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98开始重走人生路

　　早上的晨读是英语，高凌云除了例行地读单词。课文和重点语法外，还将辅导资料上的测试题后头的作文答案都好好地读了下，他觉得英语作文还是可以套一套的，比语文作文要死板些也更容易得分。

　　没想到在上午的英语测试里，他这招就用上了。英语作文题目是“My favorite city.”这作文瞧着很好写，但是要想得到高分，还真不能空空泛泛地写上几句话，什么喜欢的食物啊，景点啊之类的。他想到早上读到的一个标准范文，“My favorite college”。高凌云略微思索了下，就完全套了这个范文的模子，就是其中的几个长句子，也一模一样。

　　高凌云半点也没有觉得心虚，在他看来，英语作文模仿和套用正常得很，语文的作文就不能这样搞了。

　　英语考完了又考了语文，语文考试高凌云不知道是怎么说，除了基础题目，就是选择和填空题外，后面的阅读和作文，他完全就是“跟着感觉走”，压根就不知道怎么样，所以他对于语文的成绩完全没底，觉得虚得慌。

　　下午考了生物和地理，考试各有五十分钟。和政治、历史一样，高凌云是全部写完了，还自觉不是很差，但是相较政治和历史而言，生疏感更胜一筹。

　　还是练习少了啊！高凌云这才觉得没有在学期中继续自己的“小说赚钱大业”是正确的，时间有限，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然而他要学习的科目太多了，再花时间在挣钱大业上头，很可能搞得两头都落了空。

　　高凌云的习惯很好，考完试也不和同学讨论题了和结果了，抓紧时间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坐车回家了，同行的除了刘志明，还有一个宿舍的黄灿。

　　高凌云他们到校门口时，正好有一辆三轮车停了过来，三个人忙拎着东西就挤上车，后面又来了五个同学，司机也不嫌多，让人都给挤上来了。高凌云看挤成了一团的车厢，大喊：“师傅，够了啊！人不能再多上了，再上我们下去了，这站都没地方站了。”

　　之前坐在车上的三个成年人也开口让司机赶紧地走，不能再上人了。司机也怕人再下去，将学生们的钱一收，就赶紧开车往县里去了，回头还能再过来拉几趟呢。

　　不到十分钟，高凌云他们就被送到了县城的汽车站。
　　“妈呀，这师傅也真是想赚钱啥都不管了。”刘志明觉得肚子都颠痛了。

　　高凌云也觉得难受，赶紧掏出五毛钱钱去了小卖部买了一包话梅糖，他丢了一颗在嘴里，又给黄灿和刘志明各分了两颗。“下次走路过来了，这真是花钱找罪受。”

　　“今天一高和二高也放假，我们赶紧进去抢座位，要是站回去还真不好受。”黄灿一边吃糖，一边催促高凌云和刘志明。

　　三人啥都不说了，赶紧往车站里冲，找到去安宁乡的中巴，一辆车上只剩下后面两个空位了，高凌云就没挤过去，就在车厢前面的引擎盖上坐了。

　　黄灿和刘志明也没多推让，他们俩都是到乡里下车，下车后还要走大概半个小时才到村里，比高凌云家里要远多了。

　　不一会儿又有三个学生上来了，他们就只能站着。收车票钱的老板娘从最面前的座位下掏出三个折叠板凳，让三个人坐了。又等来了两个学生，将车厢挤得满满当当的，中巴车这才关了车门，缓缓驶出了车站。

　　没重生前高凌云也是有驾照的老司机了，知道超载是极其容易出车祸的。不过这个时候的县城到乡里的中巴、三轮车乃至摩托车，超载不要太普遍，不超载才不正常的。

　　在高凌云的印象里，自己村里的这股超载风还要持续十年。2008年，也就是北京奥运会的那一年，二爷爷家的小儿子高季华家，也就是小堂叔家的高林超和村里其他三个男孩子骑一辆摩托车去县城，还带着隔壁村里的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

　　谁也想不明白一辆摩托车上是怎么坐上五个十五六岁的男孩子的，又不是耍杂技。最后当然是毫不意外的出了事故，摩托车和一辆卡车擦了一下，摩托车超载了，完全控制不住，导致了堂弟高林超当场就死亡，其余的四个男孩子，一个重伤抢救了几天后也去世了，另外三个，一个胳膊摔断了，两个都是断了腿。

　　高凌云那个时候正从外省回到本市，回村里看爷爷和奶奶才听说了这个事情，想到二爷爷家两房都在自家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就买了些礼物去看了看失去独子的堂叔和堂婶，夫妻俩人从前爽朗爱笑，无论是干地里的活，还是出外打工，都有着活力。但是这次看到的，却是头发半白，没有半点活力的躯壳一样。

　　高凌云收回记忆，看向车窗外，庆幸这个时候路上的车子很少。不然超载这么多，又车流量大，那真是不发生意外才奇怪了。

　　“高凌云，我听宋婷婷说你在镇高，开学两个星期，我们只上了一个星期的课，军训了一个星期，还和一高的一起军训了一天呢。你们镇高那里怎么样啊？也军训了吗？”一个同学突然和高凌云说话。

