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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章
【现实】
林诺怎么想都不对劲。
那个三四岁的小屁孩,娟娟阿姨的儿子,怎么第一次见她就能说出她的大名?
而且是以一种极为成熟和稳重的口吻!
“同学们!跑起来啊!”
“不要停下来!不要走路啦!”
为了振奋高三学子的精神,嘉湖中学的老师领导们安排他们在每天上午的大课间,去到田径场跑两圈。
林诺远远地看到班主任刘勇,正对着手里的扩音器大喇叭说话。
许多体力不支的学生在跑完第一圈后已经开始走路了,林诺和宝怡也喘着粗气,但是没有停下,慢慢跑回了自己班级所在的位置。
林诺找到了草坪上自己放的水,拿起来喝了两口,拧紧瓶盖的时候,就听到旁边飘来了两句。
“哇林诺,你好有钱啊……”
“喝水都只喝依云……”
林诺定睛一看,原来是在草坪上坐得七扭八歪的舒丹萍和丘苒。
舒丹萍咧着嘴对林诺笑,面上是一副戏谑的模样。
林诺并不理会二人。
丘苒瞟了林诺一眼,便拉过舒丹萍,故作高调地说:“唉,林大小姐好高冷啊。”
“我都不敢跟她说话了。”
林诺只觉得这两个人如牛蛙般聒噪,起步就要往教室走,后背便搭来了宝怡的一只手。
“你们两个有病啊?阴阳怪气的。”
“林诺爱喝什么水喝什么水,关你们什么事?”
“长舌妇!”
宝怡呛了她们两声,拉着林诺的手就往前跑。
跑了一小段,林诺松开了宝怡的手,看向她扑闪的大眼睛,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你下次别这样了,只要我不理她们,她们觉得没意思,也就不会阴阳怪气了。”
宝怡晃悠着手臂,迈着大步子,嘴里嘟囔:“我才不管呢!”
“你是我的朋友,她们让你不舒服,我就让她们不舒服,谁怕谁呢!”
宝怡的声音是很清脆的,可她说的“朋友”二字就好像一块印章一样,在林诺柔软的心里印出来两块凹陷的痕迹。
“哎,你喝的水很贵吗?”宝怡冷不丁问。
“我也不知道……车上随便拿的……”林诺拿着水好像拿着一块发烫的板砖。
“给我喝一口。”宝怡叉着腰挑了挑眉毛。
林诺把水递给她,宝怡咕咚喝了一大口下去。
“ah~”
“跟普通的瓶装水也没什么差别嘛。”宝怡摊开手耸了耸肩膀,把水还给了林诺。
林诺看着手里的那瓶依云,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纯净无比。
是啊,就是水而已。
【过去/回忆】
林诺没什么朋友,起码高中以来是这样的。
这说起来跟一系列机缘巧合有关,当然也和她自己有关系。
林诺甚至一度觉得,有没有朋友都不太重要。
当初林济帆要送她去读国际学校,她偏不,她就要自己考进嘉湖中学。
这其中有少年的叛逆和傲气,也有一股证明自己的倔强在。
嘉湖中学是半封闭式的高中,除了离家特别近的学生,都要在学校寄宿。
入学的时候,林济帆放心不下林诺,便和教导主任打好了招呼,让丁叔每日接送林诺。
没想到,林诺拖着拉杆箱就直接到宿舍入住了。
既然大家都要寄宿的,她没道理搞特殊。
她第一个到了宿舍,宿舍还算干净。
她爬上梯子把床铺好的时候,阳台上灌进来一大团的风,她盘腿坐在自己的蓝白格子床单上,耳边的头发丝,糊住了她的眼睛。
林诺有些期待高中的新同学,又有些不期待。
林诺很早就得出了一个重要的人生结论:少些期待,人才会更幸福。
之后发生的事,也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她竟然不跟班上的同学一个宿舍,而是被随机分配到了一个全部都是其他班的美术生的宿舍。
美术生不是泡在画室,就是三天两头出外培训、写生。
于是四人间宿舍也变成了林诺的单人间宿舍。
同班的女同学很羡慕她,觉得她几乎是一个人独享四人间,舒服自在。
有些刚认识的女同学,会害怕她孤单,时常带零食来找她。
但终归是不在一个宿舍,也不在一个楼层,往来不方便,再加上林诺冷淡的性子,这些热心的女同学也渐渐不再到来了。
但是后来班上的同学变得不太跟她来往的根本原因,却不是因为她住在“孤岛”宿舍,而是不知道由谁传出来的关于她的种种谣言。
林诺憎恨谣言,照旧我行我素,有没有朋友对她来说,没那么重要。
林诺记得,在谣言四起前,文艺委员丘苒在班里组织了一次班草班花的投票。
丘苒长得漂亮,大方热情,在女生里面特别受欢迎,在男生里面人缘也很好,理所当然地在投票里高居榜首,成为班花。
可是当丘苒有意去看投票表时,发现班草欧晓东,竟然把票投给了林诺。
她转头问了一声:“谁是林诺?”
