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断恋爱脑

作者:炊半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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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儒林中学



      三模作为最后一次考试,也是最后一次考进一班的机会。

      因此,七班打赌的众人都在考试当天,焦急地张望。
      那紧张的氛围、殷切的目光像极了高考考场外,殷切期待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长们。

      “女神!”扶斯年双手握拳,对着柏淞喝彩打气,“加油!”
      季婉与许澜擦肩而过,对视两眼代以问候,随后走向各自的考场。

      只有沈阙,在悠闲观赏大理石走廊上的绿化盆栽,认真的表情就像是在给沈诗槐挑选一朵娇花。

      小帅不解地走过去:“你不紧张吗?”

      “你不是说我信任我同桌吗,”沈阙把指尖按在仙人掌的刺上,直至变白充血,“那我紧张什么?”

      “......”小帅用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她,打量打量着,那目光变得如有实质般饥渴。
      就像是一个频繁亏损的老滑头企业家,终于发现了黄金那般饥渴。

      他意味不明道:“这次你再输,可就是3亿多的债务,并且,之后再没有扳回局面的机会了。”

      “没想到开赌场的,也会这么谨慎?”
      沈阙指尖一转,便折断了一片嫩叶:“既然要赌,赌的不就是一个高风险高收益。”

      “是高风险没错,但我可以笃定告诉你——”
      小帅抬眸,眼里迸射出算计的精光:“这回考试,沈诗槐一定考不进一班,一定会落榜。”

      “你赌错了。”

      沈阙没搭理他,殊不知,这种漠视的态度更激起了小帅本性中赌狗的疯狂。
      他就喜欢看这种傲然一世的人,在赌场输到最后乞求哭泣的样子。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小帅依靠在墙上,阳光透不过高楼,只有阴影降落在他脸上:“在赌场里有且仅有一个赢家,那就是,庄家。”

      闻言,沈阙终于肯抬头扫他一眼,眼里蕴含着大厦将倾前的风雨欲来,“是吗?”

      “谁告诉你,这场赌局里只有一个庄家了?”

      与此同时,开考的铃声响了,如地府强锣打鼓的更鸣声,一下下踩着少女们的脚后跟走进考场。
      高三六班,柏淞与许澜落座。高三五班,季婉落座。
      但高三四班,沈诗槐的座位号上空无一人。

      她没来考试。

      小帅探头往四班看一眼,震惊道:“怎么可能?”
      不考试,晋升的机会不想要了?!

      “别看了,”沈阙鬼魅般一个闪身,就消失在了空荡的走廊里,“洗洗睡吧。”

      高三五班考场。
      季婉正专心致志答着语文试卷,落笔娟秀,手速飞快。
      但她写着写着,握笔的手感就变得黏糊糊的。

      “啪嗒。”
      一滴血,滴落下来。

      “啪嗒、啪嗒。”
      两滴血,掩盖住了她刚填上去的选择题。

      “......”
      季婉颤抖着牙关朝天花板上看去,监考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像蜘蛛一般攀附在墙上,四肢抓着天花板,冲着正下方的季婉邪笑。

      枯黄的牙齿中还掺杂了些许碎肉,滴滴答答往下落血。

      “这......这血是谁的。”

      “我的啊。”

      有人拍了季婉的肩膀一下,她回头,在晕过去之前只看见了一个穿着校服的无头怪。

      高三六班考场。
      柏淞正低头认真阅读,语文试卷的第一篇阅读题就是与青春校园有关的,开篇第一句是:“你能借我一支笔吗?”

      “你能借我一支笔吗?”

      “那位是我遇见的第一个朋友......”柏淞手指着字往下读,一边读,一边出声默念,“诶,刚才文章的第一句话,我好像真的听见声音了?”

      不是柏淞的错觉,很快那道空灵飘荡的声音又重复了一遍。

      “你能借我一支笔吗?”

