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碎流光

作者:康桥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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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衣脱尽芳心苦,深锁春光一院凉


      洛涵为了湘妃之事,每日劳神于心,每隔三两日辰光,她总要悄悄潜入荼靡宫去探望湘妃一晌,看着母妃被现世苦难折磨得心力交瘁,形容亦跟着她渐渐消瘦憔悴。这一日她忽闻父皇再度封闭了荼靡宫,禁止一切宫人与母亲相会,她卧在露台边黯然啜泣,一只脚已迈出石阶,倚着露台廊杆颤巍巍地凌空而立。雪涯远远相顾不禁愕然道:“公主。”她神色恍惚,全没听见阶下的呼唤,雪涯飞奔近前,护住飘摇欲坠的洛涵,惊惶道:“公主,这露台太过危险,公主快随我下阶吧。”她仓惶回眸,幽幽转过石阶,黯然垂泪道:“雪涯,我总担心今生我再也见不到母妃了。”雪涯凄伧垂首,强作恬笑道:“不会的,陛下待湘妃娘娘一生情重,待到丽娘娘事件平息,娘娘一定会被放还翠宇阁的。”洛涵微微苦笑,想起母妃的处境,几乎要落下泪来,露台晴光如丝,香阶花雨潋滟,薰风如诉拂落她莹白的蝶衣飘飖若举,苑中杜宇声声轻啼春泪,她忧郁相望芙蓉树梢头的啼鸟,悲郁吟道:“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我如今终于明白,帝王之爱薄情犹似风絮,一生的深情却终究抵不过他的子嗣江山,后宫女子不过是他绵诞皇嗣的一个棋子,这许多年月,父亲为了膝下子息凋零之事日日烦忧,这一回母亲伤及丽妃腹中孩儿,戳中了他的痛处,他便对母亲彻底绝望,将她幽禁在荼靡轩中,欲要囚禁她一生。雪涯,你听,苑外杜宇声声,但我只怕母亲最终连那凄伤的杜鹃也做不成,只能做一朵深宫的小花随着东风忧伤飘零。只怕娘亲的命运连那金谷园中坠楼的绿珠也不如,绿珠为了夫君被捕毅然坠楼而死,然而她已得到丈夫一生的怜爱,后人千年的痛惋,可是母亲不过是这深宫里一个籍籍无名的女子,纵然为了父皇流尽血泪也无人在意。”她幽幽絮语,望着枝上凄凉的啼鸟,蓦然间由红杏迷离的花影中目见一个少年载着一叠书卷穿花而来,她容色微恼,嗔怨道:“他这时捧着书卷过来做什么?我正为了母亲之事忧烦不堪,哪里有闲情去陪他弹词论赋。”低眉垂首之间,却见那少年已来到她身畔,恬笑道:“洛涵,这一段时光一直见你幽居在琼华阁中,许久不愿出来,我原以为你是看透了世事,独自幽居阁中读书参禅,不愿再理会红尘情事,因此特意从故友那里寻了几本梵文经书来赠与你,希望你精研佛法,将来普救世民。”洛涵啐道:“当真好没正经,我正为了母亲被幽禁之事烦忧不堪,你却有闲情在这里谈佛论禅。”那少年忧郁道:“我明白,其实我今日也是为了此事而来。”她迷惘道:“倾羽……”倾羽携了书卷一路步进殿阁,他回首道:“倏闻湘妃娘娘的事,我也为此痛心,娘娘与官家一生感情甚笃,这一回却因为一件小事而生怨,听说今日官家为了丽贵妃封闭了荼靡宫,不许任何亲信者与她相见,其实我以为这对于娘娘反而是一道曙光,丽妃因着父亲伤逝的事,对娘娘怀恨于心,她如今已经疯魔成一只随时会噬人的小兽,多少次想要置娘娘于死地,官家禁止宫人与娘娘相见,不过是为了保护娘娘,免得丽妃过去寻衅滋事,官家待娘娘的情谊始终不曾变过。”