　　高凌云看这同学纯粹是好奇，他也不觉得去镇高就会丢脸，笑着回答道：“镇高一开学就上课了，没有军训。毕竟大家都是底子不够好的，只能笨鸟先飞了。我自己倒是挺满意的，毕竟比起我们乡初中还是强不少的。反正让我再回去初中，我估计是一天都待不下去的。”

　　去了二高的同学都哈哈笑了起来，纷纷讨伐起乡初中的“恶劣”来，腌菜吃得人想吐，一周不洗澡太惨不人道了……

　　高凌云想到在乡初中就读的弟弟妹妹，有点儿揪心，可是他却做不了什么。乡里初中的食堂改建，重修宿舍楼，还得到2005年呢。

　　半个小时后，中巴到了桃荷村处的路口。高凌云对后排的黄灿和刘志明扬了下手就挤过人群下了车。看着通向村里的土路满是泥巴，他认命地玩起了裤腿脱了鞋子。心里一直在想，乡村道路硬化，到底是在哪一年呢？这下雨就踩泥巴路真是太遭罪了。

　　等高凌云到家里，就看见坐在脚盆边洗脚的青云和小云。

　　“哥，你也回来了！快来洗脚吧，妈兑了热水的。”小云惊喜地叫起来。
　　高凌云放下东西，随手扯了一把椅子也坐到了盆边，边洗边问青云：“你怎么无精打采的？赤脚踩到了瓦片了？”

　　青云叹了口气，老气横秋地看向高凌云：“哥，这么多天没看见我，你就没发现我瘦了么？我就是觉得上初中好苦，天天晚上肚子饿得我睡不着。高小军他都说不想初中了呢。”

　　高凌云一看，不但青云比暑假在家里瘦，就是小云也瘦了不少，看着衣服都是空空荡荡的。

　　“妈他们给你们的零花钱，你们没去买点吃的垫垫？不要想着在这个上面省钱，饿着肚子睡不好就长不高，白天也学不进去的。”

　　他边说边想一定要想法子出来，不能让弟弟妹妹初中和自己一样饿过来。
　　“下晚自习后买吃的人太多了，我都挤不进去。再说我晚上如果买了吃的，白天就没有钱买新鲜菜，只能吃腌菜了，那饭就吃不下去。”

　　青云愁眉苦脸的，他真是每天都觉得很饿，天天就盼着周五快点到，周日慢点来。嗯，乡里初中是周日下午三四点钟在家里吃过“晚饭”，再去学校上晚自习。

　　小云也不喜欢初中，“我也觉得饿，但是还能忍着，最不能忍的是不能洗澡，每天也没有热水喝，我又不敢喝生水。”

　　“千万不能喝生水！”高凌云忙道。瞬间高凌云已经想出了法子，“一会儿我和爸爸妈妈说一下，肚子饿就买好吃的带去学校，方便面和饼干就可以。洗澡和喝水看桂兰姨那边能不能解决。”

　　高凌云觉得和桂兰姨说一下，她应该会同意的。从学校到信用社也不是很远，每天中午时间小云过去洗澡，再拿水壶带点凉白开回学校。青云可以隔一天去洗一次澡，男孩子脏点臭点也没什么的。

　　“方便面和饼干？真的吗？哥，你赶紧和爸妈说去。”青云高兴极了，双脚将盆里的脏水都踢了溅出来。

　　高凌云接过小云擦了的旧布条将脚擦干，穿上塑料拖鞋，才问道：“怎么没看到爷奶和爸妈他们？去了地里了？”

　　“不是呢，爸叫人拖了六车砖，都下在晒谷场边上。爸他们应该是昨天下雨前就给盖上了，现在去把塑料盖揭开。爷他非要跟着去看看。”

　　高凌云表示知道了，想着外头都是泥巴，也没想去看看，就收拾起带回来的两本书和脏衣服。

　　“哥，高中和初中是一样的吗？”青云打听说，“要是一样的，我觉得很多人是不是故意考不上的。”

　　高凌云敲了青云一下，“高中可比初中强多了。不说一高、二高，就说咱们镇高，早上是稀饭、蔬菜、包子和鸡蛋、中午的菜有荤有素，有时候是土豆烧肉，有时候是花菜肉丸子烧肉，不但分量足味道也好。有洗澡间，天天可以洗澡，教学楼那边都提供开水的，随你喝。操场也有标准跑道，旁边还有四个篮球架，下午第四节课，想踢球想打球都可以和体育老师借球玩的。”

　　被镇高的学生各种嫌弃的镇高，却被高凌云吹得像天堂一样，不但青云被勾得心动了，就是小云都一脸的羡慕。

　　“所以啊，你们现在好好读书，考上高中，就知道高中到底有多好了。”高凌云再接再厉地鼓励弟弟妹妹。

　　青云挥了挥手：“为了土豆烧肉我也要好好学习。不过哥，你待会别忘记和爸妈他们说买饼干和方便面的事儿啊！”

　　高凌云揉了下青云略枯燥的头发，“放心吧，不会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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