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98开始重走人生路

　　高孝民听了高红英的来意，按他的心思是不想借的，可是这孩子能自己来借钱，也是逼到没法子了。和自家大孙子差不多大，可惜摊上了那样子的父母。他放下手里的烟蒂，叹口气说道：“我们家要买砖买水泥等许多东西盖房子，凌云兄妹三个读书也是要钱的，手头也挺紧的。这样吧，你让你爸爸过来写个条子，他要是写了借条，我这里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挤出钱来借你家。”

　　高孝民知道高红英对高三老两口那寡情的行径，可是信不过这个小子的为人，再说等这孩子有能力还钱还不知到猴年马月去了。再也是怕这松口借了一回，就有二回三回。至于让高大力来写借条，自然是就不怕高大力赖得过去的。

　　高红英心里恼恨极了，只觉得高凌云的爷爷也是个落井下石的人，亏他还想着把自己学校的试卷给高凌云留着呢。但是这些愤恨又不敢在人面前露出来。沉默了片刻，他才小声道：“孝民爷爷，谢谢您。我这就回去喊我爸爸过来。”

　　不过到了晚上关了大门都睡觉了，也不见高红英他爸高大力过来。高凌云都不自觉地对高红英同情多一些了。内心里高凌云虽然看不起高大力和赵丽娥夫妻，觉得高红英如果有一对正常的父母，大概也不会这么凉薄，对老人无情无义。但是后来又觉得，父母和出身并不是他冷血自私的理由，两者之间并没有因果关系。

　　高凌云没有研究过社会心理学，但是他知道一个人的行为模式，并不能全部归责于父母和出身。天天想着都是原身家庭的错，自己没有一点错，这种想法本身就是最大的错误了。

　　摇摇头，高凌云甩开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拿起地理课本看了起来。他从前在二高上高一的时候，对地理不大上心，上课不是神游天外，就是写其他科目的作业去了。最后高中毕业会考，地理能过关，也是学校老师放水，让大家伙都能毕业的缘故。如今再重新学习地理，他发觉自己错过了好多。

　　夏日会什么会有雷阵雨？为什么自己的老家夏天热得像个大蒸笼？午后两点地面的温度为什么是一天中最高的？等等问题，在地理书中都有了答案。高凌云现在觉得地理这门课既实用又有趣，看书做题都沉浸其中。

　　那边青云被高汉华从电视机前赶回屋睡觉，一看哥哥还光着膀子看书学习，突然就有点心虚了。

　　“哥，哥？你放假在家里都不看电视啊，刚刚在放神雕侠侣呢。去了学校就看不成了，等下周回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了。”青云想起帅帅的杨过，就满是遗憾。

　　高凌云放下书本，随口说道：“放心吧，寒假的时候会重放的。”这个版本的神雕侠侣，高凌云后来不知道重看了多少遍。可惜如今的他，再去看时就如同在看一部成年童话一般了，有些看不下去了。

　　星期天吃过早饭，青云和小云就明眼可见地消沉了，和那缺水的棉花一样无精打采的。哪怕是妈妈把两人要带去的方便面和饼干都给装好了，也没有见两人提起精神来。

　　高凌云也没法子，他自己上初中的时候和弟弟妹妹的状况一样，也没有多劝说，只是让两人把作业拿出来，他检查检查，又问了两人的科任老师讲课的情况等。

　　奶奶用一个袋子装了青云和小云的衣服以及一个暖水瓶，她和高汉华交代：“昨天我和桂兰那边说好了，你一会儿送两个孩子去学校，然后把暖水瓶和衣服送去桂兰那里。也就麻烦她两个月，等过了十月份就不用去洗澡了。就是喝水，一个星期最多过去三次就成了。”
　　高汉华应了，“要不要给桂兰带点东西去？”

　　“嗯，昨天那两个糖水罐头，你舅妈自己收了。在乡里街上你再买两罐给桂兰带去。你舅妈真是越老越馋了。还要桂兰在信用社的那个男同志，叫许啥的，你也私底下看下，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来望哥也好和你舅舅他们再商量。”

　　高汉华忙说好，他看着桂兰长大的，也不想好好的表妹嫁给不靠谱的人家去了。

　　三点半的时候，妈妈李爱梅又给三个孩子煮了肉丝面，一个人还有一个荷包蛋。三兄妹都一点也不饿，中饭才吃没多久，尤其是青云和小云，想到吃完面就要去学校了，就特别不想吃。还是没爸爸妈妈呵斥快点，才勉强自己吃完一碗面。