他回首捧过一卷禅经道:“听说娘娘近日很喜爱听禅师说法,我打听得知每日进出荼靡宫的那位了潺神僧乃官家的救命恩人,官家向来待他崇仰有加,了潺先生若愿意为娘娘说情,娘娘才有机遇早日逃脱苦海,而那位了潺先生人品持重,素日清心寡欲,一心向佛,他近日一直在苦寻几本梵文禅经,无奈一直没有着落,因而我今日携着这一堆佛经来,乃是为了要送给先生。”洛涵好奇捧起那一卷卷经书,见书中文怪异,图形蜿蜒曲折,自己全然不识,遂迷惘回顾倾羽道:“了潺先生都无法寻到的梵文禅经,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倾羽嬉笑道:“想要寻得这几卷梵文禅经也并非什么难事,我自幼飘零四方,在江湖中交友广阔,以我的江湖阅历想要跟道中朋友借几本佛经那是很容易的事。”洛涵奚落道:“原来你还有许多江湖中的朋友,为何从前没听你说起过,试问这些梵经是哪个道上的朋友送给你的,是□□、白道还是五斗米道呢?”倾羽忍俊不禁道:“不敢骗你了,这些梵经是从梅大哥处得来的,他是人道中的朋友,梅大哥曾经奉命随父亲出使南越,在南越国宫廷中见到满室的梵文佛经,大哥惊喜不已,以为目见了佛界的一件瑰宝,故而请求国王相赠几卷带回中原,为中原僧侣传递佛音。这几卷梵经正是梅大哥由南越国宫廷带回来的。”他回首道:“咱们将这些梵经送给了潺先生,先生感动我们的挚诚,也会倾心相助我们解救娘娘。”洛涵忧郁道:“可是如今我已经见不到母亲了,父皇留下诏谕封闭了荼靡宫,禁止一切宫人前去探望,我很忧心母亲的处境会万分凄凉。”倾羽道:“你若思念娘娘,就在今晚我陪你去,咱们乔装改扮作一对侍者潜入荼靡宫去为娘娘送几卷禅经也不会引起他人留心。”洛涵欣然颔首。
      是夜月明花瘦,倾羽扮作宫苑的一个点灯侍者陪洛涵漫步御苑回廊中,隔着琉璃纱灯绯红的光影,他回眸望向洛涵的一身御侍容装,忍不住嬉笑道:“好俊俏的小侍监,不知你入宫多久了,在宫中侍奉哪位主子?”洛涵道:“我哪里有福气侍奉宫里的主子,不过是皇家宫苑里的一个点灯内侍罢了,且督领侍只容我在夜晚行走,白日里要像一只蝼蚁一般隐藏起来,不许我与任何宫嫔公主相见。”倾羽嬉笑道:“这是为何?”洛涵啐道:“这不是你说的么?我生的太俊俏了,倘若白日闲荡宫中,教嫔妃皇女瞧见,恋上了我这个娇俏的小侍监,岂非有损官家声誉么?”倾羽恬笑道:“此言极是,只是那位督领侍还是太过愚昧,你的倾城姿容又岂是黑夜可以阻隔的,像我此刻与你初度相见,便已被你迷惑得不能自已,我宁愿化作一只粉蛾伏在灯壁上夜夜为你引路,这样在清寂的夜晚你便不会再寂寞了。”洛涵垂首含笑,谈笑间,不觉已走近荼靡宫,将进殿门时,却被侍女禀报,娘娘得陛下特许已随了潺先生往相国寺去参加佛祖涅槃法会了,至月初时分仍未归来,洛涵分外焦灼,她忧郁道:“父皇向来是不许母妃出宫的,今日母妃难得随了潺先生入相国寺去参拜礼佛,她更不会违背宫规深夜不归,或许是路途中遇见危难了,如今丽妃在宫中权势熏天,宫里阿谀谄媚者皆想要扼杀母妃向她邀功请赏,如此母妃留宿宫外岂非万分凶险。”倾羽柔声道:“你莫要惊惶,相国寺的涅槃法会乃佛寺一年一度的佛教盛会,并非一日可以完成,娘娘今夜未归,定是寺里今日事务太多,了潺与娘娘尚来不及归来。”她心扉忐忑不宁,凝望冷落的空庭幽幽踱步。
