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吻手

　　林渊坐上了回家的车，却没挂断江一桃的电话。江一桃正在绘声绘色地跟他讲述她在网站上约稿遇到的趣事。

　　“……我本来还没从她让我加□□号这件事情上看出什么端倪。甚至我跟她打电话讲设计理念和美学要求都没察觉不对劲。直到她三天没上线，之后跟我说她手机被老师收缴了，我才知道她是个高中生！她的绘画水平的确挺高的，如果不是不能雇佣童工的话，我还是蛮想跟她合作的！这个小孩实在太厉害了！”

　　“等她毕业了可以找她合作。”

　　“还有一个在外站上聊天，用中文问我‘在吗’，我立刻就回复了‘在’，然后问他是不是对我发的招募广告有意向，我看他ID是全英文的，又怀疑他中文不好，用英文又发了一遍……就短短两分钟，他的头像和ID就变成了该用户已注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对了！就是在同一个网站！”

　　江一桃说到这里忽然激动起来，“我在那个网站上注册用了你的照片做头像，有画师来调戏你，说要画你的同人图，BL主题的！气得我把他拉黑还举报了。”

　　林渊嘴角勾起，“怎么想起用我的照片做头像？”

　　“我用的林氏资本官网上那张，一看就是帅气多金的总裁范儿，感觉应该能吸引到靠谱的画师。没想到会招惹到冒犯你的人。”她说得咬牙切齿。

　　“小桃，你为我生气的样子很可爱。”林渊嘴角的笑意更深。

　　“唉，反正我已经把头像换成凝眸的徽标了。虽然没在网站上找到靠谱的人，但是小安给我推荐了一个冰岛画家！她叫Doran，是个专业画鱼的画家！等我我把她的主页发到你手机上。她的作品跟‘深海之岚’简直是天作之合！不不不！应该说她是海洋造物师，她的画真的超级让人震撼。她要是愿意加入‘深海之岚’那才真的是画龙点睛。”

　　之后江一桃又向林渊简单介绍了这位热爱海洋又心怀慈悲的艺术家，并且跟他探讨起她发邮件邀请对方的事情来。

　　“……我在想要不要给她发一个试玩的demo让她体验一下。”江一桃刚刚复盘完自己邮件的内容，就有了新的想法。

　　“用游戏本身的特色吸引她是个不错的思路。我可以提供另一条思路。你刚刚提到她喜欢做慈善。你可以提一下‘深海之岚’的VR设备利用特殊光学原理呈现，能够使得非神经导致的视障人士成功看到游戏成像效果。这是游戏对特殊障碍人士的关照。”

　　“有用的建议！”

　　第二天，江一桃就收到了Doran的长文回复。Doran在信的开头感谢江一桃的厚爱，并且对于江一桃作为外行人却认真研究她的作品表达了肯定和褒奖。她说，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被她的作品打动是一件非常开心和珍贵的事情，她认为这是对她的作品最大的肯定，在一个人为她的作品献上这样真诚的喜爱之后，无论这个人会给她带来什么，她最想了解的是这个人本身。也就是说她非常乐意跟Cherry Jiang成为朋友。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个素未谋面的朋友，给她带来的第一个惊喜就是深海之岚。她非常喜欢深海之岚的世界观和架构，对于小山和小风的故事有浓厚的兴趣。她觉得深海之岚会成为一件空前绝后的海洋艺术品，如果不能，也一定是一款非常优秀的游戏。她早就听说游戏是第九大艺术，但一直没有机会涉足这个新兴领域。所以对于Cherry的邀请，她虽然心动，却无能为力。

　　Doran在最后留下了自己的个人脸书账号，希望可以跟Cherry进一步交流。

　　江一桃加上Doran好友之后，跟她约了Zoom的视频电话，打算跟她见面聊。

　　国内晚上八点多，冰岛时间中午十二点多，两个发过两封邮件就一拍即合的人在屏幕两端相聚。

　　江一桃早就准备就绪，却没在漆黑的会议屏幕上看到对方的脸。她其实是有点好奇的，虽然知道对面是位女画家，但是不知道年纪，她觉得有这样成就的画家应该比她年长十岁。她很期待跟一位温和的姐姐聊天。

