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98开始重走人生路

　　门卫老大爷连新生的通知书都不看，懒洋洋地指着大楼的操场另一端的教学楼说：“高一新生报名就在教学楼下头，前面布告栏那儿是分班。”

　　“叔啊，孩子们的宿舍咋走？食堂在哪里？”高汉华从口袋里拿出烟，递了一根给老大爷问道。

　　老大爷笑呵呵地道：“咱们学校小，高一到高三都在一栋教学楼里头。后头是食堂和小卖部。再后头就是宿舍楼了。男生都住在左半楼。至于澡堂，宿舍楼旁边的小平房就是了。不会走错的。”

　　好家伙，不说和乡初中比了，就是高凌云曾经读过的二高相比，这镇高真是小得可怜，三个年级一栋教学楼就搞定了。二高可是高一、高二和高三各占一栋楼，就是宿舍楼也是整整八栋呢。

　　高汉华和刘保柱道：“这学校不大，不知道食堂的饭菜怎么样。不过就算天天吃萝卜青菜，也比初中只能吃咸菜强。”

　　刘保柱道：“学习哪能不吃苦呢？条件艰苦点也好。咱们在家累死累活的供孩子读书，也不是让他们来享受的。”

　　高汉华笑了笑，没有就这个说下去。他是见过城里的学校的，那修的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不说那操场建得像真球场样，听说就是实验室、图书馆也都大得很。食堂更是大的很，两三千人在里头吃饭都不挤，学生们的宿舍还带着厕所和洗澡的地儿呢。条件好了，孩子们学习起来也更舒服些。

　　高汉华觉得刘保柱的思想比他爸还老旧，这就是一辈子在地里劳作没见过啥世面的结果，和他说也说不明白的。

　　这一刻高凌云的想法和他爸的高度一致了，他看了眼刘志明，指着围着不少人的宣传栏那里：“我们赶紧过去看看，要是分在一个班就好了。”

　　刘志明点了点头，等到了升旗台附近，让两位父亲在大树荫下等着，他们俩挤进了人群中看向分班表。

　　高凌云一扫，宣传栏里贴着五张名单，分别是从高一（1）班到高一（5）班的。他就和刘志明分工，一个从1班开始看，一个从另一端的5班开始看。

　　高凌云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的名字在高一（1）班的第二个，要是没猜错，这应该是按照中考分数来列的。因为刘志明的名字位居高一（2）班的第三个。

　　“刘志明，我在1班，你在2班。”高凌云喊了还在认真看着4班名单的刘志明，出了人群。

　　“所有的高一新生请注意，高一新生请注意，看好分班名单表后，请立即去自己的班级教室报到，然后领宿舍条子……”

　　大广播里突然开始开始播起了广播，还一连重复了三遍。

　　“真是没想到咱俩不在一个班里。”刘志明很失望。

　　高凌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隔壁班，估计咱俩的教室就隔着一面墙，宿舍应该也离着不远。和在一个班里差不多。我们先去教室报到，等宿舍那边弄好了再碰头。”

　　刘志明叹道：“好吧，你这样一说，好像真和一个班差不多了。”

　　大树下两位父亲也听到了广播，已经挑着行李等着呢。

　　高凌云很快就找到了高一（1）班的教室，就是教学楼一楼最东边的教室，第二间就是（2）班教室。

　　教室门边摆着一张长桌，一个看着高高壮壮的二十七八的年轻人正坐桌子后头。看到高凌云父子，忙笑着站了起来。
　　“我是高一（1）班的班主任兼历史老师，我姓吴。同学叫什么名字？”

　　高凌云忙说：“老师好，我是高凌云。这是我爸爸。我来报道。”

　　吴老师听了高凌云的名字，笑容也更灿烂了，他忙拒绝了高汉华递出的香烟，让高凌云先在名册上签了名，给了他两张条子，一张是去办公室交费的单子，一张是去宿舍的条子。

　　“办公室往西走到楼梯口，另一边第一间教室就是的。先去交费，然后去宿舍。今天报道了就要在学校里住下，中午您也可以跟着孩子在食堂里吃午饭，尝尝我们食堂的饭菜，咱食堂是师生不分就餐的，所以挺实惠的。”

　　吴老师非常热情，不过也难怪，今年（1）班名单上有65人，虽然是第一天报到，但是也就来了二十六个人，按照之前的经验，这65人能来55人就不错了。估计有一些学生还是交费去了二高、三高或者四高。高凌云还是排在前十名以内的学生里第一个报道的。

　　在看了眼高凌云背着的书包，看形状就知道里头应该都是书，心里对高凌云着实看重了几分。

　　高汉华和高凌云一起谢过吴老师，就沿着教室外的长廊往楼梯那端走去，很自然地碰上了也去交费的刘志明父子俩。

　　楼梯边西侧第一间教室门上挂着“办公室”的牌子，里头的办公桌子不少，最前面一张长桌上放着一个“财务收费”的纸牌，后头坐着两个老师，一个女老师，一个男老师。

　　高汉华从装被褥的蛇皮袋子里扣出一个纸包，打开后只拿出了一张百元钞票回来，就全递给老师。

　　一个老师点钱，一个老师看高凌云的交费条子作登记。
　　“学杂费共八百五十元，住宿费一百元。给您找回五十元。这是收据，收好了。这个是宿舍钥匙，你住205。”高凌云接过钥匙谢过老师，不一会儿就听到刘志明住206.

