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的终结

　　朝阳与晨露中，彩色的鹰旗在飘扬，不时传来一两声战马的嘶鸣。士兵们充满希望地望着他们的将军。
　　亚德满意地看着他整齐的方阵和那些和他一样年青的脸。然后他挥挥手，示意他们前进。

　　罗格军一路所向披靡。两个月后，与亚裴军相遇于大河之畔。
　　（罗格大营）
　　“将军，这仗咱们还打吗？” 作为加仑•迪的长子，小加仑在军中有着很高的威信。
　　“为什么不打？”亚德反问。
　　“咱们只剩下三个整建制的万人队，七个打残的千人队和四千骑兵。而敌人有八万人，其中一万是骑兵！”
　　亚德沉思着。“对于客军，攻城和野战哪个更有利？”
　　“野战。”加仑将军迅速回答道。他严峻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个人对朋友有最忠诚的感情，对国家有最赤胆的忠心。
　　“对，”亚德看着加仑，眼睛里盛满理解和赞许，“只要我们消灭了这八万人，他们就再也无力抵抗了。”
　　“但是这几乎不可能。我们不可能凭着自己可笑的一相情愿的猜测而拿我们兄弟生命开玩笑！”加仑叫了起来。
　　“别激动，好朋友，”亚德微笑着，“我发现这里盛产一种叫雪盐的燃料。”

　　正是秋高气爽，草黄马肥的时候。
　　罗格士兵把自己阵前的草和灌木割掉，扔进大河。亚裴人的斥候，惊奇地看着罗格骑兵在齐腰的枯草中跑来跑去。
　　会战开始了。当亚裴的密集队到达指定会战地点时，从罗格人阵地后飞起一个个燃烧的油桶，大火从地上直冲而上，包围了亚裴士兵。惨叫声铺天盖地。
　　大火渐渐熄灭，天惨云愁。亚裴军发现除了投河他们就只有投降。

　　“好了，是我们开始心理战的时候了。”亚德骑在高高的马上，意气风发地说。
　　“为什么一开始不宣传？”克伦纳德问。
　　“因为没有实力，”亚德沉稳地说，“如果没有实力，你崇高的理想，不过是可笑的野心。成功前的妥协是一种怯懦，而成功后的让步则是一种仁慈！”
　　克伦纳德望着亚德，他觉得他永远都是那么高高在上。他是一个自己只能永远膜拜的神。

　　亚裴王国的首都——赤城。
　　城下，一名罗格将军喊道：“投降吧……，”然而迎接他的是黄蜂般的乱箭，他和他的战马顷刻成了刺猬。
　　亚德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推下面具，拍马直冲城下。他弯弓射断掷向他的三支轻矛；接着掷出自己的长矛，那长矛从亚裴主将的后心穿过，又将一名士兵钉在地上；接着他回身射出三支流星一般迅疾的利箭，以不可估摸的速度让它们钻进了三名亚裴士兵的咽喉。
　　罗格军中欢呼声震天。
　　半小时后，赤城门大开。

　　罗格人的庆功宴。为了“奖励”亚裴老王的明智，亚德也邀请了他。战败的国王神情衰败。
　　席间，亚德举酒杯向国王道：“你知道你的国家为什么这么快就被我们拿下？”老王委顿地摇摇头，他始终低垂着眼皮，似乎这是他最后的抵抗。
　　“让我告诉你，”亚德深深地看他一眼，“就因为这繁多冗长却奢华无比的礼节！”亚德举起他面前的金杯，面带嘲讽的看着国王。
　　亚裴老王看着亚德把金杯换成铁碗，忽然间好象老了十几岁。