      柏淞握着笔的手僵住了,她咽咽口水,缓慢地抬起头。
      考场内与刚进来时别无二致,同学们都在低头飞速阅卷,沙沙的写字声不作停留。

      可就是有声音在问她——
      “你能借我一支笔吗?”

      左顾右看寻找好一会,柏淞才发现,发出声音的好像是她前桌。
      可她前面那位同学,明明在低头答卷,头都没抬过,怎么将声音送到她耳边的呢?

      “同学你好,是你要借笔吗?”
      柏淞前倾身子,拍了一下前桌的背:“你能转过头来吗?”

      “好呀。”

      接着,柏淞就看见她前桌的脖子像拧麻花般,直直拧了好几十圈,转过来冷冷直视她!
      前桌的手臂突然像蛇一般伸长,延展,双手握在柏淞的肩上,咧嘴笑道:

      “同学,你能借我一支笔吗?”

      “啊!”
      柏淞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左右环看一圈,教室里刚还在孜孜不倦的同学们,全都站起来了!
      他们身体姿势与方向都没变,只有脖子,像猫头鹰一样扭转180°、270°、90°,从各个不同的方向“转头”过来盯着柏淞,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手长长垂在身侧,左右摇摆像麻花。

      他们一齐向柏淞问道:“同学,你能借我一支笔吗?”

      同在这个考场的许澜见状,丢笔就跑,但前门和后门以迅雷不及的速度,啪地关上。
      “有人没?!这里有怪物!”,她一遍遍捶门,门却丝毫不动。她又拿扫帚去打碎窗户,一个同学伸长脖子,从教室的另一头凑到她眼前来,不慌不忙地笑着,眼里全是长期熬夜成的红血丝,瘆人。

      窗户碎了,在碎的那一秒,无数玻璃碎片化成万花筒般的旋涡,转啊转啊,夹杂着腥风血雨扑向许澜。
      面前的世界,眼前的校园,在许澜眸中扭曲起来。

      扶斯年坐在操场上等柏淞考试出来,他买了瓶水,悠哉悠哉喝着。
      晶莹剔透的矿泉水下咽,滑过咽喉的清爽质感,突然变得生涩。

      “咳、咳。”扶斯年剧烈咳嗦两下,把嘴里的水咳出来,“什么东西?”

      躺在他手心的,哪里是什么矿泉水,而是一大团头发。
      在重点班常见的掉发,上面沾了灰尘、还有脏污。

      阳光明媚的树荫下,突然刮过一阵阴风,从扶斯年的脚底往天顶盖凉飕飕地钻。
      他口袋里的那张合同书被风吹落,静静躺在塑胶跑道上。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怎的,塑胶跑道在“融化”,血红的胶水流淌至扶斯年干净的帆布鞋下。

      而那张厚厚合同单,被风吹散了。
      一张白纸,被吹成了两张。

      合同从厚缝中分开,分成白底黑字、还有白底红字的两张。

      白底黑字上写着扶斯年常见的赌约。
      而红字书写着,另外三条赌约——

      [一:从第一次签下这则赌注开始,便不可反悔,有效期至三模结束。]
      [二:赌注绑定双人寝室,必须两人皆知晓、并同意。]
      [三:输家亏损最大化,狂澜不可挽。]

      [违反以上条约,将会恶化残魂的邪念。]

      另一边,学校的打印室内。
      打印机滋滋作响,机械与电锯声混杂,打印出来的仿佛不是试卷,轰鸣震动令人联想到绞肉机。

      沈诗槐气喘吁吁冲进打印室内,一推开门,就是股陈旧的酸腐气。
      是古代笔墨放久了,酿造出来的腐朽味道。
      直令人咳呛。

      “咳咳、”打印室内没人,沈诗槐是撬锁进来的,她从门口贴着墙根往里走,一边走,一边取下新鲜出炉的试卷查看,“这些卷子果然有问题,这酸腐的味道放在平时闻不出来,实则像瘴气般,会迷乱人心智。”

