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吻手

　　虽然他们拿到了五百万的投资，但是原先看好“深海之岚”才投钱的公司，在听说美术资源泄漏的消息之后，纷纷撤资。

　　麦秸跟许盈盈一起核实了所有资源交易合同，一共十一份，其中四份卖给公司，七份卖给个人，全部做商业用途，无法回收。交易所得金额已经付款的有一百万，剩余一百三十万还没到收款日期。

　　交易最终许可葛瑞究竟是怎么拿到的？林渊没有再追究。他们怀疑美术组的资源泄漏并不是近期才有，而是长期结果。从前就有美术资源被部分改换的情况，只是大家都没注意。至于葛瑞有没有从这些交易中受惠，不得而知，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人销售天赋可歌可泣，从前只让他画画有点可惜。

　　六百万足够在付完游戏设备定制的尾款之后，让凝眸再撑一段时间，但能不能撑到游戏上线，还需要看美术团队的招聘情况。危机没有完全解除。

　　这次事件之后，有部分同事离职，还有部分“深海之岚”制作组的同事调岗到组外。这其实已经是最好的结果。至少让林渊能够分心出来照顾生病的老人，不至于太辛苦。

　　江一桃一边想着，一边滑动着鼠标在网站上浏览画师作品。这两天她和许盈盈在众筹网站上发布的信息得到了一些人的回应，但是始终没收到画师的投稿，在招聘网站上倒是收到了一些，但不是江一桃所期待的风格。

　　被动等待的效率太低了，她得主动出击。于是她找到了知名的画师约稿平台，开始主动联系画师。第一天，她没得到任何回应。因为是在外站邀约，她使用的是英文，她开始反思是自己的邀请措辞有什么不妥，还是游戏概念的海报不够吸引人。

　　对邀请措辞和游戏海报做了修改和调整之后，她又修改了注册信息，为了显得专业，她从林氏资本的官网上找了林渊的照片作为头像。说不定之前就是因为她用了网站的默认头像所以没人回复。

　　注册信息修改的审核通过没多久，她就收到了站内信的提醒邮件。她登上网站，看到一个陌生头像的信息提醒，并不是她主动联系的那些画师之一。虽然不知道对方水平如何，但是至少她的招募信息总算吸引到人了！她点开那个陌生头像，对方发来的图片差点没让她把鼠标捏碎。

　　网站的聊天窗口内，一个全日文的ID名配上一个ACG风格的软妹头像，一开始的打招呼风格非常萌系。一个简单的“Hi”后面加上几个颜文字和一串小爱心。接下来她说，“你这个头像超级符合人家的审美！！我可以画你的同人图吗？？”然后她就发了好几张她自己的作品，无一例外都是男男主题，每一张画上的两个男人中间都弥漫着浓浓的情-欲-。

　　从前，江一桃可能还会对着这样的图片垂涎三尺，但现在一想到对方正在YY林渊，她就怒上心头。

　　于是大半个办公室都听到从江一桃的工位上传来的笔记本被大力合上的巨响。大家或惊讶或疑惑的目光都被她愤怒的气焰震慑得躲闪开。这一圈环视，让她倏然冷静下来，她又打开笔记本，拉黑了给她发私信的账号之后继续浏览网站画册。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左手的白纱上，上次酒吧那群想对她图谋不轨的家伙都没让她这么生气，这只不过是个对着林渊的头像YY的网友而已……她还是把账号的头像换掉了，换成了凝眸的徽标。

　　.

　　Annabelle：sincerely reccommand！！（诚挚推荐）

　　正在江一桃一筹莫展的时候，小安的脸书亮了起来。她前两天在学校的校友圈里面发布了相关的招聘信息，小安也收到了，那时候小安就答应她说如果遇到合适的一定推荐给她。

　　小安先是发来一个网站，说是某个画师的作品集子。然后开始详细介绍这个画师，准确地说她是一个画家，冰岛籍的职业画家，她的作品在冰岛国内小有名气，曾经在雷氏举办过多次画展，不过她本人非常低调，从来没在媒体上出现过。

　　这个画家非常擅长画鱼，而且热爱画鱼，她的作品集基本只有一个主题，就是深海和鱼。她本人对世界上鱼类的掌握不亚于任何一个动物科学家。曾经就有瑞士的海洋科学研究中心与她合作出版海洋动物科普书籍，她负责了书籍里全部海洋动物的插图绘制。

　　江一桃看完小安对这个画家的介绍，不由得好奇地点开她的作品主页。不知道这个网站的主页是否由画家本人设计，一点开这个链接，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片深蓝色的大海。在贴近海平面的地方，有一行白色的半透明英文粗体写着“深海恐惧者慎入”。海水波动几秒之后，海面上会浮起一个潜水镜，点击潜水镜，一段冒泡的音效响起，然后网站正式进入作品浏览页面。