　　“老师，那个饭票不是在这交钱买么？”高汉华边谢谢，末了又问道。
　　“直接在食堂卖饭票的地方买。”老师很爽快地说，看了眼两人报告单的分数，好心提醒，“你们赶紧去宿舍吧，早点去挑个位置好点的。”

　　高汉华和刘保柱赶紧领着两小子往宿舍楼去了。

　　一栋五层楼的宿舍楼，中间的楼梯给封死了，分作两个部分，东边是男生宿舍，西边是女生宿舍。高凌云的宿舍在二楼最里头的一间，推开门，高凌云就看到左右两边靠墙各摆着四张上下铺的铁架子床，宿舍中间摆着一溜桌子，一边八张，头靠着头摆着。除了墙顶上掉下来的电灯泡，宿舍里连个风扇都没有。

　　也就是说一个宿舍要住十六个人。高凌云算了算，一个年级五个班（后来才知道高三只有四个班），全校人数不超过九百人，男生450人左右，住在附近村里或者县里的人可以走读，应该也不多。就打400个男生，那么需要25间宿舍。他看了下，二楼是6间宿舍，多出来的应该是给学校老师住了。

　　三个男孩子靠着宿舍中间的桌子正聊天，几个家长在忙着铺床，无一例外都是在铺上铺。他们看见有人来了，只打了下招呼，就继续聊天忙碌去了。

　　高凌云知道下铺为什么被嫌弃了，宿舍里没有椅子，下铺估计被坐得多，还是上铺要稍微干净些。

　　高凌云想了想，选择了最里头的右边的床的下铺。
　　“你怎么选下铺？”爸爸高汉华不解。

　　“在宿舍的时间虽然不多，但是也不会很少，也可以看看书，上铺没有下铺稳，东西收拾下铺也方便一些。”高凌云说。

　　高汉华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就忙活起来。

　　高凌云看爸爸在扫床铺下面，拿起水桶和里头妈妈塞进去的破抹布，准备去拎点水来把床铺和桌子都擦下。出门喊了刘志明一起，问他是上铺还是下铺，没想到刘志明和他一样，选择了靠边的下铺，笑说：“咱们这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两人一道去打水，走出了宿舍，刘志明说：“我们宿舍里也有几个人在聊天。一个在说三高的宿舍里一间只住八个人，一个说四高的宿舍里有卫生间。咱们这的宿舍上厕所和洗澡都得往楼外跑呢。”

　　高凌云道：“这里以前应该是教学楼的，现在都做了宿舍了。就算比不上其他高中，但是起咱们初中的条件好多了。”

　　“是啊，咱们上学还得带块木板去宿舍搭床铺。尤其是我家还没有平整的木板，我爸就把我家一扇房门给我背去学校。”刘志明心有余悸地说。

　　高凌云也忍不住笑了，“再说了，和其他高中比也该比学习，比条件算什么嘛。”

　　刘志明认真地点点头，“是的，比就该比学习。”

　　宿舍楼一下去旁边就是一间长方形的平房，目测有二十米左右长，左面门上写着大大的“男厕”两字，右面门上写着“男澡间”，平房前头一溜水龙头。

　　高凌云先拿水桶接了半桶水，想了想又钻进了男澡间去，一看傻眼了，心里叹息，许多不是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是人都会觉得失落的。因为这所谓的洗澡间，就是一间空空荡荡的屋子，地面抹着平滑的水泥，前后留着排水沟。然后啥也没有，啥也没有。

　　刘志明也跟着进来瞄看，也傻眼了下，半晌才说：“这是我们自己打水来这里冲澡了……”

　　“应该是。难怪宿舍里几个人都觉得不满意，其他高中的洗澡间里起码能隔断一间间啥的。”高凌云笑说，“不过和初中比还是强了许多，一个星期不洗澡啊，说真的，我现在挺佩服咱初中的老师的，咱教室里六十多号人，都是一周不洗澡，那气味臭烘烘的，你说老师闻不着臭味吗？反正现在想想，我都搞不懂自己是怎么臭过来的。”

　　刘志明哈哈大笑，“是的，咱初中的老师真是厉害，厉害。”

　　两人拎着水桶笑嘻嘻地回了宿舍，就见自家老爸已经和几个铺床的家长都聊上了。

　　高凌云也没打断爸爸的“社交”，他飞快地将床铺和桌子都抹干净，铺上一层旧报纸后，再把褥子和床单铺好，自己带来的书本，全部放在枕头的里侧。至于自己的干净衣物，墙上有一排挂钩，放在袋子里挂上去就好了。搪瓷杯子牙刷等物放到桌子上去，鞋子、水桶和脸盆放床下。

　　高凌云扭头看看，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还是高汉华和人交流完说：“这宿舍楼后头就是围墙，那都是庄稼地。虽然这窗户上装了纱网，但是蚊子肯定还有。你们学校里应该不准点蚊香，怕着火了。晚点我去县里市场给买床单人蚊帐。不晓得刘家有没有带蚊帐。”

　　高凌云恍然，他可不想被蚊子咬了一身包。

　　收拾好了，去隔壁206一问，刘保柱高兴地笑说：“志明他妈给准备了一床蚊帐，是志明他姐带回来的，家里的床没法用，这里用倒是正正好。”

　　其他几个男生还家长们已经去食堂了，高凌云也提议去食堂吃饭。

　　刘保柱想回去了，有些迟疑，还是高汉华拉着人：“走，刘老哥，咱们孩子吃饭的地方，咱们也就今天能来，看看也好放心。”

　　高凌云已经拉着刘志明往食堂奔了，饿了，虽然他心里其实已经不对食堂抱有啥期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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