      怪不得,怪不得前一阵她对学习那么上头。
      简直快被同化在这所学校里。

      当玩家丧失自主意识,成为与npc别无二致的东西后,那她就不是她了,而是它。

      沈诗槐从第一台打印机,查看至最里间的打印机。
      每台打印机都在孜孜不倦产出新试卷,不仅是这次三模考试的试卷,有些标了日期的,明显是前几天、甚至几个月前的试卷。

      “9月1号开门考…10月15号期中考……”沈诗槐呢喃出声,“……一直到三模考试。这些全都是大学试卷,甚至有考研、考博的内容。”

      “为了优异的升学率,提前学习与这个年龄不匹配的智商内容,怪不得人会学疯。甚至放了迷.魂.剂一类的,使人上瘾。”

      在这所学校,有两大精神鸦/片。
      一是赌博,二是试卷。

      校方冠冕堂皇将它们称为创业与学术。

      高三四班的考场前,由于沈诗槐并没有参加考试,所有同学均是一派正常模样,端坐与课桌前,垂头书写。
      这些npc没被激化,没有玩家的考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与现实无异,在这里待久了,你很容易分不清盒内世界与真实世界。

      可一切,都充斥着细思极恐的荒诞。

      “沈诗槐呢?!”
      小帅一拳砸在四班的走廊窗户上,那张精明的商人脸,突兀扭曲,面目狰狞。

      他拔腿就朝打印室走去,打印室是他负责的地域,校方会给他工资。
      从儒林中学晋升为重点高中以来,八年多了,从没有人找到过打印室去!所以他根本没多在意,尤其是看这帮玩家越赌越上瘾,他的警惕心也越来越低。
      万万没想到,竟然被摆了一道!

      目前的儒林中学,是成为重点高中后的第三年,这批高三学生,是重点高中接纳的第一届学生。
      而小帅,在这里“飘荡”了八年。

      打印在高一一班附近,高一一班又称高处不胜寒之地,在最顶楼,七楼。
      而四班,在四楼。

      小帅从四楼往七楼狂奔而去,却在楼梯拐角处,被一个身着红衣的女人拦住了。

      沈阙冷冷抬眸:“你不是说我赌不赢的吗?那么着急干嘛,去投胎么。”

      “让开。”小帅冷声,浑身凝结起不祥的煞气 这些煞气,全是八年来学生们的怨念,那些哭的、恨的,“就算你们找到了打印室去,也离不开这个盒子。”

      “你们没发现这个盒子一直没有主线任务吗?离不开的,你们根本离不开的。”
      “这是所逃不出的学校。”

      “你是又要和我赌吗?”转瞬之间,沈阙闪现至他的身后,手上掐着红雾往小帅后颈上扬去,“赢了一次就总想着能赢下一次,你还真是赌狗。做人,最忌讳自负。”

      小帅没来得及反应,被红雾砸向了冰冷坚硬的墙,额头汩汩流血。
      他捂着伤口不甘心地怒吼:“没用的,没用的!卷子已经生成了,你看看这些学生,他们早就不算人了哈哈哈。”

      “所以啊,”沈阙操纵着一根丝线,直直穿透了小帅的心脏,“你去给他们陪葬。”

      就像印证沈阙这句话一样,在教学楼顶楼的打印室内,在另一个空间内。
      沈诗槐召唤出一张燃火的塔罗牌,一把火点燃了所有试卷。

      顷刻间,机器的轰鸣声被座椅、墙壁的巨大崩塌声给淹没。
      熊熊燃烧的火海吞噬了顶楼。

      操场上的扶斯年踩着脚底血水,呆呆望向教学楼上冲天的火光。

      “我的天哪......”

      “呕!”
      小帅呕出一口血,死死抓着胸口前一根带毒物的丝线,拼命往外扯,丝线却是纹丝不动,他被疼痛涨红了脸,大喊:“范妍!老子供你驱使了整整八年,你还不出来!!!”

