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碎流光

作者:康桥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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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盗琴


      ‘一杯薄酒动新寒,短笛吹残泪未干。楼外斜阳几今昔,眼前风景足悲欢。生机半向愁中尽,往事都成梦里看。此世知音太寥落,宝铮瑶瑟为谁弹。’清宵岑寂之夜,梅落鸿轻轻举盏对着面前一对赋筝弹曲的清丽佳人幽幽吟哦,金角玉几对面一位金缕束冠的白衣公子轻轻笑言:“梅兄何故作此伤感之语,梅兄风华正茂,满腹诗书,官居文华殿大学士,位列人臣,得官家倚重,这一切是多少大宋士子可望而不可及的,不知梅兄还有何愁苦呢?”梅落鸿轻笑道:“晏王殿下误会,词赋中所述的乃是感叹世间知音寥落,一腔心事难叙,而非人生功名富贵,下官听着这眼前宝瑟之声十分幽凉凄婉,心中惆怅难禁,故而情不自禁吟哦了一阙小词,让晏王见笑。”晏王苦笑道:“生机半向愁中尽,往事都成梦里看。此世知音太寥落,宝筝瑶瑟为谁弹。这些话也正说中了我的心声,今夜难得与梅兄对饮,梅兄有何心事尽可以向洵缨倾诉,洵缨会竭尽所能为梅兄分忧。”梅落鸿轻笑道:“王爷终日为国尽瘁,为大宋戍边,被官家倚为塞上长城,小民的这一点微末轻愁岂敢烦扰王爷,今夜月明花阴,落鸿能够与王爷把盏畅饮,畅舒胸臆,是落鸿此生之幸,请王爷举觞,与落鸿痛快畅饮一杯,可以么?”晏王邪魅一笑,道:“只可惜今夜府中太冷清,倘若倾羽也在,咱们三人围坐在清风殿中饮酒听琴,畅叙平生,那该何等快活。”梅落鸿道:“倾羽天性旷达,喜爱游山玩水,不喜与人相聚,他终日闲逸潇洒惯了,如同白云深处的鸿鹤一般,整日不见踪影,我有时深深羡慕他,不像我们,每日俗务缠身,不得一日闲暇。”晏王轻笑道:“小王毕生所求,便是做一个自在闲人,每日闲云野鹤,不为俗事所缚,只可惜大任于斯,万千百姓的期望压在肩上,想要闲逸洒脱谈何容易。小王也常常羡慕倾羽,无官阶傍身,亦无俗事纷扰,可以自由自在地赏花游湖,尽享湖光山色,若实在闲得苦闷,在黑夜里还可以琢磨着做一回梁上君子,劫富济贫,盗取富人的钱粮接济贫苦乡民,如此不动兵戈地便成了百姓心中的大英雄,这等运气可非常人可有的。”梅落鸿道:“王爷说笑,倾羽虽然生性顽劣,却也懂得爱惜羽毛,不会越矩去做一个鸡鸣狗盗之徒。”晏王道:“自然是说笑,倾羽如此谦厚识礼之人怎会屑于去做鼠窃狗盗之事呢?是我太杯弓蛇影了,不知为何,近日王府夜间常常会越进许多硕鼠,这些硕鼠说也奇怪,它们不食府中的米粟,却偏喜食府中贮藏的书卷,有时小王写几封书信置在雅阁中,到了第二日再去找寻,却发现信笺不是被硕鼠糟践的千疮百孔,便是不翼而飞了,好在小王有些先见之明,白日里我已命管家在府苑花厅雅阁各处皆放置了鼠药与鼠钳,在这时说不定已经捕到了好几只硕鼠呢,梅兄若有兴致,不妨与我一同前往雅阁去捕捉这王府中混进的可恶大老鼠如何?”梅落鸿听他言语,不自禁地面颊绯红道:“几只硕鼠而已,交于府门的侍卫去料理便罢了,王爷何必事必躬亲呢?梅某料想定是王爷府中的藏书汗牛充栋,书卷香气溢满府苑,遮掩了蔬果之香,因此那些硕鼠嗅着味儿便爱上去啃食书卷了。王爷如此好学上进,为国为民宵衣旰食,是大宋百姓之福。”晏王朗笑道:“还是梅兄会说笑,怪道官家如此喜爱你。”
      当此际,雅阁中红烛飘摇,歌舞管弦之声渐渐低沉,梅落鸿再四劝酒,晏王喑声道:“京师人皆称梅兄为玉楼公子,太白金星转世,拥有金杯斗酒诗百篇之功,小王若与梅兄斗酒,恐会丧命在梅兄的酒量之下,不妨咱们搁下杯中清酒,尽兴听曲如何?”梅道:“一切但凭王爷心意。”