　　高凌云勉强吃了面，看爸爸骑自行车带青云和小云出了门，他才拿好自己的东西也要出门了。

　　妈妈和奶奶只送他到了村外路边，叮嘱他好好学习，吃饱饭，有什么事情给村里打电话。高凌云忍住心里的酸胀感，让奶奶和妈妈回去，他才背着书包，提着一个大塑料袋子走上了还未完全干透的泥泞村路。再回头时，已经看不见奶奶和妈妈的背影，只看见树荫下沉默的村庄。

　　高凌云到了学校时，夕阳从校园西边撒下，给西边大片的意杨和操场，还有背着太阳在跑道上锻炼的一群体育生，都撒下了一层金光。真实而又生动的校园，每次让高凌云都有种自己也青春正好的感觉。

　　“高凌云，你来了？”
　　“高凌云，你除了每个人都有的一课一练，是不是还有其他的课外辅导资料啊？”
　　……

　　从宿舍里到水池子上，认识的不认识的，好多人和他搭话，也有外班的同学好奇地瞅着他，眼神好惊奇。

　　高凌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如既往地应付完同学，打好水去了洗澡间洗澡。等回了宿舍，宋鱼这个八卦王者来了，高凌云才知道是因为单元测的成绩出来了，不单自己的总分年级第一，更因为数理化三科拿了满分，英语离满分也就差五分，语文、政治、历史、地理和生物的分数也不低，这就造成了他的分数比其他人高出了一大截。

　　高凌云和宋鱼一到教室时，吴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坐着了，看见高凌云到了给了他一张全班的成绩单，又勉励了他两句，才让人回了座位。

　　“凌云，你比咱们班的第二名要多了三百分呢。”宋鱼星星眼地看着高凌云，“你说你数学和物理是怎么学的？啊啊啊，数学150分，物理一百分。而我数学只有88分，物理更是可怜只有47分。”

　　高凌云对数理化的成绩心里有数，且只是一次单元测，满分并不足以让他骄傲。他笑了笑，“我的语文就没有你考得好啊，只有118分而已。”他说的是实话，这次单元测试，宋鱼的语文考了130分。

　　高凌云的政治、历史、地理和生物的分数分别是94，96，90，91，在班级的单科成绩排名里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唯独语文成绩，比他高有个九个同学。

　　但饶是如此，他的总分也是一骑绝尘，实在是数理化的成绩，班上乃至整个年级都不是很理想。拿高一（1）班为例，全班58人，数学考到90分以上的只有18人，100以上的只有3人，120分以上的只有两人，这还包括高凌云的150分。物理和化学的成绩更是糟糕，物理及格人数不过10人，80分以上的只有高凌云一人。化学及格的人数稍微多点，有25人及格，但是90分以上的除了高凌云之外，也没有了。

　　高凌云手里的成绩单，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的分数在上面，而是全班同学的各科成绩都在上面，谁考得如何，在班级和年级的排名也一目了然。这个时候，可没有谁觉得要顾忌谁的隐私自尊，不给人知道啥的。

　　高凌云看到自己在年级排名第一，且（1）班的第二名在年级排名是第三时，就猜想年级排名第二的会不会刘志明。

　　“大家都拿到了上次考试的成绩单了，因为这次考试只算是单元测，所以排名不会贴到操场边的宣传栏那里，但是以后的每一次月考成绩，宣传栏那里都会贴出来的。考得好的同学自然很光荣，但是考得差的那就很丢脸了，不单是在班级里丢脸，在全校都很丢脸！”

　　吴老师沉声地说着，“这是你们高中的第一次考试，它能说明的就是这段时间你的学习态度是否端正，有没有沉下心来学。有些同学要好好反省一下，然后加以改正。我相信10月份的月考，大家会交出一个你满意，我满意，你们家长也会满意的成绩单的。不知道自己怎么做的时候，看一看高凌云同学。好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马上就要上晚自习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高凌云没有因为吴老师的话语而高兴或羞涩，如果自己真能成为其他同学的参照物也是好事，他自己能够努力学习，去找到每门功课学习的方法和技巧，也希望其他同学可以做到。只有所有的人都成为更好的自己，那么才能给镇高带来不一样的东西。

　　今天的晚自习是数学，高凌云的数学试卷一发下来就被宋鱼拿走了，他无所事事，就拿出考典继续往后刷题。钱老师在上面评讲试卷上的几道大多数人都做错的题目，也看到了高凌云没有听讲，心里有点不高兴，担心高凌云是拿了满分就飘了。后头让大家订正时，他下到学生们间巡视，看到高凌云是在认真地写数学题，且是写黄冈考典的期中测试题时，心情有点复杂，既希望这个学生是真的数学学得好，也担心会是昙花一现。直到站在高凌云身边看着他十来分钟，见他将一道道题目解答完，这才激动起来。

　　也许，也许这个学生是不一样的，只要他能保持如今的学习状态，三年后的高考，也许会给所有人一个天大的惊喜，一个改变镇高的惊喜也不一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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