      下一秒,他全身被砸进了摇摇欲坠的墙体里。

      飞溅的石子和血溅擦着沈阙的脸而过,沈阙微微侧头:“别指望范妍了,她估计,正沉浸在和故人叙旧的喜悦中。”

      沈阙还待扬手给小帅最后一击,突然,一只锋利的美术刀猛地向她后脑勺袭来。
      “啧”,沈阙闪身躲开,美术刀在她手臂上留下一条细长的血痕。

      只见那几个没有玩家的考场内,原本正老老实实答题的“同学们”,宛如觉醒般,一个个睁开混浊充血的眼睛,神色阴笃起来。
      纷纷如中邪一样,离开考场汇聚在走廊内,自发成群结队地往顶楼冲去。
      每个人还高举右手,就像入团宣誓那样,目光坚定,再不见迷茫。

      刚才那柄美术刀,就是某个班的班长扔的。

      那个班长脖子伸得奇长,跟蛇一样游到沈阙眼前。

      “恶心死了!”
      沈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就这么一个愣神的功夫,小帅猫着腰跑了。

      沈阙横了这帮“同学”一眼,正要动身去追小帅,突然,二楼的高三六班传来柏淞一声凄厉的尖叫。

      教学楼顶层。
      沈诗槐平静地从火光中退出,燃烧的碳焦味、机器的硫磺味、酸腐沉草味在鼻尖萦绕,沈诗槐都像闻不见,淡定朝着走廊另一头的高一一班走去。
      她身后燃起熊熊大火,踩着黑烟,指间的塔罗牌散发诡谲紫光。

      每走一步,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就响起一记清脆声。

      而高一一班,紧闭大门,没有一点声响。
      安静地就像一个真正在考试的考场。

      而里面,也的确有人在考试。
      只有两个女孩,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一人扎着高马尾戴厚厚的眼镜片,一人扎麻花辫面容姣好,皆是笑靥如花。

      她们叽叽喳喳的讨论声,透过门板传进沈诗槐的耳朵里:

      “诶诶,这道题什么意思啊,我数学基础不好,看不懂。”
      “不是告诉你了,不会的要问我吗?套一下圆锥曲线的公式,我教你。”
      “不要你教,你总是嫌弃我。”
      “我开玩笑的你也信!”

      但残魂就是信,自从它认识范妍以来,原本大大咧咧的性格越来越在意她的看法、她的眼光,愈来愈小心翼翼。

      沈诗槐沉默地在昏暗的走廊中前行,听着记忆中熟悉的声音,面上无甚表情,内心却是大雨倾盆。

      “哎。”
      她重重叹了口气,推开了高一一班的门。

      一个居于顶楼的班级,采光是最好的,明媚的日光暖暖洒在少女的容颜上,让人忍不住为青春动容。
      它青春美好,光鲜又亮丽。

      欢声笑语在沈诗槐推门进入的一瞬间,截然而止。
      已经完成实体化的残魂抬眸,看向沈诗槐的目光不躲不闪,温柔一笑:“你来了?”

      沈诗槐眼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轻轻开口:“七七。不,我应该叫你孔柒了。”

      孔柒,是该时空的七七离开福利院后,被收养后赠与的新名字,与沈诗槐的名字一样。
      授他人之名,就要完成委托人之愿。

      孔柒的委托人是范妍,应该说,收养七七的那户人家有个女儿,与孔柒同年龄,叫范妍。
      当初离开福利院后,小孩子们都被暂留在收养所里,等待好心人领养她们。
      七七是第一个被领走的,沈诗槐记得自己还很羡慕,没想到经年一别,再见时,对方已经人不人、鬼不鬼,成为一缕飘荡在世间的残魂。

