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98开始重走人生路

　　没过多久，两老人和爸爸、妈妈都回来了，看到三个孩子都在家里，都挺高兴的。

　　黄元香好好打量了大孙子一番，见他没瘦，精神气也足，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今天早上我让你爸去街上割了两斤肉，还买了一条鱼。”

　　高凌云忙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在学校里就想念奶你和妈做的饭菜呢。”

　　青云已经高兴地和妈妈李爱梅说他帮着烧火，爸爸高汉华和爷爷高孝民心里都有点不是滋味，初中的生活条件真是太差了。

　　等李爱梅和青云、小云进了厨房，高凌云忙和爷奶以及爸爸说起了青云小云饿肚子的事情。

　　“爸，你别看我从来不说学校的不好，但是之前在初中晚上饿得睡不着的时候，我也想过要是退学就好了。如果不是成绩还算可以，你们也期望我好好读书的话，我恐怕真和村里的高亚军兄弟一样退学了。我中考成绩差五分就够二高的正费生的线，文化课中考成绩还算正常，但是体育中考我才考了18分。这个成绩可能还有一分是送的。要是和那些身体好的同学一样，考了二十五六分，那我现在就在二高了。我还记得体育中考跑八百米，我跑一半就觉得双腿没劲想吐。其实说白了，就是初中三年吃得太差了，还总是饿肚子。”

　　两老的和高汉华听着高凌云的话，都很难受。尤其是黄元香，双眼已经红了。她拉过孙子，又是心疼又是埋怨：“你在学校里天天饿肚子怎么不和我们讲？给你的钱，你去买吃得呀，不够了也可以讲，我们又不会说你。”

　　高凌云上初中的时候，一个星期会有二到三块钱的零花钱，如果每天要买吃的当然是不够的，更别提乡里初中时不时停电，所以上晚自习的时候，学生得点蜡烛，还有草稿纸等。一开始高凌云都是去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零买，后来嫌弃贵了，就让妈妈他们上街时在批发的商店里买，一大包五十根的蜡烛，一叠二十张的大大的草稿纸，一张一叠一裁剪做成草稿本，就可以用半个学期。

　　也正是因为他们想着高凌云不用自己再买蜡烛和草稿纸，就以为一个星期两三块钱给孩子，应该够用的了。

　　“奶，我那个时候觉得忍忍就能过了，没有想太多的。没事，我现在再在学校里多吃点，吃饱了，个头会跟上来的。现在是青云和小云，他们俩是双胞胎，本来就是比我弱些，再饿肚子后头体育跟不上，中考和我一样考得不好就糟糕了。但是初中那儿学生多，学校老师的家属卖吃的也就是两三个家，做的量不多，他们就算想买也不是能抢得到的。我想着，家里可以在街上批发的那里买两箱方便面和饼干之类的，让青云和小云星期天去学校的时候，带足了量，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吃点垫垫肚子，不要像我饿着肚子睡觉。”

　　高凌云说了自己的想法，“一箱北京方便面40包，小云和青云每天晚上一包，可以管两个星期。小云一包面可能够，但是青云应该不够，饼干的话，奶你们看着可以买的……”

　　“好了，我知道了，明天就去街上把这个买好的。就是这些都是干的，初中学校里也没有地方喝水去，你当时是去高师傅家里倒水的，现在他又不在了。”高汉华想得周到，孩子只吃干的不喝水很容易上火流鼻血的。而他提到的高师傅，是同村的一个老人，原先是在乡里初中食堂的帮工。但是在今年三月份的时候，在食堂里爬梯子去米仓搬米的时候跌进了米里，等发现的时侯再送去卫生院抢救，人已经脑出血了没了。

　　“看看桂兰那里能不能每天给两个孩子备上一暖水瓶的开水吧。”爷爷高孝民抽了一口烟，说道。

　　“这事我看行，桂兰心地好，一直对几个孩子也不错。我明天去你舅家里说声，桂兰要是回来在家正好，不在的话，我就让你表哥来望带我去村部里给桂兰打电话说。”黄元香一拍手，下了定论。

　　“奶，既然要麻烦桂兰姨，不如也一并问问她，现在天气热，看小云中午到她宿舍里去洗个澡，行不行？”高凌云忙道。

　　高汉华却说：“那不成。小云洗澡了肯定要换衣服，脏衣服谁洗？小云中午的时间就那么长，要是她自己洗，中午就一会儿午休时间也没有，下午上课肯定打瞌睡。但是也不能让你桂兰姨给小云洗吧。”

　　黄元香只想了片刻就和高汉华道：“让小云多带两套衣服，青云带上一套。小云和青云轮流着去洗一次澡。小云星期二和星期四去，青云星期三去。至于衣服，就简单洗下，星期五回家带回来，我和她妈再好好洗下。”

　　黄元香看儿子还要说话，忙道：“放心，桂兰那里我去说。这人情欠着大了，之前我和老头子说好了，等桂兰出嫁，我们给陪一床棉褥子，那就有点少了，再加一床，顺便再给加一床毛毯子和一双皮鞋。”

　　高孝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高汉华也没有再说什么，他们都清楚在如今的乡下人家，两床棉褥子不仅仅是值钱了，那是要带去婆家用许多年的家当了。更别提还有皮鞋和毛毯子了。

　　高凌云也挺高兴的，后世的许多人都觉得这么麻烦亲戚不好，但是他在乡下长大，知道乡下人家的亲戚是越走动越亲近，人情人情，不走动的话，既没有人也没有情了，哪怕血缘关系还在。不过桂兰姨现在的对象定下了吗？可不能是那个许阳啊。

