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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塔莎回到客栈之后不久，便收到了万俶发来的晚膳邀请。
地点就在飞马水城。
说是介绍朋友给她认识。
如果她想得没错的话，这个朋友，就是盛国皇帝了吧？
她的身份虽未点明，无论万俶如何猜想，总归是敌对的。
鸿门宴啊。
她可不怕这些。
塔莎并非是莽撞行事之人。
唯有勇气与实力不会说谎。
她虽称不上是文无第一，但绝对是武无第二。
上天总是公平的，没有赐予蒙古舒适的家园生活，但是每座蒙古战士的身体都是由铁血浇筑的。
蒙古人天生就比盛国人更适合习武。
沼城街头大多数人看起来都与万俶一样不堪一击。
唯一遇到的能与她交战的唯有那位梁上客了。
而且盛国人一向以和为贵，在乎名声。
应该是做不出鸿门宴这样的事了。
倘若真要对她动手，塔莎也会杀出一条血路。
即使她为蒙古战死，伏娜也一定会为她报仇。
这是最坏的结果。
塔莎想起与那些盛国人的一面之缘，她的直觉说，不会有那样的结局的。
塔莎擦拭干净自己随身携带的匕首。
轻装上阵。
飞马水城人还是如往常一般多，她从人群中穿梭出来。
走到约定好的房间门前还有些恍惚，似乎真的只是来简单地吃顿饭？
难道自己预判错了，万俶真的只想介绍朋友给自己认识而已。
该怎么评价万俶呢？
能做到礼部尚书，自然是人精一枚了。
但她待伏娜很好，对自己也很热情。
抛却两人的身份，塔莎觉得两人或许真能成为朋友不成。
不过一切没有如果。
塔莎做了一个深呼吸调节情绪，推开房门。
盛西陵早早入座，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她只是真的好奇，在某个时间线里纵横几国的塔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作为盛国人，她自然是恨塔莎侵略了自己的国土。
但是从第三视角来看，塔莎确实是个很好的君主。
即使两国战争，她也从不凌辱百姓与战士。
塔莎开疆扩土的原因是为了给族人更好的生活环境。
盛西陵想，似乎没有什么是非对错，只是立场不同。
盛国人能在这么辽阔的土地上栖息，气候温暖适宜，资源种类丰富，靠勤劳的双手便能创造出无限的财富。
很难不令人嫉妒啊。
盛西陵终于见到了塔莎。
和伏娜一样的眉眼，上挑的眼尾，标致的单眼皮。
小麦色的皮肤，均匀地散发着光亮。
眼神坚定，一入席便锁定了自己。
“你好，大山。”
“乌日函。”
嗯，两人都心照不宣地用上假名。
田水犀憋住笑，也自我介绍起来。
“我们都是万俶的朋友，我叫田水犀。”
万俶跟着点点头，“啊对对对。”
“让屋顶那位也下来吧，我们有过一面之缘。”塔莎用手往梁上指了指。
田水犀忍不住咳了几声，“额，她平时就喜欢蹲上面，见谅啊。镜和，下来用膳。”
镜和还是走的窗户，嗯，问就是习惯了。
她下意思想对陛下行礼，动作做到一半才反应过来不用行礼。
又停下动作，半蹲着愣了一下，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屈膝径直走向塔莎。
握了握手，表示友好。
“镜和。请多多指教。”
塔莎还以为镜和受伤了，怎么走路怪怪的。
她发现众人隐隐以那位大山为尊。
盛西陵…陵…大山。
嗯，有点隐晦，但不多。
盛西陵率先拿起筷子说道，“开吃吧。”
塔莎扫了扫桌上的菜，酱牛骨，羊肉串，奶皮子….
是不是太贴心了？
众人都在装傻，塔莎便也装聋作哑。
不管盛国人吃得是否合胃口，反正她觉得蛮不错的，家的味道我知道。
“说起来，我还未曾往北去过呢。”
万俶是典型的盛国胃，对这桌明显的蒙古菜式都不感冒，只能找点话来打发下嘴皮子。
“嗯，听宁礼说，牧水很多自然风光呢，待日后通了动车去看看便知。”
田水犀接话道。
“动车？就是那个日行千里的神速怪物吗？我是乘马车南下的，倒是从未见过此物。”
塔莎对此也很感兴趣。
“嗯，动车目前只在沼城以南投入了，主要北方地形复杂，还需考察才能动工。不过也快了，哥哥现在便在澹沄了。”
“这研究所还真是人才辈出啊，据说那官道的新材料也是你兄长研发出来的。”
“你是指水泥吗？那个倒不是因为我哥，是陛下让官窑烧出来的。”
田水犀又补充了许多陛下的灵光一现，什么创文计划啊，什么旅游开发啊...