      当时尚且年幼的范妍一眼就在众多小孩中望见了七七。
      她拉着妈妈的手,撒娇耍赖,硬要妈妈收养七七。

      因为是妈妈收养的七七,所以七七不姓范,而是姓她妈妈的姓,姓孔。
      叫孔柒。

      孔妈妈信佛,去庙里求签时,有个头戴兜帽的神秘人告诉她,你家必有大劫,其女范妍将在18遭遇学业上重大打击。
      孔妈妈一听就吓坏了,18岁、学业,那不正好是高考的年纪!
      她忙问神秘人,该怎么破这煞气?神秘人叫她去收容所走一圈,找个顺眼的孩子领走就是了。

      其实不光范妍喜欢孔柒,孔妈妈也很喜欢她。
      孔柒从小就有领导能力,会看人眼色、会说甜言蜜语逗她们一家开心,帮忙打扫家务,还不惹祸。重要的是,能和女儿范妍做个伴。
      可惜的就是,孔柒似乎没什么学习天赋,反而对理财、管家等一事特别专业,范爸爸开玩笑说她有经商之道。
      但范妍成绩不错,为了这个陪伴自己的小女孩,硬是拉着孔柒学习。原本只能上职高的孔柒在范妍的帮助下,成功与其一同考上当年新建立的重点高中——儒林中学。

      在三模考试的一个月前,沈诗槐被夹杂瘴气的试卷影响,神智不清,抑郁难解。
      某晚,为了刺激大脑清醒,她用丝线残害肉.身,用吻挑拨心脏,终于清醒过来。
      当她说出试卷是大学试卷时,还是残魂的孔柒现身了,自从以麻花辫的造型出现后,它再次出现,一直都麻花辫造型。

      沈诗槐与沈阙认出她了,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拿起书桌上的笔,留下了自己的姓名。
      随后消散在空中。

      看到这个姓名的瞬间,沈诗槐就推出了孔柒与范妍的关系。
      名字是一个人的象征、束缚,七七换个名字出现在她们眼前,并颇有指示性写下“孔柒”,那么范妍是收养她的人这条信息,就很容易推出。

      只是沈诗槐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七七会变成现在这样?

      残魂,还需要实体化?
      范妍与她,目前又是什么关系?

      “啪。”
      看着孔柒与门口那人的眉来眼去,范妍不爽地砸下一支笔,对沈诗槐道:“没想到破局的竟然真是你,八年了,我以为会是个什么厉害人物,竟然就这。”

      “是啊,”沈诗槐没反驳,反而是低头自惭形秽地笑了笑,“就这。”
      她淡淡道:“我也只是个普通人,这么多悲惨、欢乐的事发生在我的人生里,真是目不暇接。”

      福利院时期的沈诗槐从没奢想过,自己未来的人生会这么精彩。
      精彩到她想逃离。

      “能讲讲吗?”沈诗槐拿了一把椅子,坐到她们旁边来,“你们的故事,还有,这个盒子的形成。”

      范妍谨慎地扫量她几眼:“先讲讲你怎么发现的,八年了,从没有人走到如今这步。”
      八年了,儒林中学成为重点高中以来,已经八年了。
      八年了,范妍与孔柒从这个学校毕业,已经八年了。

      沈诗槐若有若无叹一口气:“第一,我本以为等残魂成型是要等高考那一天,毕竟这里所有信息都在告诉我——要考上一所双一流大学。”
      “可我发现并不是,按照你,范妍,每一次考试就进步一个班级的速度来看,三模过后你就能进入一班。而进入一班,一定能保证双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所以根本不用等高考,三模就是胜负揭晓之刻。”

      也就是说,三模当天就是范妍考进一班的时候。那时,范妍会养蛊成功,成功将残魂养出实体化。
      但玩家的任务不是阻止残魂实体化,因为要离开这个盒子,需要解开boss的心结,残魂只有实体化了才能知道生前所经历之事,因此,沈诗槐只能跟着范妍考试,却不能阻止她。
      玩家能做的,只有防止残魂实体成一个恶魂。