      他这厢壁推杯换盏,笙歌遍舞,而在书阁无人处,倾羽躬腰潜藏在书砌中去寻觅那些丽妃与华存密约花期、采兰赠芍的风月书笺,他蹑步盘桓在书阁中,见了书阁架几上堆砌着满案的《太史公书》与各类医药武学杂书,他不由嗟叹道:“这个晏王倒是位饱学之士,只是在这浩如烟海的书卷中去寻觅几封书信无异于沧海取栗,只怕盘桓到天明也难以找出来。”遂忧郁思量道:“这个晏王向来心思缜密,丽妃与道士密约往来的书信乃是见不得天光的秘要物件,他自然要小心珍藏,轻易不会掷弃在书案中,只是那些信笺他究竟会置于何方呢?”他苦心思量,因想到这位晏王一生遭际凄凉,父母早逝,凋敝的晏王府尽皆依靠他一个柔弱少年操持,老王爷与他父子情深,在他心中最要紧的自然是老王爷的遗物,听梅大哥说这晏王府的家传秘宝皆藏在松岗后的一座石屋中,只是那石屋终年封闭,由外看去竟像是一座顽石砌成的坟丘一般,想要进去实是万分艰难。他心中一恸,眼前浮现出久违的面影,动情道:“可是为了洛涵,纵有千难万险我也要只身闯下去,何况只是闯进一间小小的石屋。”这般想着,遂快步奔出书阁,回首望向窗外,见富丽堂皇的晏王府苑中灯火辉煌,一群侍卫把守着一重重垂花帘门,远处花厅中隐隐飘过一阵袅袅的丝竹之音,他料想梅落鸿此刻正在与赵洵缨宴酒,不由踟蹰道:“可不能让梅大哥的一番心血白白耗费,我要尽快找到那些书信才好。”他循着府苑狭隘荒僻的幽径慢慢逡巡,但见湖堤花甃旁皆安置了一排排璀璨清雅的琉璃纱灯,然而在远处松树林中却闪现出几点幽蓝似月下精灵的磷火,掩映得郁郁葱葱的翠松林越发幽暗诡秘,他不由嗟叹道:“这个赵洵缨果真是个心胸狡诈之徒,将他府上的稀世珍宝藏在这样一个荒凉诡秘的坟冢里,寻常人自然未敢轻易盗取了。”倾羽蹑步越近石屋,见了石屋旁翠柏丰茂,松竹蔼蔼,松林中万物岑寂,唯余袅袅清风拂过翠柏,在苍翠的绿松林中掀起阵阵松涛。他见了那小屋处并无一人把守,不觉心生忐忑,迷惘道:“这个赵洵缨向来心思缜密,对于珍爱之物一向惜如珍宝,然而这藏宝之处却无一人看守,他是故意疏忽好教我坠入他的陷阱么?”但一想到洛涵的心结,便旋即忘了这恐惧,回望那幽暗如坟丘的石屋,亦如孤勇者一般朝石壁处漫步而去,拂手触上那石屋温润的岩壁,不禁迷惑道:“这个赵洵缨是要故意戏弄世人么?这座石屋修砌得如同一座大圆筒一般,连一处缝隙也无,寻常人除非拥有土行孙的遁地之术否则如何能够进去。”他心扉沉郁,晃亮火折围着那石屋不知盘桓了几百圈,直到那石壁上葱郁的蓬蒿已遭遇他拨弄得满地狼藉,不觉心生懊恨道:“赵洵缨这贼斯鸟,他是要故意捉弄我么?教我像一只大黑驴子一样围着这座石头盘桓一整夜,他却在那里笙歌燕舞,教我做一只顽猴任他戏耍么?哼,今夜纵是教我轰炸了这座石屋,我也一定要见识一番这石穴的庐山真面目。”他触手拂弄那石壁,但觉那青石壁温润光滑,仿佛淋了一层清腻的石蜡一般,遂举起火折去灼烧那石壁,而那青石遭遇了烈火焚烧后竟而从石壁间滚落潺湲滚烫的烛油,而当蜡油缓缓垂落之际,在那青石壁间终于闪现出一幅别样天地,但见那青石壁间缓缓现出斑驳的罅隙,倾羽不禁恬笑道:“原来这座石屋的机缘在此,想来赵洵缨确是在他的宝匣中花费了许多心思,只可惜他遇见了我这等天下第一绝顶聪明人,这点小心机轻易便教我识破了。”他蹑手揭起那滚烫的石块,果见那洞穴中别有洞天,不由地心生欢喜,遂快步越进石屋中,依着熹微的烛火,终于看清那石穴中的景象,只觉着屋中景象亦如屋外一般简陋寒酸的犹如一座寒窑,室中破旧的木兰桌几上放置着几件盔甲,屋角堆砌着几只木匣,其余的更无长物。他轻撷那纤尘不染的木匣打开来查探,然而触手却察觉那匣子冰冷如霜,封口处更是结着一层薄冰,他费力去揭那木盖,瞬时只见一缕银光飘浮过室宇,垂首望去见那木匣中横卧着一柄弯月形的宝刀,他窃喜道:“这应当便是晏王府的传世宝刀月光泓了。”拂手去摸那宝刀柔若银光的刀刃,沉吟道:“赵洵缨驰骋沙场这么些年,便是依靠着这柄宝刀来杀敌的,罢了,念在他为国征战的份上,且饶过他一回。”