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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兰斯洛醒来的时候，仍是午后。阳光熨帖，晴风舒缓。树荫摇晃，地上一片光影斑驳。
正是暮春时节，魔导学院里杂花缤纷，野栀子的清香和皑松的花粉飘得到处都是。
与他睡前景象并无太多不同。
他抖了抖落在衣袍上的花叶，望向西侧魔晶玻璃制作的训练室。他静静坐着，光影变幻的魔法激烈的闪烁，映入他酒红色的眸子里，像是暗夜里烟花盛放。
这个下午他没有课，便在魔导学院西侧的天井里小憩了一会儿。
然后又见到了那个女孩子。
这次他似乎看清了她的脸，但是她身上的守护魔法却拒绝他的接近，把他强行驱逐出去。
他感受到那种真实的魔力，知道这次与以往不同，并不是虚幻的梦境。
于是他撕破结界，强行突入，想要跟她说一句话。
在别人制造的领域里，他只看到一片黑暗，可是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只是被藏在了某个角落。他找到了她，但是他抓住她的手的时候，她用力的想要挣脱，像是怕极了他。
——怕他便不该招惹他。招惹了他便不该擅自逃脱。
结界在修复，领域的主人也在驱逐他。他知道没有时间质问。他不想再一次与她失之交臂，便想要给她做个记号。
没有做完整，但确实留下了可以追踪的标记。
可是当他醒来，寻找那个标记的时候，它已经被转移了。
灵魂标记是S级禁忌魔法。
魔导学院7名特优生有魔法禁书阅览室的进入资格，但是能瞬读这么复杂的法阵的，只有他一个。
灵魂标记消耗过大、反噬太强，而且除了追踪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用途，他并不认为其他人会有闲心记忆这种东西。
除非有谁跟他一样，有瞬读和瞬写的天赋，对看过的法阵过目不忘。
圣森特拉尔没有这种学生。他几乎可以肯定，对方来自海姆瑞。
与此同时，被兰斯洛排除在外的圣森特拉尔占卜学院学生拉昂，正在跟莲华解释灵魂是怎么回事。
“讲到灵魂，就必须要从《诸神的黄昏》讲起。”
拉昂这么开头的时候，莲华被呛得猛咳起来——她记得海默尔也曾让她读过这本书，但她的反应是把书砸到他头上去。大概有一类人天生就喜欢追本溯源的讲课，他们的词典里翻不出“简洁明了”这个词。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拉昂跟海默尔不一样，他给她讲这段“历史”，并非出于险恶的用心。而且她也确实有必要了解一下这个世界了。
所以莲华咳过之后，安静的点了点头。拉昂便宣读课本一样继续说道：
“诸神大战之后，世界成为一片废墟，到处洪水肆虐，山火蔓延，雷霆震动，飓风席卷。在这种动荡里，金伦加上飘荡的混沌被卷入了中庭。
又过了几万年，世界恢复了平静。神族与巨人签署了停战协议，世界树上重新开始诞生精灵，侏儒继续在地下挖金子。英灵殿和海姆冥界重新开始吸纳死灵。
此时十二主神已经陆续在天界重生。只有守护神里格与火神洛基不明踪影。
主神们并不怜悯叛徒洛基，但是想找到他们的兄弟里格，于是便集体来到中庭，想要寻找里格的肉身。
但是，当初里格一同坠下金伦加，肉身已经在风雷水火中被磨成粉末，再也无法拼凑了。
众神没有达成目的，却在中庭看到了一个新的种族。
这个种族有着跟神族同样的样貌，他们是金伦加的混沌与泰坦神的□□，在风雷水火的激荡之下诞生的。他们生而无知，如行尸走肉一般，迷茫的生存着。但是他们会用火，并且骑着战马奔驰，当遭遇猛兽时，便会吹响号角，团结起来共同抵御。
他们是洛基和里格共同眷顾的新种族。神们称他们为人类。
‘我们应该保护他们。’土地与丰收女神西芙说，‘他们将是我们的子民与兄弟。’
诸神都赞同她。于是请天父奥丁赐予他们呼吸，为他们开启智识。
奥丁饮过智慧井里的泉水，被他赐予呼吸的，都头脑清明，知晓过去、现在与未来，懂得文字与谋略。
奥丁说：‘若他们有与我同样的智慧，终有一日将危及我们的存在。不要忘了，他们被洛基眷顾。’
于是众神商量了七日，最终决定，每一位神赐予一次呼吸，将它们混合起来，吹到中庭。人类感受到这次神赐，便有了呼吸。
因为奥丁的呼吸是智慧的，弗丽嘉是魅惑的，索尔是暴躁的，西芙是温柔的……它们混合的并不均匀，所以被赐予的人在头脑清明后，也表现出不同的性情。
神赐的呼吸里含有神的力量，人类体内金伦加的混沌和水火风雷的力量也被理顺。他们了解了自己的过去和现在，知晓了自己的力量，开始繁盛起来。”