　　所有的人都倒下了，亚德扫兴地看着他们，喝掉最后一坛酒，摇摇晃晃向外走去。头盔和护甲散落在地。
　　他眯缝起眼睛：湛蓝的天，碧绿的地，明媚的阳光，美丽的花朵……。看着看着，他的眼睛开始朦胧，他的思绪飘到那个让他迷惘，让他堕落，让他开心也让他心碎的地方。
　　他会忘记那样一个让他刻骨铭心恨之爱之逃之恋之的地方吗？
　　一阵微风吹过。亚德梦醒似的晃了晃头。
　　突然，他感觉有人在靠近他，便立刻抽出了他的长剑——他可以抛弃任何东西，除了他的剑！
　　但他这次剑之所指，不是敌人，而是一个姑娘-——一个美丽的姑娘。她有一头浓密的褐色长发，她的眼睛像两眼幽潭，清澈纯净。
　　——亚德意识到了自己的卤莽，讪讪地放剑归鞘。
　　她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但脸上却又浮现出迷人又俏皮的笑：“你是谁？是我们亚裴的士兵吗？你为什么看起来这样狼狈？虽然我们输给了罗格人，但是我们不能再这样自我消沉，让罗格人看不起咱们，不是吗？”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陡然出现一种庄严的神情，这种神情使她看起来那么高贵。她仿佛天生有一种气质，让人觉得她神圣而不可侵犯。
　　亚德不说话。只是看着她脚下一堆有序的石头。“她是谁？”他在想，“当亚裴成千上万的妇女呆在家中打哆嗦时，她怎么还会在这里无忧无虑地堆石头？”
　　“哦。”她发现他在看她的石头，“怎么样？”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这是我经常玩的游戏，我想作为一个士兵，你是不会玩这个的，而且你也不会。是吧？”
　　“是。这比较适合用来打发无聊的长日。而作为一个士兵，他是不会无聊的。如果他陷入无聊，那么在战场上，恐怕他死的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早！”亚德感到好笑。
　　“哦，”她低声说道，“是的，这确实是打发无聊长日的一个好办法，”她眼神中忽然现出一抹忧郁，“至于你们士兵，我只有从别人口中偶尔听说一些。你们一定很苦？对吗？听说罗格人很残酷，是吗？”
　　亚德微笑了。“万一我是一个罗格人，你说这些话岂不是很危险？姑娘，下次说话前最好先确定对方是什么人。”
　　她呆在那里，半晌没有话。
　　直到他走。她才轻轻问道：“那么你是什么人？”
　　“罗格人。”亚德说完即转身，走了。
　　她立在那里，又一次口瞪目呆。
　　对于别人，她永远显得是那么单纯。

　　第二天晚上。
　　“将军，有人要见你。”
　　“谁？”
　　“亚裴三公主，多兰。亚裴的‘王朝之珠’。”
　　亚德卸下盔甲，示意让她进来。

　　她进来时，亚德还在专心研究他的战术。听见她进来，他并没有抬头。
　　“多兰参见将军。”一个柔嫩的声音。
　　亚德没有注意，他沉迷在自己的世界。
　　“多兰参见将军。”声音提高了一些。
　　“哦，”亚德抬起头。
　　“是你？”两人同时喊道。有意外，也有惊喜。
　　“怎么会是你？”多兰脸上充满惊讶，也充满兴奋。
　　“怎么不会是我？”亚德眼睛了蕴满笑意。他好久没有这么发自内心的不是源于战争的胜利的笑了。
　　“我、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就是传说中的‘战争之子’，”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也没有想到你就是灭亡我的国家的统领。”
　　“哦，”亚德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如果他不是亚德，也许可以比现在更轻松地面对多兰。
　　“其实今天父亲让我来，是让我来代表我们全族的人来感谢您保全了我们族人的生命。你虽然热衷于战争，但却不嗜血。我们国家虽然亡了，但是人民几乎没有受到伤害，”她顿了顿，“这也是我对您一直都没有半点仇恨之心的原因。”
　　亚德凝视着多兰，“你果真不恨我？我灭了你的国家，让你们失去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失去了你们舒适的一切。你就没有因此而产生怨恨？”
　　“不，”多兰抬起头，“养尊处优，对我而言，没有一点的留恋。正如你上次所说我‘玩石头，不过是打发长日无聊的好法子。’也许，你给我们开始了一种新的生活也不一定呢。”多兰一脸平静。
　　“只有你这么想，我认为，雍容华贵的宫廷生活……，”亚德的口气忽然变的飘渺，他的心痛了一下。
　　“宫廷生活又怎么了？没有爱，没有温情，没有欢乐，没有自由自在和无拘无束。那里的一切，还不如广阔草原上的一朵野花。在那里，我目睹他们夜夜狂欢，肆意挥霍。也许现在一切都是天意吧！”
　　亚德重复着：“没有爱，没有温情，没有欢乐，没有自由自在和无拘无束。那里的一切，还不如广阔草原上的一朵野花……”
　　“你怎么了？”多兰发现他的异样。
　　“哦？”亚德惊醒，“没什么。你这样想，我很高兴。没想到在亚裴竟然有一个一个理解我的人。这个人还是亚裴的公主。其实战争对我来说，并不是征服。他对我的意义很奇特，你能理解吗？”
　　“是的。”多兰点头。她的眼睛里有一种异样的光芒。
　　亚德点点头，“我也应该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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