　　江一桃还在看着黑屏发呆，一声生涩的“hello”从耳机里传来。这个声音其实听不太出来年纪，但不是大众化的女性声音，是偏中性而且低沉的性感嗓音，像周迅或者李宇春。Doran马上就解释了她电脑摄像头坏了，不能显示图像，手机在充电，等手机电足一些，可以用手机视频。

　　“没关系，我们就语音聊也可以的。”江一桃对着屏幕露出笑容，“你的声音很特别。超性感！”

　　“谢谢。你是个很漂亮的中国女孩，有着一双小鹿一样的眼睛。而且比我想象中要年轻。”Doran的声音听起来也在笑，但笑得浅浅。

　　“我现在把画面切到我的电脑屏幕，之前跟你提过的游戏demo的视频。我们可以看一个真机体验的视频。”随着视频的播放，江一桃一边用英文跟Doran解释，“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们自研的游戏设备，这款VR设备使用特殊的光学原理呈现画面，不依赖人眼球而仅依赖视神经。即使是视障人士也一样可以正常体验我们的游戏……”

　　江一桃在对游戏玩法的介绍中加入了林渊提醒的内容，暗示游戏对障碍人士的关照。得到了Doran的真诚赞扬。

　　“我看你们的游戏好像已经有了不错的美术呈现，怎么会想到来找我？”Doran问到。

　　江一桃叹了口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中国那个江南皮革厂倒闭的段子，黄鹤是带着小姨子跑了。我们制作组的美术团队带着美术资源跑了。你现在看到的demo都是几个月前美术还在的时候拍摄的。如果再找不到合适的画师，我可能就得自己上手画画了。”江一桃面露难色。

　　“但我没有为游戏画过画，不知道我的画稿能不能满足你们的需求。”

　　“这个你不用担心，其实游戏原画和普通画稿的差别并不大。我可以给你系统讲解一下它们的区别。再加上我们游戏本来就是国内首创，商业化需求又跟游戏市场上的需求有所区别。我们会最大限度地兼容你的作品和游戏。”

　　一番说服下来，Doran表示对江一桃说的游戏原画的内容非常感兴趣，希望接下来几天可以每天抽时间跟江一桃聊聊这个话题。江一桃知道，自己的说服已经有了效果。

　　“游戏的开发进度你不用担心，我们立志做出视觉盛宴的游戏，是不会在美术呈现上面偷工减料的，所以绝对不会催稿，工期都非常科学，像凝眸就从来不加班，大家都是朝九晚五，非常规律。”江一桃知道北欧的国家工作都非常佛系，还有艺术创作本来就是非常看灵感的事情，表示会给Doran宽松的创作环境和时间。

　　最后两个人又聊了一下冰岛疫情的情况，Doran表示自己需要几天时间考虑是否加入，并且约定继续在脸书上联系，下次一定找个手机有电的时候视频。

　　.

　　林渊驱车驶出一幢大楼，他的副驾上放着一个黄褐色文件袋。行驶一段距离之后，后视镜里大楼上“天南海北”几个红色大字缓缓显示出来，并且随着车的移动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不见。

　　今天Luna在医院陪外公，他可以早点回家陪小桃了。他给小桃发了微信表示今晚可以早点回家，在二十分钟后收到回复，猫猫期待。

　　回家的时间已经超过晚高峰，所以一路畅通无阻，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家里。林渊打开门，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礼盒——一个通体缠绕透明白丝带的粉色礼盒。

　　他换好鞋，走进餐厅，这才看到礼盒下面压着一张小字条，上书“对不起啦，只够买一个，下次再补上！”
　　这让他想起江一桃说过的，“我也不想花一个月工资预定这个，但是谁让我欠你的呢！”。