　　与其说这是一个作品集，不如说这是一个电子海洋馆。

　　每一个作品分类夹子就像一个馆藏陈列品，点进去你看到的不只有纷繁复杂的宏观海洋，更有繁杂中间某一片无名角落的微观世界。她的作品大部分用色单一，以黑白灰为主色调，偶尔几幅里面会出现蓝色，但非常稀少。这种用色风格却一点也不影响她的艺术表达。她的作品很难用语言形容，只能笼统地概括成浩瀚的美感，她好像一个造物主。

　　江一桃注意到了她画幅角落的落款“Doran”，她记住了这个造物主的名字。回过头来接着看小安的消息。

　　之后她询问小安是怎么找到这个画家的。小安说有一段时间这个画家的画风非常阴郁，在她们哥特圈子风靡了好一阵，大家喜欢把她的画纹在身上。不过Doran已经很久没画那种风格阴郁的画了，她是今天看到自己脚上古早的纹身才想起来这个画家。又想到她的作品鱼类居多，应该非常符合“深海之岚”的美术需求，于是把她推荐给江一桃。

　　Cherry：thx！！！！（感谢！！！！）

　　江一桃连发了几个表情表达对小安的爱与感谢，然后向小安表示，像Doran这样的画家应该非常难约稿，而且可能凝眸负担不起她的稿费。

　　小安立刻给江一桃转发了几个Doran的新闻链接，基本上都是说她把自己画展的作品进行义卖，卖画所得的钱会捐给学校和一些残障人士。她还经常替一些慈善组织免费绘制宣传海报。小安想告诉江一桃，Doran是个非常善良的人，如果向她说明“深海之岚”遇到的窘境，她应该会愿意帮忙。而且其实大家曾经怀疑过这个冰岛画家是华裔或者在中国上过学，因为有人在THU的美院毕业作品集里面看到过Doran的作品。至少说明Doran跟中国是有渊源的，说不定她会很支持国产游戏的发展。

　　被小安这么一说服，江一桃觉得这个Doran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深海之岚”的天使！别说找到一个对鱼类这么有研究的画家了，就算是找到一个像她一样喜欢画鱼的画家都极难。而现在这个天选之子就在她眼前，不管希望多渺茫，她都希望试一下。除此之外，她对这位海洋艺术家也非常好奇。

　　人很难不对一个有着强烈热爱的人感到好奇。

　　于是，江一桃把网上能搜到的关于这位画家的信息，还有她跟瑞士联合出版的书都找来，详细研究了一番。之后再给她写了一封详细的邮件，介绍“深海之岚”整个游戏的世界观和架构，并且巧妙地把这些世界观架构跟Doran的作品联系在一起，在邮件最后表达了想邀请Doran加入制作组的恳切希望。

　　.

　　邮件发送之后，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林渊还没有回家。

　　那天在中心医院一起吃过的晚饭没想到成为最近以来，他们一起吃过的唯一一顿饭。林渊总是白天在凝眸忙着招人，晚上还要处理林氏资本的工作，处理完工作会去医院看看外公，甚至在医院过夜。有时候因为陪客户到很晚，会让小桃去医院照顾外公。

　　“好想念你啊！”江一桃在微信窗口里打下这句话，然后又删掉。有时间发这个还不如直接见面呢！她刚要打微信电话，屏幕上就弹出一个视频邀请，她看着熟悉头像下面的“阿渊”两个字，惊喜地点开接受键。

　　画面上没出现她脑海中的人物，只有一片孤零零的夜空和不远处几座楼顶，她认出这是林渊办公室通向的天台。不一会儿，空中炸开了一簇烟火，就是普通的那种开花的烟火，但炸开之后其中几束飞散更远的小火花又炸开了一次。紧接着，越来越多火焰在夜空中开花。

　　“小桃。”林渊的声音被一声炸裂的烟火淹没，“每次我陷入黑暗，你都能燃起花火。”

　　“啊？”江一桃确实没听见林渊的后半句。

　　在林渊那边，他把相机改成前置，然后把江一桃的视频窗口放到最大，指尖轻轻滑过她脸，“在我听到窗外放烟花的时候，想给你打视频电话。我看到跟你的聊天窗口上面一直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你的消息，我怕烟花放完就先给你打电话了。你想跟我说什么？”

　　江一桃笑了，回答说“我想念你。”

　　又是一簇炸裂的烟火升起，把江一桃的声音淹没。

　　她趁着这一波烟火，趁着林渊没能听见，连续说了好几句情话，“我想念你，想见你，特别特别想你。”

　　虽然江一桃的声音和烟火“咻——啪”的炸裂声糅合在一起，林渊还是能从她的唇形读出她想说的内容。直到最后一句，烟火戛然而止。

　　她说，“我爱你。”
　　比今晚任何一声烟火的炸裂都要清晰和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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