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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林诺一睁眼，她果然回到了二〇〇四年。
她正一屁股坐在客厅地板上，脚边是一堆七零八落的塑料积木。
林诺望向灰白墙壁上的挂历，那一页翻到了八月，前头的月份都被姥姥用一支木夹子夹起来了。
没错！这是从前家属大院的那个家！
林诺兴奋得几乎要叫起来，她赶紧捂住了自己嘴，却发现自己的两只小胖手，看起来还挺可爱。
转念又想，她现在毕竟是个三岁的孩子，叫一叫怎么了。
“啊！”
“啊！！”
她坐在地上嗷了两声，就听见厨房里就有人趿拉着拖鞋，急急忙忙地走了出来。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又怎么了？”
那人从厨房里冒出来，手里还拿着盐盒子。
林诺抬头见到她，甜甜地喊了一声：“姥姥！”
随后丢了手里原本拿着的一块粉色积木，爬起身，光着脚丫子就啪嗒啪嗒地跑了过去。
林诺抱住了姥姥的腿。
“哎呦崽崽，现在可不是耍赖皮的时候……”
“姥姥煮的菜要糊的……”
“去，你自己一边玩去……”
姥姥拉着她的小手，又把她扯回了原来她屁股坐的那块地，让她再玩一会。
姥姥转身回了厨房，林诺悄悄地走到厨房门口，安静地看姥姥。
厨房的油烟机侧边，正对着一扇方形小窗，窗户有焊接花型的铁栅，铁栅上靠着砧板，砧板旁边放着两三颗蒜头，和切剩的姜块。阳光从这扇窗户漏进来，照得铁栅生了锈，照在姥姥的身上，生了一层雾蒙蒙的轮廓。
林诺觉得，这大概是她脑海里最美好的画面了。
她看了好一会儿，把每处细节记得差不多了，想起来自己穿越过来的任务：
拆散他们！
根据老妈的日记内容，她是在林诺的四岁生日过后辞职的，所以二〇〇四年的八月，是一个重要的八月！
而日记里提到，今天林诺的爸爸极力劝说她的妈妈辞职，妈妈就是在今天产生了动摇！
“妈！”
门口响起了钥匙串碰撞的声音，“咔哒”一声过后，林诺的妈妈提着两袋橘子进来了。
吴晓莉在玄关放下钥匙，脱了鞋子，先看到了客厅里的林诺。
“诺诺，地上凉不凉啊？”
“坐到沙发上去玩吧。”
她说着，贴了贴林诺的脸蛋，两只手去抱林诺的胳肢窝，一把将她提到了沙发上。
林诺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自己在凭空位移。
果然，小孩子的体型还是太容易让人摆布了……
“妈，你怎么让诺诺坐地上，多凉。”吴晓莉朝厨房喊了一句。
姥姥这时候又走出来，问了句：“回来啦？”
“嗯，我买了两袋橘子。”吴晓莉喝着水，指桌子上的橘子。
姥姥看林诺到了沙发上，也嘟囔说：“哎呀，这大热天的，凉什么凉，光坐着都能出汗。”
“坐地上舒服是不是，崽崽？”她逗着林诺。
林诺点了点头，假装手舞足蹈，发出一些奶音，哦，她现在本来就是奶音。
“地上舒服~地上舒服~”
吴晓莉无奈地瘪了瘪嘴，手里掰起了橘子，看起来有一些心事。
……
林诺醒来的时候，爸爸林济帆已经回家了。
姥姥叫醒她坐到饭桌前吃饭。
林诺把自己乱蓬蓬的头发理到耳朵后面，看着桌上的饭菜泛着的油光，感觉有点不真实。
“小家伙还没睡醒呢！”爸爸笑了她一声，摸了摸她的脸。
林诺发着懵，觉得小孩子的体质也不大行，嗜睡，一合眼就能睡着。
她瞟到茶几上的空花瓶，多了一束花，是几朵娇嫩欲滴的黄玫瑰，大概是老爸捎回来给老妈的。
林济帆看到女儿一直盯着茶几上的玫瑰花，打趣起来：“诺诺是不是也想要花花呀？”
“今天的花花是送给妈妈的，下次爸爸再给你买。”
林诺默默翻了个白眼，心里吐槽：诡计多端的臭男人。
姥姥想喂林诺喝汤，林诺觉得姥姥吹的汤太烫了，表示要自己来。
“呀，诺诺今天这么乖。”姥姥高调表扬了一句。
“你看你回来之后啊，女儿都争着在你面前表现呢。”妈妈吴晓莉忙补充道。
林诺无语……
明明是姥姥递过来的汤，都没吹几口，烫死了……
晚饭吃到尾声，林济帆便问：“晓莉，你看现在我也拿到了智维的代理了，上次我们讨论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
吴晓莉起身去收桌上的碗筷，低低垂下了眼眸，嘴唇动了动：“济帆，你再让我想想。”
“别想了晓莉，辞职吧。”
“我现在的能力已经能够养得起整个家了。”
“况且我在外面打拼，家里老得老，小得小，出了什么事情都没人能照看，你不在家，叫我怎么放心呢……”
林济帆跟在吴晓莉身后，喋喋不休地劝说她回归家庭，做全职主妇。
林诺听明白了，应该是是老爸当初拿到了国外产品智维的代理权，生意上了一个台阶，才让老妈下了决心辞职的。
林诺为了打断老爸的持续输出，酝酿足了情绪，大哭起来。
“妈妈……妈妈……”
“晓莉！放着我来，你快看看诺诺怎么了。”姥姥喊了一嗓子。
吴晓莉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赶紧把林诺抱起来，左左右右地瞧。
“怎么了宝贝，让妈妈看看。”吴晓莉仔细看了看林诺，感觉并无异常。
林济帆也凑了过来：“怎么啦诺诺，是不是摔哪了？”
林诺此刻已经憋好了大招，她擦了擦眼泪，勾住了妈妈的脖子，在她耳边直说：“不辞职！不辞职！”