回首去翻那剩存的木匣,见匣子中贮藏的依旧是些宝刃兵器,他垂首踟蹰,懊恨道:“这斗室中贮藏的皆是些盔甲、冰刃之物,哪里却有那些书信,我费尽艰辛走进这间石屋,却只见到这几柄冷冰冰的兵器,最终依旧空手而归。”他徘徊室中苦闷难定,回首见那月光朗照的屋角堆砌着两只尘灰满布的木匣,只得意兴阑珊走过去,垂首去搬那木匣,却发觉那匣子异常沉重,掀开木匣来打量,他不由地惊呼出声,但见那匣子中贮藏着一把蛛丝密结的绿绮琴,他不由万分懊恨道:“娘亲的绿绮琴,从前父母在世时视若珍宝的一把玉琴,如今却被他人丢弃在尘芥堆里,这份仇恨不报,我严倾羽枉在世为人。”他小心翼翼捧过那张满布岁月与伤痕的琴弦,一时间悠悠往事如泓水一般拂过心田,眼眸刺痛,似要滴下泪来,但终究强忍住苦泪,珍重捧过那张琴弦,见那绿玉琴案早已斑驳不堪,不由苦涩道:“母亲离世据今已经近二十年了,她离开后,这张翠玉琴再也没有人愿意守护了。”
      当此际,夜已更阑,户外蛩声寂寂,林间松涛如波,几点磷火闪烁不明……他小心捧过那琴案,缓缓拂去那琴弦柔丝上的尘灰,蓦然间只见几点磷火闪烁松林,他心下一惊,一个不留心,绿绮琴坠落在地,他万分怜惜,俯身去拾那玉琴,却倏然发觉那张玉琴沉甸甸地,似乎琴案中深藏着一块沉厚的顽石一般,他迷惘道:“这张玉琴从前托手轻盈,为何如今如此沉重了。”垂首拂拭那琴案,却不经意间抚摸到一块碎裂的玉片,拨开那玉片后才发觉,那琴腔中竟塞着满满的一屉信笺,他心下窃喜道:“莫非这些便是丽妃与华存道士私相往来的书信么?这真教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迅疾拨出书笺,就着熹微烛火去看那信笺上的飞白小字,见笺上所述皆是老王爷记载先帝与故太后的信笺,其中蕴藏了太多的宫廷秘事,在一封书信中,楞嘉王爷竟胆肆妄为地将刘后的生平身世信而有证地一一记述出来,他嗤笑道:“难怪这位楞嘉王爷会一生郁郁不得志,他性情如此坦率,不知韬光养晦,竟而将大宋宫廷的丑闻如叙写传奇一般书在信笺上肆意宣扬,如此胆大妄为,自然得不到帝王的钟爱。”但旋即忧郁道:“然而那些明证丽妃与华存道士私相授受的书信依然不见着落,他究竟将那些信笺藏于哪里了呢?”回首去望那张玉琴,见玉琴内已然空空如也,只得焦急四顾,再回望那玉琴底下的木箱,月光朗照之下,但见那朴实无华的木箱闪烁着别样的玉华,他迷惑道:“这只木匣中不知又藏着从何方盗窃来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像是寻见一件稀世珍宝一般,他迫不及待去揭开那木箱,箱子甫一开启,只见一缕温润的光华萦绕斗室,木匣中安放着一只诺大的玉椟,倾羽嗟叹道:“晏王府果然非寻常人家,连一尊陈旧的木箱中放置的亦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只是一只如此精美的金玉匣子放置在满布尘灰的木箱中,如此不是令宝玉蒙尘了么?”再揭起那玉匣时,才见里头放置着两幅卷轴与一柄银丝小剑,他郁愤撷起那柄小剑,愠怒道:“父亲生前惜之如命的钟隐剑,也教这贼斯鸟盗来了。”再展开那卷轴才知那两幅画轴亦是容熙王府澄雪堂珍藏多年的《初雪时晴帖》与《升元帖》。他小心藏起那画轴,黯然道:“虽然父亲的宝物失而复得,然而那些丽妃与华存密切往来的书信依旧毫无着落。”他徘徊斗室,仔细斟酌那两樽木箱,随手撷起箱中玉匣,但发觉那只玉匣沉甸甸地,匣子底座异常沉重,不由思量道:“莫非这只玉匣别有玄机么?”当此时,一轮寒月渐渐隐没西楼,斗室变得越发昏沉晦暗,两只杜宇徘徊屋外凄凉鸣啭,林间几点磷火闪动,那两鸟儿仿佛察觉到凶险一般,扑棱着双翅钻进石室中,倾羽心中一阵惊悸,一不留神间,那只温润生光的玉匣坠落在地,耳中听见铿锵一声脆响,他心中惊恸,急切撷起那匣中的卷轴与钟隐剑,回味方才的声响,踟蹰道:“莫非这只玉匣是空心的么?”他心下窃喜,垂首拂拭那只温润生光的玉匣,见了那玉匣间斑驳陆离的伤痕,随手拨开一枚碎片,才察觉那玉椟中别有洞天,只见那玉椟中心塞下满满的一屉书笺,就着熹微月光,他依稀可以看清那信笺封存处坠着一枝娇丽的芍药花,他激奋道:“这必定是华存道士书与丽妃的信笺无疑了。”当下收起那些书信,捧上绿绮琴便欲夺门而出,踏出石屋时,他遥遥望了望灯火阑珊处那座秀丽典雅的翡翠花阁,耳中隐隐听得府苑中袅绕不绝的丝竹之音,他料想此时赵洵缨正与梅落鸿觥筹交错,品竹谈箫,尽享人生之乐,不由恬笑道:“梅大哥果然有法子,竟能将平素清心寡欲,不食人间烟火的晏王纵情靡乐,彻夜笙歌。”