      那实体化之后又要干什么呢?
      沈诗槐本以为要顺其自然,等局势走到那一步再看。

      可是她发现了试卷异常,什么东西异常,就从什么东西下手。
      所以她一把火将试卷烧了。
      只要烧了试卷,儒林中学孜孜求学的表象就会被打破,恢复成它原本的样子。就是目前所有“同学”成为怪物的样子,他们脊椎出问题、掉头发、不断求死、不断从天花板上一跃而下。

      “第二,”沈诗槐屈指敲打桌面,逻辑清晰,“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主线任务迟迟不出来?究竟是通关路径太多,还是因为这个盒子根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盒子,系统不认它,所以根本没有主线任务。”

      范妍点点头,算是认可了她的说法。
      儒林中学的主导权不在系统手上,而是在孔柒手上。
      所以孔柒必须实体化,不然她们谁都无法离开。

      “第三,那张合同有问题”沈诗槐拿起一张草稿纸,放在手中丈量它的厚度,“小帅给的合同太厚了,肯定是两张合同黏在一起的结果。”
      “但我和我同桌试了多次,都没能把那合同拆开,拆不开就是还未到时候。于是我和我同桌只能猜,猜测另一张隐藏的合同会是什么赌约。”

      “合同嘛......”范妍把红字书写的合同给沈诗槐念了一遍,同时,还说了另一件事,“你刚才有个点推测错了,儒林中学里的残魂,不只孔柒一个。”

      沈诗槐猛地抬头:“什么?!”

      “儒林中学共有两种残魂。”
      “一是孔柒,真正的噩梦之源。”
      “二就是这里的NPC同学们,它们是现实中各个学生的怨念所幻化而成,早就不算人了。”

      范妍用一种威慑性的目光看向沈诗槐:“但你要知道,它们虽然不算人,但那些焦虑、疲惫、哭泣都是真的,都是现实中真正发生过的投影。”

      “......”一提起这个,沈诗槐就感到窒息,“我知道。”

      “所谓增加残魂恶念的方式,也有两种。”
      “一,由对赌合同决定。红字书写的合同上标明了,违反条约会增加残魂恶念,这里增加的是NPC们的恶念。”

      “二,就是增加孔柒的恶念。”范妍不悦地打量沈诗槐两眼,“这个控制在双人寝室的关系上,与你猜的一样。一人晋升、一人兼职是最好压抑恶念的方法,这次一共三组玩家,只有你们那组完美达成了这个条件。”

      “按理来说,只有一组玩家达成了这个条件,是远远不能压制孔柒的。但偏偏......偏偏你们竟然是孔柒的故人,这层关系直接让她的重心转移到你们身上,以至于其他人都不重要了。”

      沈诗槐不知道该说什么,无声笑了笑,略微苦涩。

      “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范妍冷笑一声,“你和另一个姓沈的的确压抑了孔柒的恶念,但是NPC的恶念......那张对赌合同上一共三条赌约,你们可是一个没赢啊。”
      “原本NPC只是精神看起来不太正常,不会异化成怪物,你们倒是厉害,三条赌约全违反。”

      意思就是,现在的NPC们已经成了杀伤力极高的怪物。

      听闻,沈诗槐立马担忧起来。
      也就是说,现在除了顶层,校园里没有一个角落是安全的,她就说沈阙怎么还没来找自己!
      杀个小帅用不了那么多时间!

      “我要出去。”

      沈诗槐起身就要往门外走,却被范妍拦住了。

      范妍好笑地看沈诗槐一眼:“你倒是很担心她。”
      接着,范妍的目光变得怨毒起来:“可你有资格担心那位,怎么不问问当年的我,有多担心孔柒!”

      沈诗槐一凝眉:“什么意思?”