“要上班！要上班！”
林诺只听见她爸妈都哈哈大笑起来，妈妈摸着她的头问：“哎呦我的宝贝，你知道什么是上班吗？上班可不好玩。”
林诺的小奶音终究害了她，她这一番警告愣是被听成童言无忌。
到了晚上，林诺靠哭闹成功获得了不和姥姥睡，和爸爸妈妈睡的权利。
她挤在爸妈的中间，准备及时阻止老爸对老妈的洗脑。
可是幼儿的嗜睡属性发作，她还没撑到老爸开始洗脑，已经昏昏欲睡了。
啊，可恶的本能。
迷糊中她的耳朵终于捕捉到老爸说了一句：“真的，晓莉……离开那儿吧……你在部门里也不开心……”
林诺伸出了自己的小短手，就要捂住她爸的嘴了，她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耷拉……耷拉……
别睡！不能睡啊！
_
再次穿越八月，林诺这次做了充足的准备。
家属大院的一户人家里，坐在沙发上的三岁女孩，手握遥控器，眼神中透出一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狠厉和寒意。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遥控器上按下了两个神秘的数字，电视台的界面跳转，屏幕上是正在热播的电视剧《中国式离婚》。
林诺已经回去百度过了，这部婚姻故事生动诠释了丧偶式家庭的悲剧，对于她妈妈来说，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林诺看着电视屏幕，心想：蒋雯丽！陈道明！拯救我妈就拜托你们了！
“哎，这小家伙，动画片不看，在看的什么呢……”吴晓莉从房间出来，觉得女儿有点奇怪。
她看了一眼电视剧右下角的名字，拿过遥控器换去了少儿频道。
林诺趁妈妈收衣服回房间，又切到那部离婚大作。
“奇怪了……”吴晓莉回到客厅对着电视纳闷。
林诺望着想找遥控器找不到，只好坐下来看电视的老妈，心里暗暗说了句：“Yes！幸好把遥控器藏起来了。”
林诺假装在旁边玩，实则也跟着老妈看起来。
“这个女主角，怎么这么咄咄逼人了……”林诺听老妈吐槽了一句，知道她已渐入佳境，便有些意满。
“算了，不看了。”老妈说着，径直起身去关了电视。
她扭过头来看到林诺，对她来了句：“傻崽崽，笑啥呢……”
吴晓莉走过来，要把林诺抱到姥姥房间去睡觉。
林诺：“妈妈……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
稍后，三岁女孩充满诡秘的请求淹没在妈妈无情的怀抱之中……
_
某天午后，姥姥抱着刚睡醒的林诺在大院里走走逛逛。
林诺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睡出了两个红团，街坊邻居看见她，都伸手来捏。
捏就捏了，好多姨姨婶婶的，下手没个轻重，总是把林诺捏得生疼。
唉，林诺在姥姥怀里叹了口气。
重回三岁，这大院万人迷不当也罢。
“怎么了哟崽崽？”
“是不是中午吃的饭没消化呢？”
姥姥听到林诺发出的声响，以为她在打嗝，忙在她的肚皮上摸了两圈。
林诺干脆用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脸蛋，下一个婶婶夸完她之后，无处下手，就只好拍了拍她的头。
后来姥姥抱着她路过了大榕树，往大院的西南角，走到第三道巷子里，靠着大院围栏边上的一户人家。
林诺认得这户人家，是有个叫娟娟的阿姨开的百货店，招牌上就写“娟娟百货”。
“哎呦林家姥姥！来，进来坐一坐。”林诺看见一个面容秀丽，体格结实的女人站着招呼他们。
“不坐了小娟，你别忙活……”
“我啊……就是在家里坐太久了，带孩子出来走走……”
叫小娟的阿姨把目光转到林诺身上，笑弯了眼。
“哎呦诺诺，漂亮崽崽，看着又长大了呢。”
“还记得阿姨不？”
林诺喊了她一声：“娟娟阿姨好。”
“哎呦，崽崽真乖。”小娟阿姨笑得拍合不拢嘴，摇了摇林诺的小手。
小娟阿姨坚持招呼林诺的姥姥进去坐，姥姥耐不住，便还是坐下了。
“佳明！出来看看妹妹！”
林诺听姥姥和小娟阿姨交谈，知道了小娟阿姨有个和她同岁的儿子，叫佳明。
“妹妹好漂亮的哦！”
小娟阿姨喊了这句，林诺才看到流珠帘子里冒出一颗头，走出来一个穿橙色条纹短袖的小男孩，圆脸短碎发，额前的刘海被梳得乖顺极了。
他手里拿着一辆汽车玩具，走过来靠在妈妈身上。
“你看，这是诺诺妹妹。”小娟阿姨指了指林诺。
男孩眼睛漆黑，不自觉张着嘴巴，盯住林诺看了好一会儿。
“可不可爱？”他妈妈在他耳边问。
男孩点了点头，假装去摆弄手上的玩具，而后又抬起眼睛偷偷看林诺。
林诺也瞧着他，心想，怎么叫佳明的人这么多。
男孩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在了林诺的脸颊，嘴里发出了极低的两个音节：“林、诺。”
这声音低得几乎没有，姥姥没听到，小娟阿姨没听到，但林诺却清楚地听到了！
他叫得出林诺的全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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