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迷恋

　　卫榲栀睡了个短暂的觉后，将一些可能会用到的都装进背包，包括手电筒，外套小零食等。
　　一切准备就绪。

　　她打开门，楼道里的声控灯亮起。

　　通向外面的那窗的天仍旧是黑沉沉，楼道里静的针落可闻。
　　再看看时间，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她攥紧了书包带，想着自己第一次这么晚出门，心不由一紧。

　　离开前和祁宵约在楼下见面。
　　思及，卫榲栀低着头，下楼梯的速度更快了些。
　　小时候和爸妈爬过很多次山，这样夜爬还是第一次。

　　不久后，她转过最后一次拐角。

　　向那处望去，月光倾斜，给他镶嵌上层层光晕。祁宵背对着她，因夜里冷他套了件黑色卫衣，垂落的右手无意识抠着指甲。

　　听到卫榲栀的脚步声，他转过身。

　　“你等很久了吗？”卫榲栀走到他旁边问了句。
　　“不久。”祁宵答道，伸出手要帮她提着背包。
　　“不重，我来拿就好。”
　　卫榲栀还没矫情到这地步，连个背包都要弟弟来拎。

　　“我们怎么去呢？”

　　祁宵收回手，领她去附近停放车的区域。“我已经给电动车充好了电，电量够我们一个来回。去齐杉山的路程大概要四十分钟，我熟这条路。”

　　见他提起女士头盔，作势要帮她带。

　　卫榲栀微讶，刚想说什么时，听祁宵淡淡道：“上次姐姐帮我带，这次轮到我来可以吗。”

　　见卫榲栀默许，祁宵笑了笑，微微屈身，伸手将她被风吹的缭乱勾至耳后。
　　然后注视着她，轻轻按下头盔。

　　修长骨感的手指将带子拉起。

　　这过程中他扫了眼她。

　　察觉到视线，卫榲栀又微抬着头看去。

　　倏地，他忙不迭错开即将对视的目光。
　　“好了。”

　　.
　　夜色浓稠，都市的夜晚只有在这个时刻才算真正的安静。偶有几辆车唰唰路过，路灯泛光缄默不语。

　　卫榲栀背着小背包，现在这条路上就她和祁宵，颇有私自出逃的感觉。

　　听祁宵说，去齐杉山要在城里绕几条道，过个跨海大桥，再开十几分钟就到了。

　　目的地不算远，但在这个安静的气氛下显得格外漫长。

　　卫榲栀清了清嗓子，看没什么车，不用担心打扰他的注意力，抛出个话题：“祁宵，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初三的时候还不会去这么远的地方。

　　“小学春游爬过，之后晚上睡不着就会偷偷来。”
　　卫榲栀不由幻想着更小的祁宵一个人，走在这路上，敬佩道：“那你胆子还挺大。”

　　祁宵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住楼上，刚开始应该能经常听到我爸妈吵架。”

　　见他提起这事，卫榲栀抬眼看了眼他。

　　“我爸酗酒，我妈好赌，经常因为争社区发的补贴争个半天。他们不会因为我要睡觉第二天上学而降低音量。感觉挺没意思，我就自己出来了。”

　　话说的轻松，卫榲栀听到心头一紧，下意识问：“你爸妈不管你吗？”
　　祁宵回忆了下，“让我别死外面。”

　　卫榲栀点了点头，虽然话说的难听，起码算是关照了下。

　　“因为社区的补贴名义上是发给我的。”

　　卫榲栀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她心知肚明，安慰对她和他来说都是虚伪无用的。

　　她低头，想起在警局见到张楚匆匆向她跑来，她那时候下意识想起十岁在公园。
　　卫榲栀放着风筝，她仰着头一心在空中高高飘舞的风筝。
　　“妈妈，你看我的风筝！是飞的最高的！”

　　她边跑边朝不远处坐在野餐布上笑望她的张楚喊道，语气骄傲。

　　张楚笑意不止，道：“妈妈知道啦。”

　　倏地，她被一颗石头绊倒。

　　张楚瞬间神色一变，肉眼可见地紧张匆忙地向她跑去。

　　时过境迁，这两幅画面竟会有重叠的时候。
　　却没想到张楚来找她，不过是为了一个意欲强.奸她的丈夫。

　　“哎...不是所有的人都配当‘父母’。”感觉到眼睛异样，卫榲栀伸手擦了擦那处，故作轻松道：“原来神也会犯错啊，给人渣冠以错误不当的父母之名。”
　　卫榲栀笑道，“这么看来，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祁宵心下一颤。

　　“姐弟。”

　　注意不到他的异样，卫榲栀自顾自开口，或许是夜晚无声酝酿着情绪，祁宵主动向她揭开，她也不由打开了心扉。
　　“他们在我小时候对我很好的。我爸妈离婚，在一个很平常的下午。”

　　爱的开始都轰轰烈烈，千金难买的时间在数月的追求下都显得廉价。
　　她默然，爱的结束却是悄然无声。

　　“卫风，你非要做那么绝吗？”

　　张楚嗓音颤抖，看着房间桌上的离婚协议书满眼不可置信。
　　卫风此时面无表情，和她拉扯几天已经失去了耐心，扫了眼门，皱着眉，压低声音道：“你说话最好小点声，给小栀听见了怎么办？”