　　他把小字条叠好，放进口袋里。再掏出手机，熟练地点进某小说网站，连续点了几个打赏。

　　再切到微信的界面，点开小樱桃的对话框，输入“我吃不完。出来一起吃。”然后又删掉。
　　走到江一桃房间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很快就开了，她一身米白色的棉质睡裙，头发披散在肩上，显得人有几分睡意。

　　“草莓蛋糕，一起吃吧。”林渊说。

　　江一桃的脸有些微红，双手背在身后，她点了点头，跟林渊一起来到大厅。她背在身后的手里握着手机，那还没被按灭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渊迷妹群”的消息。

　　一张用户【林渊】打赏的五连消息截图，后面闪动着一条又一条的消息回复。

　　其中有一条说：我已经不嗑文里的cp了，就嗑桃夭大大跟林总的cp。

　　.

　　砧板上的草莓蛋糕像个落难公主，簇拥在中间的草莓是它的王冠，浅粉色的奶油勾勒出它的蕾丝公主裙边，半透明的金色点缀成为它的配饰，紧握在林渊手中的餐刀就是它的断头台了。相似的纹路难免勾起林渊相似的回忆。那天晚上，他也曾这样仔细看过那一圈金边。

　　他先摘下“王冠”，把它们放在一边，一刀落下，“公主”的生命终结，变成两块刀口平整的小方块。刀落的声音和徐子骞的声音几乎同时在林渊耳边响起。

　　“但我知道一个爱你的人会乐意替你分担麻烦。”

　　林渊撇了一眼餐桌旁的女孩。江一桃已经就位，她把手机放在桌上，双手托着脸，表情认真地看着屏幕，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我不想冒险。
　　林渊告诉自己。他将两部分蛋糕分装在两个盘子里，最后再分别点缀上草莓，端到餐桌上。

　　才这么一转身的功夫，江一桃人又不见了，只有手机还在餐桌上摆着。林渊看了一眼客厅，没看见人影，走出几步，看到她敞开的房门，转身把两个盘子端上，准备端去她房间里。

　　林渊转身回来的时候，刚好撞上江一桃伸过来的礼盒。

　　“锵镪镪！”江一桃发出惊喜的音效。

　　好歹只是轻轻撞了一下。礼盒和蛋糕都没受伤。林渊先把手里的盘子放下，然后接过礼盒——蓝色绸缎绑着的白色盒子，是他用来装外婆的项链的那个。

　　江一桃打开盒盖，“那天在海景房，你抱我回房间睡觉的时候，不是把珍珠项链碰翻了吗，后来珍珠全洒出来，我们一起把它们捡起来就没管了。”

　　林渊看着礼盒里的珍珠……但已经不是项链了，而是两个别致的手链。珍珠碎片和珍珠串联在一起，卡扣的部分是两个小的贝壳。

　　江一桃从礼盒里取出一条手链，打开卡扣，然后侧过身牵过林渊的左手。她用手链环住他的手腕，找准卡扣的位置扣好。

　　“虽然做不成一条项链了，但手链还是不错的，对吧？”说完，她把另一条手链扣在自己右手上，抬起来晃了晃。

　　林渊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好一会儿，也笑了一声，轻轻嗯一声，然后放下手里的礼盒，牵起她的手，在她发顶吻了一下，“谢谢你，小桃。”

　　江一桃把两个人十指紧扣的手抬起来，两只手腕上的手链撞在一起，“外婆应该不会生气了吧？”她说。

　　“当然不会。”这本来就是你外婆的项链，没能说出口的话盘踞在他心上。他只是看着她，难得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索性没被对方发现，江一桃的目光被桌上的草莓蛋糕吸引。

　　她很快就坐上餐桌，拿起勺子跃跃欲试，“林渊你切得也太好看了！快过来一起尝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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