      他沉声走过花廊,耳中听得阁楼上飘渺的琴声,恬笑道:“赵洵缨性情寡淡少言,晏王府长年冷清的犹如雪洞一般,终年不闻一丝丝竹声,今夜这晏王府彻夜笙歌,若此事在汴京城中传将开来,必将成为东京城里的一则奇闻。百姓会以为平日里他们高不可攀的晏王爷,今夜竟然在这王府中饮酒狎妓,彻夜不眠。”回首见到石屋前几点磷光闪动,他怯生生携住绿绮琴一路仓惶奔逃,越过芙蓉湖堤时,蓦地见到前方青石道上灯火璀璨,几名王府护院手持火炬立在道中央,而赵洵缨正手执折扇伫立芙蓉花畔,笑意轻扬望向来人,颇有一丝诸葛孔明指点江山,守株待兔的韵味。倾羽默默凝望他,须臾后,只见赵洵缨携着梅落鸿慢慢移步上了湖堤,阻住他的去路,漫不经心道:“倾羽贤弟,别来无恙,方才本王梦呓,梦见有一只大苍鼠钻进本王的藏宝阁里盗取玉琴,于是带上梅学士匆匆赶往本王藏宝的石屋来捉老鼠,谁知来到这石屋前老鼠没有见到却意外遇见了你。”他悠悠一笑道:“我与贤弟本是一家人,莫说一张玉琴,纵是贤弟要我将这座晏王府腾出来让与你居住,本王也会不假思索地立时将这王府让出来搬到外头草堂去安身的,贤弟想要什么,尽管与为兄开口,但凡我所拥有的一定倾囊相授,贤弟又何必为了一张玉琴而做了梁上君子呢?”他一双鹰目紧紧凝视
      羽肩下的绿玉琴,倾羽一时语塞,道:“晏王爷误会了,羽今日来到晏王府只因有些小事要找梅大哥商讨而已,今日我在府中学习了一只刘梦得的《玄都桃花》琴曲,其中有许多颇为费解之处,因想到梅大哥是精通音律之人,我一时心痒难耐,故而深夜冒寒去寻找梅大哥,想要听大哥解释一番《玄都桃花》琴曲的妙意。然而到了梅府才知梅大哥今夜受王爷之邀到了晏王府陪伴王爷饮酒听曲了,因而深夜冒失闯进晏王府中,扰了王爷的清修,请王爷体谅。至于这张玉琴,也是倾羽方才入府时无意间寻到的,并非羽偷窃而来,请王爷明断。羽早已知晓晏王府是诗礼簪缨之地,墨宝书香充盈轩宇,因而在晏王府的轩廊中拾到一张玉琴也不足为奇了。”赵洵缨巧笑道:“原来贤弟今夜乃是为了与梅大哥切磋琴曲而来,此事教洵缨这等粗莽武夫听来委实颇有意趣,贤弟与梅大哥皆是清新俊逸的京师才子,亦是金兰之交,今夜贤弟愿意为了切磋一只琴曲降足鄙府,乃是洵缨的荣幸,古有伯牙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而倾羽贤弟文韬武略,愚兄自与贤弟相识以来,亦对贤弟心存惺惺相惜之意,这张绿玉琴本是家父珍藏一生的珍贵名琴,家父亡故后,这张玉琴一直跟随着父亲长眠在石穴中,距今已有多年不闻于世,今日不知是哪个龌龊的顽贼竟而潜入我藏宝的石穴中将这张古玉琴盗了出来,既然这张琴乃是贤弟在花廊中偶然拾得,一切只好说贤弟与这件宝物很有渊源,洵缨本欲将此宝慨囊相赠,奈何这张玉琴先父珍藏了一生,如今他不幸仙逝,洵缨作为人子,这张玉琴自然也应当为先父妥善保管,贤弟是襟怀洒落之人,还请贤弟将这张玉琴归还于我,也好全了洵缨的一片孝心。”倾羽淡笑道:“倘若晏王爷一定要争执,倾羽也不必再顾忌王爷的名誉了,许是风高月黑,王爷并没有看清这张玉琴的模样,故而误认为它是你王府的东西,然而这把琴的岳山中却清晰烙印着母亲的名讳…”他忧郁道:“这张玉琴本是家父生前赠予母亲的绿绮琴,母亲故世后,这张琴也一直安藏在容熙王府的画阁中,这十多年来,世间从未有人触碰过它,不知为何,如今这把玉琴会流落到晏王府中,而今宝物失而复得,倾羽要感激王爷的一番良苦用心,替倾羽保管母亲的玉琴,恰如王爷所言,这把绿绮琴母亲珍藏了一生,只可惜她情深不寿,正值锦瑟年华却仓促离世,母亲故世后,这张玉琴自然也应当交由倾羽妥善保管,请王爷莫要为难我。