      “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故事吗,”范妍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下来,“别着急走,我告诉你。”

      沈诗槐又坐了回去,这是解开心结的关键,她不得不听。
      但听的同时,她又很担忧外面的情况,范妍在她进入一班的一瞬间就把所有窗帘关上了,只打开了一盏灯。
      透过窗户也看不见外面,但是能听见,沈诗槐能听见外面怪物的嘶吼声,但没有一点活人的声音。

      沈阙从上个盒子之后,就因为多次违规,被系统大大削弱了能力。
      要真是暴乱起来,她能顶住吗?

      可是坐在这里安然听故事的人,又不能换成沈阙。
      因为这个时空的孔柒,只能认可这个时空的沈诗槐。

      范妍:“你知道我为什么说,你们这组的双人关系以绝对的压倒性,扼制住了孔柒的恶念吗?”
      沈诗槐:“故人?”

      “不仅仅是故人这一点,”范妍近乎是仇恨起来,“更重要的是,孔柒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全拜你,沈诗槐所赐!”

      沈诗槐乱飞的心绪停滞了。

      当年,在朝夕相处中,范妍与孔柒的关系越来越亲近。
      而福利院留下的创伤,也逐渐从孔柒的睡梦中离去。与之一同离去的,还有自福利院之后,再没联系的沈诗槐与孔柒两人。

      考上儒林中学后,孔柒因成绩关系只能留在最差的七班,而范妍在一班。
      孔柒本想着凭借七班留存的职高关系,去兼职打工,给养母家赚点钱,毕竟范妍一家并不是大富大贵,收养她,也只是为了神秘人的一句谶语。

      当初孔妈妈蹲下身,不好意思直视孔柒,问她:“你能接受一个贫穷的养父母吗?”
      孔柒捏着裙角,小声回答:“......能有人愿意要我就很棒了,我不在意。”

      她太感恩范妍一家了,范妍一家带给她新生。

      所以在得知儒林中学愈渐高昂的学费后,孔柒拼了命的打工。
      她可以不读书,但范妍一定要考上梦想大学!为此,学费千万不能断!

      可学习的压力令范妍开始厌倦起学校来,她是爱学习没错,可是她不喜欢考试。
      与班里同学交朋友,她们会偷摸观望你在干什么,人与人之间充满了竞争、小心眼、还有算计。
      所以范妍只有孔柒一个朋友。

      范妍很痛苦,一家人都说着以她开心为大,可是父母日渐佝偻的身体,孔柒逐渐消瘦的身影,都在无形中增加了她的压力。
      班里的竞争,家庭的困扰,智商的局限性,范妍第一次觉得,学习是把折磨人心的刀刃。

      逐渐的,她的心游离起来。
      她不想在一班待了,她喜欢听孔柒讲小时候的事,没见过社会黑暗的她听那些故事,就感觉在听什么大冒险故事一样!
      她把这个当睡前读物,孔柒把这个当心灵创伤。

      但孔柒还是会应着她的请求,给她讲,一遍遍剖开自己的心。
      因为不能辜负范妍一家,她们于自己有大恩。

      范妍还喜欢听孔柒讲兼职的事情,她喜欢听社会上的风风雨雨,那些光怪陆离的事情比课本中枯燥的内容有趣多了!
      什么电路图、牛顿第一百条定律,都没有绯闻八卦精彩!
      还有孔柒精妙绝伦的商业才能,令范妍很钦佩,范妍觉得,能融入社会的人才厉害,书呆子没有前途的。

      这个时代里,学历已经不值钱了。
      情商、为人处世的能力才值钱。

      范妍不想成为古板的老学究,她想成为孔柒那样,洒脱的人,自由的灵魂。
      可孔柒,却希望她好好读书,能拥有立足之本。

      在社会飘零的人,身后没有避风港。
      但读书人不同,学历再怎么贬值,在乱世里都是一纸文凭。

      范妍的心思开始游离,她成绩逐渐下降,更是一滑,滑到高三五班去了。
      二模出成绩的当天,爸妈快被吓死了。他们怕给范妍增加烦恼,家长会上什么都没说,但范妍路过他们房间时听到了:

      “老范啊,女儿本来能上双一流的,这怎么回事啊?!”
      “孩子压力大,成绩不稳定也正常......但是,哎!就怕我们苦了一辈子,小妍还是会走我们的老路啊!”