　　“奶，桂兰姨什么时候要结婚啊？之前我们去信用社换零钱，见到一个男的对桂兰姨很殷勤的。”

　　黄元香想到侄女的亲事就有点儿头痛，她和侄儿来望都觉得乡里卖农资的包安学合适，人勤快肯干，老父亲不在了，但是却供了弟弟读大学，妹妹读中专。虽然说家里穷了点，但是现如今弟弟妹妹都毕业工作了，这家里眼看着也好过起来了，二十八岁的年纪是比桂兰大了五岁，但也不是大很多。

　　但是老哥哥和嫂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年老糊涂了，只顾盯着人家给多少彩礼，家里有多少存款去。他们就是觉得那许阳不。可在黄元香看到，那许阳除了有份铁饭碗外，没一处比得上包安学。许家上下也都不是实诚好相处的，桂兰嫁过去，铁定日子不好过。

　　“你小孩子打听这个做什么？你桂兰姨的婚事还没定下来。”黄元香可不想孙子小小年纪就学着村里人四处乱打听，嘴上和高凌云说着话，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晚上去弟弟家里，一定要和哥哥嫂子好生说说。她这做大姑的，可不能让侄女进火坑。

　　晚饭很简单，就是一个豆腐炖鱼，一个番茄炒鸡蛋，再一大锅手擀面，但是高凌云全家上下都吃得极为高兴和满意。

　　“你下次放假回来，就得住在棚子里了。再过七八天，砖和泥沙就到了位，就要拆这老屋了。”高汉华看着堂屋里两面墙上孩子们的奖状，颇有些不舍。

　　高凌云却很高兴，“早点拆了老房子新房子就能早一天建好，那今年过年就能在新屋里过了。”

　　老爷子笑了，“现在离过年还远着呢。倒是你，在学校里怎么样？同学好相处不？钱够花不？可不能像初中样，饿肚子也不告诉我们。”

　　高凌云忙将班里和宿舍的人和同学，挑拣几个有趣的说了。谁知道爷爷只听到了一句，高兴地道：“你是做了团支书啊？团支书好，团支书好。以后有机会就入党，做党支书，那就更好啰。”

　　高凌云还真是第一次听到爷爷提及这个，愣了下随用力点了下头，他也盼望有一天能站在镰刀和锤子的红旗面前宣誓加入，那是重生前他从没考虑过的一条路，但似乎又是最美好的一条路。而要走到这条路上，他唯有继续努力！于是，看了眼坐在黑白电视前笑哈哈的弟弟妹妹，他自己走进了房间，迅速冲个澡后就点了蚊香看起了中国地理第一册。

　　星期六一天过得很快，奶奶和妈妈上午和下午都棉花地里摘棉花，也不要孩子们帮忙，只让他们在家里好好写作业顺带做做饭扫扫地什么的。爷爷则闲不住，拿着一个短短胖胖的木柱子用稻草做稻草绳。这活儿不难，人坐在凳子上，手里打着绳子就可以了。所以家里人也就没有拦着爷爷。至于爸爸，一早就去了乡里，到了中午才回来。他买了五箱子方便面，还买了五斤散装的饼干。这却只是顺带的，更重要的是，他将建房子要的水泥又买了一车共二十包回来了。
　　青云看见方便面就围着面团团转，如果不是爸爸拦着肯定上手开纸箱子了。

　　“快要吃中饭了，下午给你吃一包。”高汉华看小儿子眼里只有吃的，也很无奈。又和高凌云道：“你明天到学校去，把方便面带几包去，饼干也带点去。你们那食堂的方才虽然比初中强，但是下晚自习都八九点了，肯定也会饿。带点去吃，不要再饿着肚子睡觉了。”

　　高凌云虽然不想吃方便面，但是看着爸爸的神色，拒绝的话语还是吞了回去，开口道：“好。”

　　对于家人的关爱，高凌云能够做的，只有好好看书了。于是他回了房，拿起了英语词典和阅读大全。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奶奶去了舅爷爷家，还拎着两个糖水罐头。高凌云扫了眼那糖水罐头，就知道是给桂兰姨送去的。奶奶和妈妈都有点好思想，觉得女孩子多吃糖水罐头好。
　　奶奶才出门，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高凌云家。

　　高红英头发也乱糟糟油腻腻，身上穿着有点皱和没洗干净的污点的衬衣，脚上穿着断了一根带子的塑料拖鞋，神情有点拘束。

　　“凌云，你在家啊，镇高怎么样？我把我高一的一些试卷啥的都找了出来，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家看用不用得着啊。”

　　高凌云忙谢过人，才问起了高红英的来意。

　　“凌云，那个，你能不能和你爷奶或者爸妈说下，能不能借我两百块钱呢？放心，我可以写欠条的。以后就算我爸妈不还，我也会想办法还的。”高红英很不好意思，满脸的羞窘。

　　高凌云真没想到高红英是来借钱的，他当然做不了这个主，也不想去做这个主。他只得和高红英说：“我爸爸妈妈还有奶奶都不在屋里，我爷倒是在。我把我爷喊来，你和他说吧。”

　　高红英的本意是想让高凌云帮自己和家里大人们说这个事，没想到这么狡猾，居然还是要自己来求人。他很想一走了之，但是想到明天去学校可是没有半分钱的生活费，只得忍耐着，等着高孝民从屋后的茅厕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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