王爷愿意相认我这个出身微末的同族兄弟,倾羽受宠若惊,只是这张玉琴乃是母亲珍爱一生的信物,我们虽是兄弟,但这绿绮琴终究还是倾羽来保管才是最好,晏王爷若要尽孝心,就请遂了母亲的遗愿,将这张绿绮琴归还给我吧。”赵洵缨无故受了这番奚落不由地郁愤填膺道:“好个惫懒无赖的刁钻小民,你潜入我府偷窃宝物,本王给足了你颜面,你竟敢出轻薄之语讽刺本王,如今人赃并获,你若不愿将玉琴交出来,本王顷刻便将你送往开封府去交由包大人处置。”倾羽哂笑道:“包大人聪明绝伦,以他的慧眼顷刻便能辨认出究竟是谁盗了玉琴,到那时王爷你是要贻笑天下么?”他一时语塞,但终究碍于颜面,只得强笑道:“贤弟说笑,晏王府几代忠烈,洵缨虽年少无知,阅历浅薄,但也时刻记得祖训,为人臣子当思忠君报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洵缨日夜焦虑的尽是大宋边防军务,希望能够尽微薄之力为君解忧,哪里有心思去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呢?以本王的声明想要得到一张玉琴那是轻而易举的事,又何需潜进容熙王府去偷窃呢?本王半生驰骋沙场,刀光剑影早已司空见惯,就算是死本王也无所畏惧,又何惧你们这些无赖匪徒的流言蜚语。你深夜潜入王府盗取宝物,如今人赃俱在,还要强辞狡辩,若不乖乖放下玉琴,本王可不会如此和气了。”他一双鹰目狡黠望向倾羽,邪魅一笑道:“我瞧着你身上如此臃肿,定是从府上盗取了不少金银吧,要不要本王召几名侍卫过来,为你袪一袪身上银钱的晦气?”倾羽哂笑道:“我如今人在你府中,便是你的砧上之鱼,刀尖之肉,任你毁谤,我无力辩驳,莫说是晏王府的金银,就是你污蔑我轻薄了你的娇妻美眷,红颜知己,我也只得承认。”赵洵缨懊恨道:“果然是江湖小民,刁钻顽劣,今日本王定要捉下你这无赖匪徒送到开封衙去,教你这无赖小民日后在汴京城永无立足之地。”倾羽哂笑道:“倾羽一生浪迹天涯,四海为家,立足于天地之间,只要羽一生品性高洁,行事无愧于心,自有勇气立足于天下,又何必吝惜一个汴京城?”赵洵缨顿足不已,梅落鸿愠怒道:“倾羽,见了晏王殿下不得无礼,你这张玉琴既然是在花廊处偶然拾得,又是王爷的钟爱之物,须得尽快还给王爷,否则大宋明法有定,私入府宅盗取他人宝物乃偷窃之罪,若财物贵重,要流徙千里,并要在面上黥面刺字,烙下一生耻辱的印记。容亲王爷一生刚正廉洁,为国为民,鞠躬尽瘁,难道你要毁了他一世清名吗?”倾羽悲郁道:“梅大哥,难道你也要为这个无道恶霸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么?绿绮琴是母亲珍藏一生的信物,我岂能让它旁落他人之手,今日纵要取了我的性命,我也不会将这张玉琴拱手相让。”梅落鸿叹惋道:“大哥只相信眼睛看到的事实,方才我们分明看见你捧了一张玉琴从石屋中走出来,身后一班侍卫皆可为证,你如何再辩?这张玉琴是晏王府的东西,你若不愿留下可休想离开,至于你信口开河说这张玉琴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尽可以状告到开封衙门去,相信以包大人的英明决断定能够还你清白,然而在这王府中,你若敢冠冕堂皇地取走一张玉琴可当以盗贼论罪。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贪小利,以你今日的荒唐行径,我也可以断定你今生将永无出头之日。”倾羽懊恨不已,郁愤道:“你们这一帮仕宦子弟,勾结成党,沆瀣一气,欺压良善乡民,今日这番羞辱我严倾羽将永世铭记于心,你要记得,终有一日,我会打马归来,夺回属于我的所有。”梅落鸿轻笑道:“你能够有此心奋发图强,励精图治,大哥很是欣慰。