　　“说实话，我现在呆在这个房间都觉得恶臭！”他站起，目光寒冷，“这个房子留给你和小栀，已经仁至义尽了。张楚，到此为止吧。”

　　张楚沉默了会，声音沙哑，“好。”

　　两人离婚手续办得很快，自以为很静悄悄，无人知晓。

　　卫风拉着行李箱出门时，仍是笑着，蹲下摸了摸卫榲栀的头，“爸爸先去出差几天，很快就来接你。”

　　卫榲栀眨了两下眼睛，抓住他的拇指，嘴里还叼根糖，说话模糊不清：“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手指顿了顿，卫风捋了下她的刘海，“很快，说不准小栀吃完四根糖就回来了。”

　　他站起，最后看了眼家，“但是不许贪吃，一天只能吃一根。爸爸可不想回来的时见到小栀满嘴蛀牙。”

　　“哦哦。”

　　之后没多久，从张楚那得知——

　　她的爸爸，视她如掌上明珠的爸爸出差时有了外遇。
　　和张楚离婚后，即将成婚有了新的家庭。

　　“爸爸，你怎么还不来？你要丢下我和妈妈吗？”
　　卫榲栀给卫风打了电话，控诉他：“妈妈说我不再是你的女儿了，你会有别的宝贝...“

　　提到宝贝这词，她忍声哽咽了些。“爸爸...这是真的吗？”
　　电话里头的卫风说话都明显慌张失措，他答：“张楚她——”

　　他一时气急，竟差点忘了这是女儿打来的电话。

　　“小栀，爸爸明天就来接你。这件事情，爸爸明天给你一个解释好吗？”
　　卫榲栀闻言，大哭，反问：“为什么现在不说？”

　　卫风支支吾吾，随后挂了电话。

　　第二天，也没如期见到他。张楚说：“这都是他哄你的。我们母女俩没了他也能过得很好。”
　　那通电话是卫榲栀最后一次听见卫风的声音。

　　卫榲栀说着说着，顿了下，苍白道：“小时候我爸对我还是很好的，只是他后面有了新的家庭，一心一意宠爱别的小孩了吧。”

　　卫风和张楚教会稚嫩的卫榲栀什么是家人，血浓于水的亲情然后又自顾松开了她的左右手，向两边分岔的路口越走越远，头也没回。

　　“姐姐，抬头。”

　　祁宵一句唤回茫然神伤的卫榲栀。

　　她应声抬头，发现他们已经开至跨海大桥了。

　　大桥成拱形，横跨两岸。

　　两边是溶着光影的海，层层推来的浪挥出咸湿的气味。
　　月光撒在海面上，泛起带着光晕的涟漪，卫榲栀不禁踩着撑板站起，她两手肘支在祁宵的肩膀上。

　　她在桥上，眺望而去。

　　如果不是原处有灯塔的光束扫着，她几乎以为海和夜融为一体。
　　那股浪拍打的声音更显四下寂静。神秘又温柔如海的低语。

　　她仿佛被这画面治愈到，反反复复。她看过海，是蓝天白云，晴空万里下欢快的海，这样独特神秘的，却是第一次见。

　　“祁宵，我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睡不着的时候他会来这么一条路。

　　这也太治愈人心了。

　　“嗯。”

　　祁宵听到她不加掩饰的惊叹，眼里泛着星碎。这瞬间好像有了带她探宝然后真的发现宝藏的感觉。

　　“下面还有小块沙滩。下次有时间再来。”

　　他们的目的地不是这里。
　　卫榲栀爽快应了声好啊，心情被这片深蓝拯救，深感现在这画面浪漫得不像话。

　　“扶好了，我们要下坡了。”

　　闻言，卫榲栀点了点头，同时圈住他的脖子。
　　因下坡，她的身子微前倾，靠着他的背，一手扶着他的肩，举起右手，直面着迎面而来的凉风。

　　她低头，和祁宵说了句。

　　好舒服的风。

　　祁宵瞬时握紧了把手，耳尖一点红。

　　心里庆幸着好在现在是夜晚，不然她该看出来了。

　　.
　　祁宵将车锁在山下一颗明显的大树下，然后顺着记忆带着卫榲栀走着弯弯曲曲的山路。

　　齐杉山还没有商业化，是免费面向大众。平日好探索爱爬山的人才会来，久而久之，就走出了不同的山路。

　　祁宵来了几次，摸索出最短到山顶的路。虽花费的时间最短，但路也是最坎坷的。

　　他问了几次卫榲栀，卫榲栀坚定道：“就走这条路。我想看看这条你走出的路。”

　　许多条平缓好走的选择中，她偏要走那条祁宵的路。

　　祁宵走在她前头带路，此时微微垂着眼，与她对视：“好。”

　　见卫榲栀有些吃力，右脚险些滑了下，祁宵向她伸出手，嘴角又弯起浅浅的弧度。

　　为了不让自己太过冒犯，他唤了声姐姐，炙热而又纯粹，随后道：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

　　话问得轻松，但他早已自乱阵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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