道:“这世间唯有耶律兄最知我意,倾羽一生庸碌无能,文学武功,一样不通,唯有对饮酒倒是有些心得,耶律兄的酒量是金杯斗酒,我虽不能与你相较,但也愿意舍命陪君子,今晚咱们就在这胭脂湖泊中面对着湖光山色,烟柳斜阳,开怀痛饮一回,你说如何?”他怡怡然由画船中捧出两斛梅花清酒并一屉酒盏,道:“我们契丹人出行,衣食可以不备,但唯有两件东西不可或缺,一件是弓弩弯刀,另外一件便是金波美酒,设想漫漫旅途若无一盏清酒相伴,那么道途中该有多么苍白无趣,因而我打小就养成了好脾性,无论走到哪里,美酒与酒器都必要随身带上。”他回首面对洛涵幽幽一笑道:“洛涵,我们聚在一起那么些天,从未见你如此欢欣过,这于我实在是一件天大的乐事,为了祝贺你重获新生,今晚孤笙必要陪你痛饮几钟。”她盈盈一笑道:“你们两个此刻酒兴大发,想要在这湖畔酣醉一场,却要拿我做幌子,这个锅我可不背,你们且在这儿痛快地吃酒吧,我要去饲鹰了,只是你们要留心着点儿,莫要因为一时贪杯吃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了,否则若教我见了你们醉倒在船上,可要将你们掷下水去喂跳鱼了。”倾羽不觉朗笑道:“难怪世人常说红颜如蛊,美人如刀,刀刀伤人命。身边拥有这样一位风华绝代的红颜知己也未必是什么好事,不但要日日为了她牵肠挂肚,殚精竭虑,还有可能随时丢了性命,一不小心吃醉了酒,便要被她掷下水去喂跳鱼了。”耶律孤笙巧笑道:“倾羽,你这就有些不识抬举了,能够拥有这样一位倾城绝代的红颜知己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你再瞧一瞧古时的那些君王,他们为了身边的红颜知己甘心放弃天下江山,放下至尊王位,归隐山林,从前的那些侠士,为了枕边红颜甘心赴汤蹈火,身经百死而无怨无悔,而你不过是吃醉了酒要被公主掷下水去喂跳鱼而已,这就不乐意了?”倾羽淡笑道:“小王爷果然壮烈豪迈,异于常人,所谓纵使四纪为天子,不及枕边有莫愁;只是待会儿若吃醉了酒,小公主要将你掷下水去喂鱼鹰的时候,你可不要哭丧啊!”洛涵盈盈娇笑道:“严倾羽,就只你会贫嘴,我知道你刁钻古怪,巧舌如簧,孤笙哥哥天性温柔敦厚,你可不许欺负他。”倾羽苦笑道:“你们不愧是青梅竹马的兄妹,难道你不知是你的孤笙哥哥欺负我在先,我不过是略顶一句嘴,你就这样百般护他,只怪我待在这儿扰了你们兄妹嬉游玩乐的兴致,我还是识趣一些,尽早离开的好。”耶律孤笙巧笑道:“依我所见,还是我这个局外人离开的最好,留下这夕阳黄昏,烟波美景给你们这一对神仙美眷尽兴地玩乐谈心岂不更好。”倾羽淡笑道:“辗转奔波了一个晚上,我早已饥肠辘辘,我只惦记着吃酒,哪里有心思欣赏美景,何况纵然是神仙也要吃了饭才有兴致玩乐,我严倾羽不过是个酒肉之徒,在此刻我只想着兰陵美酒与烤鹿肉,至于斜阳芳草,烟波美景,那些不过是文人雅士酒足饭饱之后无聊的消遣罢了,全然解决不了我的难题。”耶律孤笙巧笑道:“瞧你的出息,古时圣人有言,身为男儿要堂堂正正,不为五斗米折腰,而你不过是饥饿了半晌,便这样幽怨自艾,好似受了莫大的苦刑一般,幸而是你时运好,生逢太平盛世,若是逢着动荡年月,以你这般文弱不堪的秉性,只怕若我奉上一屉鹿肉到你的面前,你便能垂下头来叫我一声爷爷了。”