拉昂声情并茂的说了一大串，莲华听得头晕，乱七八糟的点了下头，“嗯，然后？”
“这是典籍里的记载。”拉昂喝口蜂蜜茶润润嗓子。
莲华忍不住想把《诸神的黄昏》也砸到他的头上。
这小子纯粹是来夸耀记忆力的，根本不是在给他讲课。
“所以简言之，神的呼吸、金伦加的混沌和水火风雷的力量，共同构成了一个人的灵魂。”拉昂压根不理会莲华的暴躁，继续说道。“换句话说，灵魂也就是一个凡人的神格。人之所以有智慧、有自由，能够独立于泰坦之外，自主人生，就是因为灵魂。”
莲华耐着性子点了点头——他概括得倒是挺简明的，问题是这就一神话，何必说得跟真的似的？
“而标记是一种隶属契约。加在□□上，你是奴仆，但至少灵魂是自由的。而加在灵魂上，你就是个由内而外的奴隶。明白？”
莲华捧起杯子来静静的喝茶。
她依旧不明白灵魂与标记是怎么回事，但是奴隶这个词让她全身都颤抖起来。
难怪她那么害怕那个银发红眸的少年，实在是他对她抱有的恶意，太过骇人听闻。
拉昂看她极力压抑，平静得像是要自我湮灭的反应，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告诉她真相。
他伸手拍了拍莲华的肩膀，笑道：“不过也没什么好害怕的。他之前能给你做标记，是因为你什么都不明白，灵魂是无比强大的东西，不是轻易能被标记的。做标记的时候双方的灵魂都赤_裸着，只要你反抗，他的灵魂肯定受伤……到时候你看他收不收手。”
莲衣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对方既然能使用这个法阵，必然也明白他的反作用。拼着灵魂受伤也要标记她，莲华想不透为什么，只觉得更可怕。
拉昂叹了口气，“既然知道了灵魂是什么，你还不知道地脉之力是什么吗？”
“泰坦的呼吸。”莲华垂着头，答道。
“哎？你这不是知道吗？”
“依娜是这么说的。话说，泰坦的呼吸是什么？”
拉昂剧烈的咳嗽起来。
“人类是泰坦的血肉化成的。”
“我是妈妈生出来的。”
“我是说本源啦本源，笨蛋！”
“你才是个笨蛋！”
拉昂有些无力了，这个女孩子像是在跟他吵架，可是表情和语气半点起伏都没有。
“感受地脉之力是一种本能，就像候鸟出生就知道南北一样。如果你真的感受不到地脉之力，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教你。”拉昂说。
莲衣再次沉寂下来。
窗外风吹进来，扬起窗帘，傍晚的阳光柔和温暖，一瞬间给她的黑眼睛染上了金色的辉光。
如果学不会这个世界的知识……她该用什么从“封印”下救出莲衣。
“本能也是可以学的。”半晌，莲华说，“我不像候鸟一样出生就知道南北，但是……”她指了指太阳落下去的方向，“我知道，如果我面朝落日，那么我的左边是南，右边是北。”
她坐正了，对拉昂深深的俯下身体，说道，“老师，如果地脉之力的方向是必须知道的，那么您一定能教会我该怎么辨别吧？”
不被需要的东西，通常不会出现。就像候鸟的世界没有指南针一样，这个世界也没有仪器能够指出地脉之力流动的方向。
而且地脉之力就像风一样，是随性而动的。所以也不存在面北则左西右东一样的准则。
偏偏它确实是必须知道的，至少对魔导士来说。因为法阵最外面的两个圆，一个代表领域，另一个代表循环——意为领域内的地脉之力由我引导，循环为阵。它是魔法的基础动力。
拉昂走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天空繁星点点，只有当中的一道，流光溢彩，丝带一样飘动。莲华出去送拉昂，抬头看到的时候，问道，“这里也有极光吗？”
“极光？这里看不到。你看到的那条，是金伦加裂隙。”
莲华闭上眼睛想象它的形状——如果地脉之力也能抬头就看到该多好。
“它可以代替吗？”莲华问。
“什么？”
“金伦加的混沌。神话里说，人体内金伦加的混沌被神的呼吸理顺了，所以应该也可以用吧。如果我用金伦加的混沌代替地脉之力，应该也可以用魔法吧？”
她仰着头望着天空，映着金伦加的辉光，侧脸秀丽纯洁，像是神话里背对着战火，向着天空祈祷少女的奥瑞拉。
拉昂心里一瞬间有什么被拨动，嗡嗡的鸣响起来。
“也许……可以，让我回去想一想。”
莲华点点头，对着拉昂微微一笑，“那么，麻烦您了。请慢走，我就不远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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