听得塔莎若有所思，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夸。
“奥，那咱们陛下也是知识渊博，见多识广呢。”
不过她说的“咱们陛下”怕不是她本人吧？
盛西陵想到此处忍不住发笑道，现在这局面还真挺像剧本杀的。
她也加入到谈论之中，
“陛下只是起个吉祥物的作用罢了，没那么神。许多政策能见到成果还得是所有人配合的好。”
万俶等人都装作没听到，这话也只能陛下本人说，其他人哪敢在饭桌上开这种玩笑啊。
“听说上次阅兵典礼上的大炮十分威武，可惜在下没有亲眼见证。不知道现在这大炮都更新到什么可怕的地步了呢。”
塔莎的眼神直直地望向盛西陵，想倾听到真实的可靠的答案。
场子变得安静起来。
涉及军事机密，只能由陛下接话。
盛西陵微微一笑，
“大炮我倒是不懂，不过今日随身带了一把火铳，可以小小展示一下。 ”
她拿出怀中别着的火铳，装弹上膛。
她们位于飞马水城顶楼的高级包厢内，为了安全，窗户都是双层加厚的特级玻璃。
盛西陵坐在位子上，确认外面什么障碍物也没有，朝着窗户来了一枪。
砰。
玻璃被直直打穿，留下一个弹壳的空心，沿着空心裂开，并未碎到地上。
还是整块玻璃，只是留下了触目惊心的伤痕。
塔莎上前抚摸了一下那空心小洞。
刚刚那一秒的威力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加厚的双层玻璃都能直接穿透，更何况肉体凡胎？
塔莎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盛国的军事力量。
若是赤身肉搏她当然无所畏惧。
可是面对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她还想多活几十年呢。
没必要自找苦吃。
塔莎迅速抛弃了继续试探的想法，换了真心诚意地夸赞道，
“大山，你这火铳可真厉害。”
“还行吧。”
其实在座除了盛西陵，都被刚刚的一幕惊到了。
但是为了东道主的体面，她们强压着惊讶，故作淡定地附和点点头。
心中飞过千万条弹幕——
我们国家居然真这么厉害了啊！
盛西陵面无表情收好火铳，
嗯，心里爽死了。
“听说沼城内还设有成人夜校，百姓大多能识字写文...”塔莎试图转移话题。
“是的，教育是治国之本嘛。”
示威结束，转移话题成功。
万俶点点头接话，这属于她负责的项目，
“我记得以前有本古书便教导说，愚民才能治民。没想到陛下完全反其道而行之。”
“愚民？这是老古董的思想了。科技，知识才是第一生产力。社会的发展需要更多的高知识高技能人才。”
盛西陵擦了擦嘴巴，慢慢说道。
她也听闻过古代的治国之策便是愚民。
可自己做不到如此。
愚民政策虽然易于管理，但是它的背后是阶级固化。
普通百姓与士族豪门之间有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每个人都有接受知识的权利，满足基础的生存需求之后，人是需要自由的思想的，找到个人独特的与世界沟通解读的方式。
即使将百姓困在一亩三分地上，这天下还不是永远在分分合合。
握紧手中的权力，太短视了。
比起万人之上的优越感，盛西陵更喜欢切身投入到历史之中，将其重演。
时间被快进，时代被压缩，她不知道自己能带领盛国走向怎样的文明。
但这未知的前方是如此引人着迷。
塔莎一向对尊重人才，即使到沼城出差，每日也坚持习武与读书。
她知道读书的好处，眼界开阔，内心富足。
原本的知识是被贵族垄断的，普通百姓是接触不到的。
塔莎之前并未仔细思考过改变这一切。
她很自然地接受现状，毕竟自己是利益获得者。
现在却被狠狠击中。
蒙古想追上盛国的发展，不被远远甩在身后，第一步便得开放知识，鼓励教育。
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精英总归是少数的，不扶持教育的话，待她长眠之后，蒙古又能盛兴多久？
恐怕早就要被盛国吞并了。
“多谢指导，受益匪浅。”
深聊到半夜，塔莎没想到她们并未将自己当作外人，而是很直接地讨论起来。
这并不是人家人傻心大，而是自信即使蒙古得此机遇发展也无法超过盛国。
塔莎并不觉得气馁。
只这一场见面，她便能感觉到盛国对蒙古并无恶意。
盛国皇帝并不是四处求战的疯子，而塔莎也不会想不开撩虎须。
她只看到了沼城的冰山一角，那潜藏在水面下的庞然大物，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
饭毕，两人一同散步消消食。
自然只有塔莎与盛西陵了。
其他人都在身后，远远跟着。
“乌日函其实是你的小名吗？”
“不是，随便取的。我自己听着也很别扭，你还是叫我塔莎吧。”
塔莎身份被戳破了也很自然接受。
她早知道盛西陵在向自己示威。
可是她也无可奈何，人家有这样厉害的武器，她们只能努力学习才能超越，落后就要挨打。
“那你还是叫我大山吧，直呼盛西陵的话似乎不太好？”
“在盛国的国土上直呼你的大名太冒犯了！我们蒙古虽然规矩不多，但也是讲礼貌的。”
“两国文化差异无法避免，只要我们愿意交流的感情是真挚的就好。”
“明天我就会离开，感谢你的招待。”
“我也没招待什么，哈哈。”
“我有个不情之请，能否让伏娜到你们的科研所学习…”
还未等塔莎解释完，盛西陵便答应下来。
“可以答应，其实不止伏娜，也欢迎蒙古其他人才来交流。但是有些前提，她们只能学习已经公开的理论与技术。以及必须开放蒙古边境，两国互贸，并且免税。”
“自然！那些公开的知识对于现在的蒙古也十分珍贵。互贸就更不成问题了，盛国以后就是蒙古的姐妹国！”
塔莎没想到盛西陵提的条件都这么诱人，虽然互贸对双方都有利，但肯定是蒙古占的便宜更多。
她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自然更加真心。
盛西陵心想，来之前可不是姐妹国，而是生死国了吧。
不过眼下能与蒙古交好，便是不战而胜了。
“让我想想，咱们也叫丝绸之路怎么样？”
“什么路？”
“就是.....”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交织在一起，就像未来的盛国与蒙古一样，密不可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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