      是晚月近中天,相国寺殿宇依然灯烛辉煌,了潺盘坐佛龛前,满面倦容回望湘妃,含笑道:“小僧无礼,今日本想趁此机遇带着娘娘来到寺中参禅散心,奈何今日俗务太多,小僧至今未能抽身照顾娘娘,夜色已深,娘娘若不嫌弃,请在寺中下榻一宿,待明日拂晓,小僧便送娘娘回宫。”泠依温煦一笑,道:“泠依应当感激禅师这数日里的陪伴相助,禅师今日劳碌,请落榻安歇,泠依先告退。”她告别了潺独自游荡在灯火荧荧,游人疏落的相国寺中,想起自己被幽禁数日,与世隔绝,与官家情断,不自禁地泪痕潸潸,而如今初度逃离冷宫,重见人间这万千灯火,竟仿佛置身在一场华胥幽梦中,一切虚幻地犹如幻境。她忍不住轻步踏上夜阑人寂的御街,耽恋看着红槛旁的殿宇人家,怅惘道:“许久许久了,我再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夜色,人间美景万千,而我这一生的韶光却被误在深宫里,不知人间的烟火离愁,不识宫外风月,我这一生终是被辜负了。”
      当此际月尽更阑,御街人声寂寂,红槛旁灯烛熹微,然而远处一座华丽酒阁中却是华光璀璨,灯火凝辉,几百盏琉璃纱灯粲然生华,将一座华丽广厦掩映地流光溢彩,门前车马如簇,旅客往来不绝,她好奇道:在这夜色阑珊之时,店宇尚能如此辉煌喧嚷的也只有樊楼了。她今夜兴致甚好,禁不住往灯火荧辉的酒楼行去,尚未近酒楼时,已远远瞧见朱阁门前灯山如炬,花光催催,更有许多少年子弟载着旖旎佳人乘车而过,宝马雕车盈香满路,她迈步穿花而过,望向那朱阁水晶帘上的灯箱,见灯箱处以岫烟玉镶嵌出‘绮君阁’三个飞白大字,又见满楼红袖招摇,她垂首低语道:“原来这里是一座烟花酒楼。”她禁不住晕生双颊,欲回首离去,却又闻飘渺红楼上袭来一阵袅绕的乐音,有歌女清弹筝琶吟唱一首幽婉的小令: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玉真初见面。重头歌韵响琤琮,入破舞腰红乱旋。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她听着曲音忧伤,感怀自己的人生际遇,心中越发悲郁,遂踱步到灯火阑珊处细听那曲声,她怅然转步到街角,坐在金风水岸倾听那红楼上沉醉的歌声,不觉怡怡然如坠云端,这时突兀由冷清的御道中徐行过一匹马车,那车與却是以素帛织成一张帷帘,车盖亦缀满了素雅茶花,月色朦胧中望去仿佛一匹刺目的白练,车厢内幽香隐隐,间或飘落数盏素雅白茶,她讶然相望那辆迥异寻常的素色车與,见它缓缓驶向柳荫深处,心下好奇,忍不住紧随着车辙向前奔走,那车夫催马将车與停驻在柳荫回塘岸边,挥动着银鞭左右张望,神色甚是仓惶,她见之越发迷惘,心道:这夜色更阑之时,他独自驾着这素白车與来到柳荫回塘浦,神色仓惶地等人,莫非背后有何隐情么?她隐身花荫下凝神观望,却许久不见人来,那车夫越发焦急,一阵凉风拂过花影,仿佛离人幽然的叹息,她兴味索然踏花归去,越过梨花深处时,却与梅兴言不期而遇,她轻笑作揖,抬首却目见梅惊惶的目光,见他双手托着一位身形妖娆的绿衣女子,而那女郎双眸紧闭,面色惨淡若梨花,她迷惘相望梅兴言,见他目光游移,一双大手紧紧相护怀中女子,神色悲郁惊慌,泠依忍不住道:“梅相公好雅兴,这夜半更深,相公不愿安睡,却在这里陪伴玉人月下漫步,只是您怀中的这位女子仿佛已睡熟了,相公还是寻一个下榻之处让伊人安歇吧。”梅兴言怯怯道:“娘娘所言极是,此乃我府中歌姬柳湘君,今晚君儿强要拽着老夫到鸳鸯别浦陪伴她赏月散心,奈何她身子娇弱,未及夜半便昏沉睡去,还要拖累老夫背着她还家去。”