夜已深了,莫要扰了王爷的清休,速速放下绿绮琴,尽快离开吧。”他郁愤填膺,眸中泛起星星泪痕,似有一柄利刀剜入心腑,默默放下绿绮琴,悲愤离开了王府,耳边袭来一声悠长的叹息,他心痛如绞,沉声道:“在我心中,梅大哥是这世间最高贵的人,他是天山之巅的一朵寒梅,坠落凡尘,那样孤独,又那样忧郁,他与别的仕宦子弟迥然不同,他才华横溢,高贵典雅,是沧海月宫里的一块玲珑美玉,然而他今晚所行之事教我看在眼里,却又令我那样痛心,从前我们相遇时,我时常捧出绿绮琴来到王府后山相思树下,与他对坐在山花间,合奏一曲《江城明月引》,那把绿玉琴是我的东西,他不会不记得,然而今日他却义正辞严地为晏王开脱,声称那是晏王府的宝物,二人合力夺了我的绿玉琴,原来他是那样精明世故的一个人,好在天道昭彰,教我早早看清他的面目,从今以后,我严倾羽再也不会认他这位大哥。”夜雾一重重袭上衣袂,凉风拂面而来,他举首茫然四顾,却只见到无边苍茫的暗夜侵袭他柔弱的身躯,黎明前的夜空漆黑的寻不见一丝光影,他犹似深陷在无边的幽潭里,那样凄冷又那样彷徨。他不自觉拂了拂胸襟,因心中牵挂着洛涵的嘱托,故忍痛大踏步迈入苍茫夜色中。
      他一路辗转蹒跚回到容熙王府时已是平明拂晓时分,回首见到痕秋正孤身等候在王府□□一座观音玉像前,他心中生出些许暖意,幽幽恬笑道:“痕秋,你今日起得这样早,你独自一人徘徊□□下,是在等人么?”她忧郁垂首,一双星眸泛起点点泪光,悲郁道:“昨夜我并没有睡,爹爹病重,我一夜辗转难眠,于是起身来到廊院观音玉像前,我想请求观音娘娘保佑爹爹化险为夷,平安渡过难关。”他悲痛道:“你说什么?师父病重了,前些日子师父的风寒之症不是已经痊愈了么,为何今日会忽然病重?”她悲郁道:“都是旧疾了,自从许多年前,我与爹爹生长的漠南草原上流行了一场鼠疫,母亲过世以来,爹爹的身子一直不好,时常胸闷心悸,偶尔还会有咯血之状,只是他性子要强,身子不愈也从不向外人道来,那时爹爹受了王爷的嘱托,要爹爹收你为义子,全心全意照顾你,那些时光,你我年岁都很幼小,爹爹要倾心照顾我们,经年累月,劳累出了一身伤病,如今你在汴京城中处境艰难 ,多少奸佞小人想要迫害于你,爹爹常常为了你殚精竭虑,身子也越发赢弱,他每日清醒后嘱咐我的第一句话总是说你的身世孤苦可怜,要我倾心照顾你,他很快要……离开了,从今以后我们要相依为命,不要再思念他。”言到此处,她已泣不成声,倾羽悲痛道:“我不相信,师父一向身子健朗,怎会病重?师父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他从前告诉我,要陪伴我们直到白发苍苍,看着我们儿女成行,他在家中含饴弄孙。”他柔声劝慰道:“你放心,师父一生仁善为怀,必能够多福多寿,他这一生曾遭遇过多少大风大浪,经遇过多少急流险滩,最终都坚强走过来了,相信这一回必定也能够化险为夷,平安无恙。”他心中沉痛,欲返回雅阁去探望苏苇舟,将近花厅时,却只听见幽凉晚风衔来一阵凄郁的叹息,他迷惘道:“师父此刻也惊醒了么?”痕秋悲郁道:“爹爹昨夜与我一般,也未曾入眠,最近他睡容甚浅,时常整夜整夜胸中痛的难以入眠,清醒时便独自望着窗外喃喃呼唤你的名字,他每天都在等你,然而你却常常夜不归宿。”倾羽沉痛道:“是我对不住师父,我这就去陪伴他。”
      他步履蹒跚,唇角瑟瑟颤抖,眸中泪意涔然,不经意间怀中的信笺洒落满地,他惶急一一拾起,痕秋默然凝望那绯红色的桃花信笺,迷惘道:“这些是你与公主的书信么?”他惨然一笑道:“自然不是,这些是我费尽千辛万苦从晏王府盗来的,是指认丽妃的罪证。”痕秋忧郁道:“原来这些时光你一直在忙碌这些事,这一切都是公主吩咐你做的罢?”他忧郁摇首道:“这些事儿洛涵并不知情,是我自己见她作恶多端,让许多人深陷命运苦海里,这一回我定要教她尝一尝多行不义的苦果。”