      大多数父母逼着孩子学习,都是为了不让孩子步家长的后尘,不重蹈覆辙。
      当晚,范妍的良心受到了极大谴责。

      孔柒来问她怎么回事,范妍说:“我想去七班,我想和你一起打工,分担家里的压力。”
      孔柒抓着她的手,恨铁不成钢:“小妍,你太糊涂了!离高考就两个月,两个月后你进入大学,毕业了赚的会比我多多了!怎么能为了现在的拮据,就放弃一辈子的富有啊!”

      “我......”
      范妍想说,进入大学一定会是一线大城市,到时候四年的高消费,他们家也负担不起。
      资.产.阶级他们没那个命,累死了也只是个中产阶级。

      “好吧,”范妍看着孔柒的黑眼圈,于心不忍,“下次考试,我会考回去的!”

      范妍是真的鼓起信心,重新学习了。
      三模又考回了一班,可是变故突生——

      孔柒的精神状态就像突然撞邪一样,与该盒子中被试卷所迷幻的NPC差不多,双目溃散,神情恍惚,每天说一些疯话。
      类似于“压力好大”、“活不下去”、“抑郁”等等。

      原本能稳定学习的范妍,一下子被影响了,成绩又开始过山车式起伏。
      一家子心绪都在飘荡,孔妈妈信佛,觉得这事不对劲,去找了个大师给孔柒看看。

      大师说:“我治不了,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啊。”

      “系铃人?!”

      孔妈妈一下子想起来寺庙里那个神秘人,她返回去找,可那神秘人消失了,凭空蒸发一样。

      而孔柒的状态越来越不对,从压力大,变成了每天拽着范妍哭,说:“小妍,你一定要考上名牌大学,人生就一次高考!”“再累也得撑,撑完这一年就好了!”

      范妍连声说“好好好”,于是她拼命学习,并敏锐发现,只要自己学习进步了,孔柒就会清醒一点。
      范妍很想念曾经笑靥如花的柒柒,等到高考出成绩那天,她顺利金榜题名了。

      范妍就像范进中举一样,举着查询成绩的电脑在街坊里跑来跑去,高喊:“我中了!我中了某985的录取!”
      ——我成功了!柒柒能变回来了吧?

      可惜她的扶摇直上,只能换来孔柒的坠楼之死。
      当晚孔柒彻底被魇住了,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回了儒林中学,在深夜,在范妍找她快找哭的时候,她当着范妍的面,从教学楼顶楼一跃而下。

      从此儒林中学多了个传说——压榨学生,魔鬼教学,跳楼自杀。
      校方花了大价钱给压下去,并越来越注重新闻报道,这才有了如今名声上好的儒林中学。

      当年18岁的范妍,收到了她直面这个社会的第一份礼物。
      ——亲近之人的死亡。

      死亡,人生的重要课题。
      所有人都会悄然离开你,范妍知道的,但她没想到是那么突兀的方式。

      沈诗槐心里听完,一阵唏嘘。
      人死不能复生,这个结局突兀地她也没来得及接受。

      她侧头,轻声问孔柒:“你现在还好吗?”

      “她好个屁!”范妍抢先一步替孔柒回答,并恶狠狠瞪向沈诗槐,“你作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有什么资格问她!”

      孔柒拦下范妍,弯了弯眼睛:“别这样,不是她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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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沈诗槐:又是我?我真......(忍,忍不住越想越气。)
    天天都在收拾烂摊子的沈诗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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