她垂首凝望那沉睡的女郎,恬笑道:“梅相公懂得怜惜佳人,是梅府女子之幸,如今天下间痴情的男儿可实在是稀少了。”梅兴言颤颤轻笑,护紧那女郎快步离去,她正自迷惘,蓦然回眸间却目见那女郎指尖滴落一抹刺目的殷红,胸襟晕染斑斑血迹,她惊疑道:“莫非这女子受了重伤,才会虚弱昏睡么?梅兴言神色如此惊惶,难道这女子是为梅所伤?”她回首相顾梅兴言的身影,见他步履轻捷护着那绿衣女子一路仓惶奔近素帛车與,呼唤车夫催马迅疾离开了柳荫回塘浦,她心扉忐忑,仿佛一阵暗潮涌进身躯,将她湮没地无法呼吸。
      此后几日里,宫中再无一人踏足荼靡宫,她于孤寂之中倒也觉着闲适悠然。
      自那夜与湘妃在柳荫塘浦偶遇后,梅兴言已闭门谢客多日,这一日久未谋面的鹿宰执登临府上,鹿思铭一路朗笑入府,梅兴言枯坐廊下忧郁地逗着画眉鸟,遥遥闻见鹿思铭的欣笑声,眉头微蹙道:“这个冤家,老夫已经闭门谢客,不问世事,他也要过来相扰。”他推门相迎,鹿径直奔进雅阁,轻笑道:“梅兄近来仿佛清心寡欲,闲适的很,每日例行上朝,在朝会上却只言不发,回到家中也是心如止水,闭门幽居,不愿见人,梅兄难道是想要学蛟龙潜水,韬光养晦么?”梅兴言忧郁道:“鹿兄说笑,梅某人的心思鹿兄心知肚明,还需打趣么?我府中的歌姬柳湘君刚刚过世,那一日在留仙阁听曲,我误伤了她,虽然罪过起因在她,但毕竟是我失手错伤了她性命,每每忆起那一幕,我总是懊悔胆颤不已,她是我府中姬妾,曾与我颇有些情分,因此梅谋决心为她素服禁乐一月,以示祭念。”鹿思铭幽叹道:“人死不能复生,梅兄错误已经种下,想要懊悔也来不及了,梅兄为了湘君素服禁乐,乃仁者之心,但兄弟如此闭门幽居,不愿见人,长此以往,若日后再回到朝中去,只怕会官阶不稳,如今朝堂之上风起云涌,暗潮涌动,许多官家子弟,青年才俊蜂拥迭起,不知不觉间早已换了人间,梅兄若再隐逸蛰伏,只怕在那公堂之上很快要没有我们这些老匹夫的立足之地了。”梅兴言叹惋道:“那日我不慎失手害死了柳湘君,如今戴罪之躯,只求平安保身,岂敢再与他人攘权夺利?”鹿思铭苦笑道:“俗语云,温柔刀,刀刀伤人命,梅兄你这是要被美色误了一生啊,所谓身名利禄浑忘却,只合桃花共酒卮。这世间为美色所误的男儿又岂止你梅兄一人,这许多年来陛下独宠湘妃,为她的美色所惑,对她言听计从,曾经只因为湘妃几声蜻蜓点水的话语便要求彻查沈嗣攸,最终令沈早早地悲郁殁世,而丽妃因悲痛亡父去世,也变得疯疯癫癫,更不再得官家宠信,老夫一时间失去了左膀右臂,在朝中孤立无援。所谓红颜祸国,自古帝王专宠一代美姬者皆不会有好的结局,如今官家虽已幽禁了湘妃,也不过是缓兵之计,老夫窃以为这个湘妃一日不除,委实教人寝食难安,她在宫里勾结倾羽、包拯等亲信党羽左右朝纲,眼见老夫穷尽一生在东京城打下的江山就要被这一群乌合之众窃取了。”梅兴言谄笑道:“老夫深以为意,湘妃多年里蛊惑官家,行奸邪之事,官家却依旧待她恋恋不忘,容她侍奉君侧数年盛宠不衰,官家待她更胜于先帝对刘后的深情,老夫以为留此妖妇在世,年深月久将国无宁日。”他心扉忐忑,起身绕帘徘徊,那夜惊心的一幕如一道荆杞飘荡在眼前,想起那晚偶遇湘妃的情景,如今思之心中依旧揣揣不安,这世间唯一亲见当夜柳湘君殁世惨状的也只有湘妃了,倘若她活着,自己可将要遭遇灭顶之灾,他惴惴道:“湘妃不能留,否则容她迷惑君王,官家无心政事,长此以往必为大宋带来灾殃。且官家中年无子,而湘妃年长体衰,并不能为官家绵诞子嗣,若容她专宠后宫,岂非要官家断绝子息,大宋江山后继无人。”鹿思铭会心一笑道:“梅兄从前与湘妃关系融洽,而今如此决绝,想来是要为了公义大义灭亲了。”他窃语道:“当世唯一目见梅兄失手弑杀柳湘君的除却鹿谋也只有湘妃了,梅兄请三思。”梅兴言湛然变色,颤颤笑道:“鹿兄放心。”