他脸容氤氲浓郁的凄苦之色,整了整狼狈不堪的衣襟,佯作镇定走进暖阁,阁内一灯如豆,一盏红烛将息未息,烛泪淋漓落满兰几,在那飘摇的熹微烛光里,他仿佛听见来自生命最后一丝柔弱的叹息,他眼眸蓄满泪滴,指间不自禁地瑟瑟颤抖,俯身握住苏苇舟伤痕斑驳的手掌,喃喃呼唤道:“师父……”凄迷的霞光如潮水般涌进屋宇,窗棂鸟鸣啾啾,檐下蝉鸣凄厉,他仿佛呼唤了千声万声,直到声嘶力竭,却只听见沉寂的床榻上袭来一声声艰难的恸咳,良久后,卧榻上的老者终于幽幽醒来,凄郁回眸望向倾羽道:“羽儿,你回来了。”他凄然一笑道:“师父。”那老者惨然笑道:“羽儿,方才师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师父梦见王爷又回到了这座府苑中,站在廊下采撷丁香花,他在霞光里拈花向我微笑,感谢我将你养育的这么好,这样正直善良,满腹正义,虽然这样的品性教你在人间饱受折磨,可是你要相信,终究邪不胜正,居心叵测,泯灭良知的人终要受到天理的惩罚。”他艰难抬手拂上他血痕斑斑的额角,恬然一笑道:“羽儿,方才又在外面顽皮了吧,这额间的血痕是哪个小蟊贼伤的?”倾羽凄然道:“师父!”那老者苦笑道:“你不说我也明白,自从五年前师父将你们带到这汴京城来,咱们的日子从未安稳过,如今在这京师之中想要害你的人数不胜计,只可叹我虽为你的师父却没有能力保护你,教你在外头受了太多委屈,我对不住王爷。”倾羽凄然笑道:“身为男儿汉岂能被这些小小磨难轻易打倒,为了天地正义,为了世道仁心,纵是千钧重担,也不会将我压倒,纵是刀山火海也不会令我畏惧,否则我也不配再做容亲王的孩子,也枉顾了师父多年的养育之恩。从今以后,由羽儿来保护师父,羽儿绝不会再让师父受到半毫伤害。”苏苇舟苦笑道:“师父已经年老,生命走向落幕也是自然之事,师父十分欣慰,今生能够拥有你与痕秋这两个善良孝顺的孩子,从今以后,你们要相护扶持,相依为命,师父无法再庇护你了……”他艰难恸咳出声,唇角弥漫潺湲的伤花,倾羽悲痛道:“师父!”他幽幽回眸,目中溢满爱怜之意,憔悴苦笑道:“平芜社的那一群孩子们年岁都还幼小,从今以后,你要用心照料他们,师父知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以后要立身报国,做一番大事的,我的孩子痕秋她只是个平凡女儿,自然无法与你相配,只可惜这孩子天真傻气的很,多少年来,她一直痴恋于你,从未对其他的男子动心过,师父今生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着你们成家立业,寻到人生的归宿,秋儿的身世与你一般,自幼失去了母亲,在这世间孤苦伶仃,无人照拂,你要答应师父,无论将来你们的际遇如何,你都要将她视作自己的妹妹一般关爱照拂,不可弃她不顾。”倾羽悲郁一笑道:“师父放心,我与痕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她对我情深义重,今生今世我都会将她视作自己的亲妹妹一般珍惜爱护,永远不会弃她不顾。”他忧郁的目光蓄满清泪,幽怨道:“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人生短短数十载,终要走到这一天,羽儿,切勿珍重自己,师父只能陪伴你到此时了。”他声息渐渐微弱,终于低沉到无声,眸边蕴满清泪,安详阖目而逝。
      倾羽胸中大恸,悲泣道:“师父,您答应了要陪我与痕秋直到白发苍苍的时候,要年年陪我到王府的后山上去看父亲当年种下的相思树与辛夷花,为何此时就走了呢?您知道我与痕秋在这世间孤苦伶仃,无人爱惜,我们在这世间只剩下你这一位亲人,可是你却弃我们而去,如今我们在这世间就像是一双折翼的孤鸿,孤飞千里,穿越茫茫风雪,经受人世寒霜苦雨的摧折,却没有一人疼惜。这些天里,羽儿的心里一直都很苦,许多个清夜无人的夜晚,我独自一人卧在冰冷的石崖上,我时常会梦见依偎在你的身旁向你诉说心事,在这世间唯有您一人会不遗余力地爱惜我,永远不会抛弃我,可是如今您为何却背弃诺言了呢?”