林诺坐在位置上抬起头来,说:“我是,怎么了?”
丘苒的目光锁住林诺的瞬间,将她的脸狠狠地打量了一番。
林诺感觉,那目光里没有很多善意。
后来某一天,丘苒带着零食来敲林诺的宿舍门,林诺打开门,却看到了一个笑盈盈的丘苒。
“林诺!”
“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丘苒举着两包乐事薯片,晃了晃。
“谢谢。”林诺淡淡回复,收下了她的薯片。
丘苒自顾自地走进了宿舍,东张张,西望望,嘴里说:“你这里真不错啊。”
林诺的余光瞥着丘苒,把手里的薯片放进柜子,反问道:“大家的宿舍不都是一样的吗?”
丘苒突然蹿到了林诺的身边,挨着她的耳朵,问道:“听说这间宿舍是你爸让教导主任特意安排的?”
“你爸跟教导主任,什么关系啊?”
林诺紧了紧眉头,对她的这两句话止不住地反感。
“不是啊。”
“没关系。”
林诺黯下眼神,正准备合上柜子,被丘苒的手一下挡住。
“哇,你有好多零食啊林诺,而且都是进口零食耶。”丘苒看着林诺的柜子,眼冒金光。
“你要是喜欢,拿点回去吃吧。”
宋嫂每周都给她塞一大堆零食,林诺一个人根本吃不完。
丘苒听了林诺的话,倒也没有动作,又开始翻起来林诺桌子上的杂志。
林诺桌子上摞了一堆新的杂志,《意林》《萌芽》《青年文摘》《周末画报》应有尽有。
“哇,都是最新的杂志耶。”丘苒笑着放下手里的杂志,语气却是意味不明。
“咦,好漂亮的项链呀。”
丘苒说的,是林诺妈妈送给她的那条心形项链。
她说着就要拿起来戴在脖子上。
林诺一把抓住了项链,压抑住自己的怒气,沉声说了句:“你能别乱动我的东西吗?”
丘苒吐了吐舌头,松开了自己的手。
“切,不动就不动嘛……”
“发什么脾气……真是大小姐……”
自此以后呢,班上就流传起这样一件事情:班花丘苒想跟林诺做朋友,主动上门示好,却被林诺不客气地赶了出来。
家里很有背景、老师都要格外照顾、高冷、不近人情、孤僻难搞的富家恶女形象,从此深入人心。
【现实】
「明天早点去图书馆吧,应该能占到位置。」
「好呀。」
「几点碰面?」
「八点可以吗?」
「会不会太早了?」
「不会呀,我可以。」
「你们会不会太早呀,还得坐公交车过来。」
「不会的,公交车7点发车有很多班次。」
「放心。」
「哦,宝怡说她早上起不来,下午再来找我们。」
「哦哦,好。」
周六晚上,夜风习习,陈佳明的头像在林诺的微信里冒出了一个红点,林诺点开聊天框,跟他约好了明天早起去图书馆学习。
就是宝怡早上不来。
林诺一想宝怡要是早上不来,未免有些尴尬,她也不曾和哪个男生单独出去过……
林诺看着陈佳明的头像,是仰角拍的乐高积木,背后是瓦蓝色的天空。
她在想要不要跟陈佳明改约下午再一起出来,但又觉得自己这样做的话,显得很怂。
她想了想,还是不能怂,于是第二天硬着头皮赴约了。
丁叔八点到图书馆放下了林诺,林诺在外面一看,已经有很多人在排队入馆了,就发消息给陈佳明。
「你到了吗?」
「外面好多人在排队啊,我估计又轮不到我们了。」
过了一分钟,陈佳明没有回她。
林诺排在队伍的最后面四处张望,想找找陈佳明的身影。
云层飘过,刺眼的阳光洒了下来,林诺伸手挡在额前,看到了从前头跑来的陈佳明。
“林诺!快过来!”
“我在前面!”
林诺跟着陈佳明小跑,一直跑到了队伍的很前面、很前面。
“放心,这次我们一定有位置!”陈佳明喘着气,转头来看林诺。
刚好有一束光越过了绿植打在了他的头发上,头发的影落在了他高挺的鼻梁。
也就是这么被光碾了一下,让林诺看清了他脸上冒着汗的小绒毛。
林诺呆住了,陈佳明笑了。
“你什么时候到的?”好一会儿后,林诺才想起来问。
“7点半。”陈佳明扯了扯自己的肩带,他今天穿了件白衬衫,斜跨了一个黑色的运动包。
林诺觉得这样还蛮清爽的。
“这么早。”林诺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唉我算出门晚啦,那公交车司机,跟开火箭一样。”
“一脚油门踩到底。”
陈佳明抱着手摇头,林诺看他一副无奈的样子,噗嗤发笑。
队伍往前行进了一些,陈佳明站到了阴影里面。
林诺一下子发现,陈佳明的嘴角,有一块比其他地方更浅的皮肤,看起来,像是一块疤痕。
一块不是很容易被人察觉的疤痕,林诺盯着这块疤痕的形状,她的记忆深处好像涌动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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