倾羽啼笑皆非,懊怒不已道:“耶律兄原来这样喜欢做人家的爷爷,如此你不妨在这京师之中寻觅一个儿孙满堂的寡母来做王妃,这样你便可以理所当然的做人家孙儿的爷爷了。”他不禁顿足苦笑道:“严倾羽,你竟敢如此奚落我,瞧我不打得你满地找牙。”洛涵愠怒道:“你们俩若再这样浑闹下去,今儿的晚饭可就别想了,天将夜了,我也要回宫了,至于你们这两个京师的风流才子,就在这儿斗嘴吧。”倾羽仓惶奔上前道:“洛涵,是我的过错,我只是方才见了你如此郁郁不乐,故意说一些笑闹的话逗你取乐的。”她莞尔一笑,道:“与你隔别那么久,我都快忘记了你从前那些放浪不羁,油嘴滑舌的品行了,今日一见你,果然还是与从前一模一样,荒诞不经,说话做事没一件正经的。”倾羽叹惋道:“像我这般荒诞不经的江湖浪子,这世间除却你这样美丽善良的人间仙子还愿意收留我,这世上已经没有人愿意再靠近我了,因此我只好将你紧紧握在手心里,看着你快乐,我也会心花怒放,看见你难过,我也会心如刀割,若是你要负气离开我,这世间可就只剩下我孤单寥落的一个人了。”他默然抬首望向天际无边绚丽的烟霞道:“这些时光里,我夜夜独自一人坐在小园的露台上,瞭望天上璀璨的繁星,看见它们眨着惺忪的睡眼,焕发丝丝温润明媚的光芒,一颗心也跟着温柔起来,有时不知不觉眼角会泛起点点泪光,直等到天上所有星辰都陨落了,只有一颗启明星孤独地嵌在朵云上,依旧不肯移步,在那些无数星辰陨落的晚上,我总是意犹未尽地想起你,望着那碧云天上寥落的启明星,我总会不由自主地忆起我们从前的点点滴滴,我在想我们这一生也如天边那一颗寥落的寒星一样,一生幽居在一座孤寂荒芜的城堡里,人世间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要自己承当,我很期望有一日可以越过你的宫墙,走进你的城堡中,为你抵挡这世间的风雪雨露,与你分享这人间的喜悦忧伤,我期望你可以永远如孩子般恬静快乐,永远没有悲痛忧伤,而我此时此刻唯一的心愿就是期望你可以接纳我。”她默默挨近他身前,幽幽道:“彼此相遇那么多年,你还是如从前那般,那样天真傻气,无论经历多少风雨,都不曾改变。”他淡笑道:“我曾经答应你会陪伴你一生一世,君子一诺千金,无论经历多少人间是非,我对你的心意永远不会改变。”当此际,一群白鸥蹁跹滑过湖泊,震的那湖中木兰小舟颠簸了几下,耶律孤笙伫立船尾,不由地惊呼出声,他默然凝望水中一对缱绻相依的倒影,不由地含笑出声,回望湖岸道:“你们二人久别重逢,一定有太多心事想要倾诉,至于我这个局外人,留在这里只会徒然破坏了兴致,我还是尽早离开的好。”洛涵忽闻此语,不禁羞的面目绯红道:“孤笙哥哥,你答应了今晚要陪我在这金明湖畔采芙蓉,捉白鸥的,如今我们两手空空,你缘何就要走了。”耶律孤笙轻笑道:“如今你身边有一个比我更加温柔体贴的男子守护着你,莫说你要芙蓉花,纵使你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会试图为你摘下来,而我留在这里,就像是紧随在你们身后的一盏渔火一样,只会搅扰了你们的兴致,为了倾羽不再恨我,我还是识趣一些,尽早离开吧。”