      清风拂槛月华浓,是夜,湘妃独立荼靡宫海棠花下,倚着孤月欣赏月下花影,她衣袂清寒,瑟瑟拂上海棠花枝,那凝露的海棠仿佛颇解人语,对着佳人忧郁的容色忧伤摇落,飞花带泪飘零如雨。
      清风徐来,暗香盈袖,她执手拽紧衣袂,依着栏槛轻轻恸咳,舒展罗袖拂拭脸边血丝,身旁一双宽厚的手掌轻轻托到她面前,温煦道:“娘娘再服一粒玉清丸吧。”她依言食下,回首轻笑:“如今泠依只好依仗了潺先生的玉清丸续命了,仿佛一日不服药便会恸咳泣血,憔悴殒命。”了潺惆怅道:“娘娘是忧伤过度,才致悲郁成疾,娘娘喜爱听禅经,其实,这段时光里,小僧向娘娘说了几百篇禅经,所阐述的不过仅有四字:放下与舍得。娘娘心结太重,对红尘往事太过迷恋,对官家用情太深,这样多情易感的人注定无法快乐,小僧的丹药虽能医病,却无法医心。”泠依道:“无论如何,泠依都要多谢禅师救命之恩。”了潺温煦轻笑道:“听说丽妃这段时光也一直在服用玉清丹,不知效果如何?”泠依道:“听每日为她送药的嬷嬷说,她近来气色好了许多,丽妃向来身虚体弱,她原可以早早地向禅师寻求一些养身固元的灵丹,但她一向行事谨慎小心,总要见我服了药她才肯吃,每日所用的药丸也总是从我这里来取,生怕别人会戕害她。”了潺道:“丽妃性情少断多疑,她一向只信任娘娘。”泠依道:“她也并非信任我,只是这样更稳妥些,阖宫里人皆知我曾与她结怨,她若服了我的药丸生了变故,自然罪过在我,官家若查处,那可是灭族的大罪,我如何承当的起。”了潺惆怅道:“红尘是是非非,纷扰不休,但愿这场风波能够从此平息,容娘娘安心度日。”泠依道:“树欲静而风不止,世间纷纷扰扰,何时方能平息,宫帏之中,风波争斗不断,身在其中,永远也无法置身事外。纵然我淡泊世事,与世无争,也免不了被牵连,如今泠依只信仰佛法普渡众生,可以解除人间一切苦厄,今生若有缘,泠依愿削发为尼,终身侍奉我佛。”了潺苦笑道:“娘娘何必自苦,您俗缘未了,纵然深入空门,也无法宁静,娘娘对官家的一腔情缘今生今世也无法割舍,纵然身在佛门,您依旧会时刻思念他,小僧为娘娘讲经多日以来,见娘娘日渐憔悴,难道不是受了相思之苦么?”泠依道:“我已是被他抛弃的弃妃,往日情缘犹如前生一梦,我也不会再耽恋他,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泠依早已决心抛弃红尘俗念,一心向佛,心灰已尽,只因有发而未全僧罢了。”她潸然零泪,起身依着窗棂聆听户外虫鸣,只觉着长夜漫漫,痛苦难捱,心若死灰,只想瞬时死去化作一脉飞红随风雨飘零方是解脱。
      是夜月明绮户,露侵香阶,她枯坐露台前凝望疏桐影中的一钩孤月苦涩一宿未眠。然而在她早已习惯了深宫枯寂的生活时,却不知在不远处一道汹涌暗流正缓缓向她驶进,试图吞没她娇柔的身躯。每日黄昏,官家总会一如往日地步入蕊珠宫看顾丽妃,她在病中也越发依恋他,每当斜阳若影,总是早早地守在海棠树下,聆听宫墙外熟稔的脚步声踏进院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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