      他正自沉恸,忽闻身后袭来一阵凄郁的悲泣声,他心下一惊,回首才见痕秋不知何时已伫立玉塌前,他柔声劝慰道:“痕秋。”她凄然道:“爹爹就这样睡着了,他不愿再理我了是么?他昨日还告诉我,劝我不要为他伤心,无论任何磨难灾殃,他都会坚强挺过去的,爹爹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他说过要陪伴我直到老去,为何此时却匆匆逝去弃我于不顾呢?难道我有何遭人厌弃之处,为何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都要弃我而去。”倾羽凄伤道:“秋儿,师父方才说得十分明白,他要我们从今以后相护扶持,相依为命,从今往后,在这世上,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我的小妹妹,你放心,无论今后生命里会遇见多少磨难,遭遇多少凄风苦雨,我都会奋力为你抵挡。”她垂首饮泣,悲痛道:“我很想带着爹爹回到姑苏城去,让他陪在娘亲的身边,她一个人在天上孤单寂寞了那么久,一定十分想念我们,从今以后,我便守在姑苏城的桃花树下,守在爹爹与娘亲身边,再也不愿出来。这座汴京城为我带来太多的痛苦与伤痕,我只想离它远去。”倾羽心下一怔,茫然思量道:“如今辽太子时刻觊觎着洛涵,倘若此刻带着痕秋回到姑苏城去,也许此生就要与洛涵永别了。痕秋的话字字入心,这座汴京城除却为我带来太多的痛苦与伤痕,让我知晓世道人心多么的浇漓险恶,其他的一无所有,回想昔日在姑苏城的年月,那样清纯快乐,仿佛沉浸在一座世外桃源中,远离世俗的喧嚣与尘埃,只守护心中的一方净土,此时我也很想带着痕秋回到姑苏城去,回到那座有诗有酒的江南小城,然而若如此做,必然又将与洛涵长久别离,她如今身陷忧患之中,我怎能弃她而去,虽然她曾经有负于我,可是我对她却是矢志不渝的痴恋,今生今世,无论遭遇多少苦难厄运,我都不会舍她而去。”他幽幽回眸望向痕秋,忧郁道:“秋儿,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是如今洛涵身陷危难之中,咱们作为她的朋友,不可弃她不顾,我答应你,待到洛涵的困境解除之后,我便带着你回到姑苏城去,从此以后,我们便守在姑苏城的桃花树下,守在师父与师娘身边,静看世间花开花落,再也不回来了。”她惨然苦笑道:“倾羽,我知道让你陪我一起回姑苏城去,这教你十分为难,你心中时时刻刻惦念的唯有公主一人而已,否则也不会等到爹爹病重,等他到了弥留之际你才肯回来。你放心,让我独自一人带着爹爹回到家乡去,至于你就守在京里陪伴你的公主花前月下,为她排忧解难吧。”倾羽忧郁道:“痕秋,我并无此心,师父待我恩重如山,倘若我知晓实情,纵然舍弃一切,我也会守在他身边,绝不会舍他而去的。我知道你在怪我,责怪我日夜闯祸,让师父为我伤心忧虑,最终病重不治。”他回眸凄郁道:“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过错,这许多年里,师父为了我殚精竭虑,受尽苦辛,而我却在他病重之时,独自在外孟浪逍遥,我不配做师父的孩子,倘若你要恨我责骂我,我也不会怨你。”她早已泣不成声,身子犹似一脉轻鸿,在晨风中瑟瑟战栗,倾羽轻轻握住她的柔荑,护住她颤抖的身躯,凄声道:“师父生前唯一的夙愿就是希望你幸福快乐地活着,他已经走了,从今以后,换作我来守护你。”她似一脉柔弱的辛夷依偎在他怀里,娇小的身躯似要在无尽泪水中渐渐溶解,许久许久了,她强忍住生命中所有的痛苦与伤痕,从不忍放情哭泣,只因这世间并无一人懂得她的心事,也并无一人会珍爱怜惜她,他展袖轻轻护她,彼此默默依偎,相对无言,良久后,她终于渐渐释怀,柔声道:“对不住,方才是我失礼了。”他轻轻为她拂去眸边清泪,回首望向窗槛边盛开的一蓬蓬淡雅馥郁的丁香花,眸中蕴满泫然的泪痕,凄然思量道:“如今娘亲、爹爹、师父他们都走了,唯剩下我一人徘徊在这凄凉的人世间,孤苦寥落,像失根的飞蓬,飘飘荡荡,无枝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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