倾羽淡笑道:“依我看来,耶律兄还是舍不得你船上的两斛美酒吧,我辗转奔波了一个晚上,来到这金明湖畔,只为了向耶律兄讨一口酒喝,没想到耶律兄也有小气的时候,见了我来,便灰溜溜地躲开了,愣是不舍得你那两坛子美酒。”耶律孤笙气懊道:“你这酒鬼,莫说两斛子美酒,纵是你有度量将这整座金明池喝干了,我也供得起。”他悠悠道:“只是这船舱中虽有美酒佳酿,却无珍馐佳肴,亦无美人歌舞相伴,只是对着这明月清风饮些水酒未免过于无趣了,听说樊楼近日新捧出了一个花魁,今夜楼上的妙音阁中还要演绎几出新戏,这些日子以来,我们终日囿居在王府中,已经许久不曾见识过这汴梁城歌舞升平的景致了,今晚我们不妨到樊楼的戏台上听一出折子戏,怎样?”洛涵轻笑道:“你喜爱听戏,眼前便有一个戏台上的名角站在这里,你喜爱听哪一折戏,尽管在他面前点出来,让他扮作一个戏台上的小生为我们演绎出来,这不就成了?何必路远迢迢奔到樊楼去听那些不入流的花间小曲呢?”耶律孤笙噗嗤一笑道:“我倒是忘记了,倾羽从前便是平芜社中有名的南戏小生,唱南戏的功夫比之樊楼的花魁还要胜过十分,今夜是我们有福了,在这湖边既可以赏月饮酒,还可以倾听南戏小生的妙音,倾羽,今夜你就勉为其难登台为我们献艺一回如何?”倾羽道:“你们又爱拿我取笑,只是我从前在戏台上向来是演绎丑角的,像什么钟馗无常,蚩尤刑天,我都扮演过,只是我害怕在这月白风清时候,岑寂冷清的金明湖畔,我扮演起这些凶神恶煞的鬼怪来会惊吓到你这位娇不胜力的皇室贵胄,因此斟酌再三,还是请王爷移步到樊楼去听花间小令吧。”耶律孤笙轻笑道:“好吧,我们不拿你逗趣了,听说近日欧阳学士新作了几支曲子词,命樊楼的花魁演绎出来十分悦耳,这些日子为了能够听到这几支曲子我焦急的白爪挠心,今夜难得有机遇可以到樊楼去遣兴一回,我要尽快走了。”倾羽亦心驰神往道:“欧阳学士是我最喜爱的花间词人,每天路过街头巷隅,总能够听见欧阳先生缠绵温婉的花间词在市井传唱,每当先生新作了几支词曲小令,我总要走到玉粹坊去买一本新编的花间集回到府中,依着词曲演奏数十遍,只是先生的新词我还没有机遇听过,难得今夜樊楼的花魁要演绎欧阳修的小令,我一定要亲往樊楼去听一回。”他嘬唇呼哨,唤过梨花树下的白马,握紧洛涵上了马背,向耶律孤笙拱手一揖道:“耶律兄,我们先走一步了,耶律兄的大雕可以翱翔九天,日行千里,倾羽的瘦马自然无法与耶律兄的坐骑相比,因此只好夯雀先飞,倾羽带上公主先行一步了,咱们今夜在樊楼相会。”他策马扬鞭,那马儿长嘶一声,立时如飞羽流星一般朝落花纷扬的小径奔腾而去。耶律孤笙疾步追逐上前,望向那萧萧归去的白马背影,顿足道:“严倾羽,你这见色忘义的浑球,你说谁骑大雕呢?待我追上了你,一定让我的雕儿拖着你游遍整座汴京城,让你真正体味一回御鹰遨游的滋味。”
      湖畔夜风乍起,暮色四合,一群昏鸦凄鸣着曳过梧桐枝桠,掠起片片黄叶凄怆摇落,他悻悻然望向天际那颗闪烁熹微光芒的寥落寒星道:“倾羽说的很对,我们这一生就恍如天边那一颗孤寂寥落的长庚星一样,一生一世幽居在那座心墙所铸的寂寞城堡里,喜怒哀乐都要自己承当。”他托起疲累不堪的身子缓缓离开夜风呼啸的湖岸,步履仓惶迈向无边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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