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归晏

　　瞧她面色泛白的模样，姜池晏毫不迟疑，起身下榻来至她身边。

　　地上躺着的人微微蹙眉，呼吸也发轻。

　　姜池晏轻轻摇了摇她，见她不动弹，依旧紧闭双眸，后又尝试将她叫醒，“姐姐？”声音低沉沙哑，不轻不重。

　　可沈茯如睡得沉沉，并未曾听见他的呼唤，姜池晏索性也就不再唤醒她，而是伸手掀起她身上的薄被，借此查看情况。

　　薄被之下，是轻柔的身子，堪堪着素色棉麻，遮掩着未知。

　　血腥味更加浓重，他可以断定就是腥气就是来源于她身下。

　　他手上用劲，将她身子翻转侧躺，只见沈茯如身后素衣已经着了腥红之色，在她身下似要开出点点红梅来。

　　那浓厚气息就是来源于此。姜池晏有些手足无措，她怎一夜就成这副模样了？

　　“姐姐？醒醒！”呼声急促低哑，盘旋于沈茯如耳边。

　　加上姜池晏摇晃幅度加剧，她这才自梦中悠悠转醒，登时只觉腹痛愈发强烈了。

　　对上姜池晏忧心的视线，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来了月事，本来无力的身体倏的来劲儿，她慌忙拿薄被遮了下腹部，一时羞得脸有些发红。

　　“你怎么了？”姜池晏自是担心她一下。

　　沈茯如忍痛扯了下嘴角，回他道，“我没事，女孩子都会这样，是正常的。”

　　当下她需要找来干净的布匹来垫着才可，可身体乏力，沈茯如只得抓紧他手臂，托他去找件她的干净的衣裳。

　　“就在那旧柜子里。”她声音弱弱，指点他去做。

　　姜池晏懵懵懂懂，还是按照她的指示来做。

　　他拿来的那件衣裳是她很少穿的一件，花样好看，便一直屯在旧柜子里面，穿的很少。

　　眼前沈茯如正在将这衣裳撕成布条，准备做成月事带。

　　她身上乏力，撕扯半天才堪堪撕成两半，姜池晏在一旁干看，也伸手开始帮她撕衣裳。

　　“你说女子都这样？”姜池晏一边动手一边少见的开口同她说话。

　　沈茯如见他对这事这么感兴趣，失笑道，“是呀！这个叫做月事，是通过流血的方式进行的。”

　　女子嘴唇失色，显得苍白许多。正要继续低头撕扯衣裳，身旁本是低头的少年恰好抬头，目光灼灼盯着她问，“她们也会像你这般虚弱？”

　　原身这身子可能是天生的，来了例假便会十分虚弱，沈茯如只能解释道，“不见得。有的人无事，照样活蹦乱跳，可对有的人来说，便是折磨。”

　　显然，她以后可能真要遭受例假的折磨了。

　　二人很快便将衣裳撕成布条，沈茯如要去净房打理一下，便由着他将她扶起。

　　姜池晏见她慢慢向净房走去，站在原地出神。

　　清早凉风习习，可随着时间过去，沈茯如明显能感受到她腹部没有最初那么疼了，当下放心，看来原身是每月头一天会绞痛，往后便会缓解些疼。

　　待她弄好，确保不会渗血这才自净房出来，开始洗漱。

　　只是原本待在房里的姜池晏不见踪影。

　　等了好久，她都已经去取完了早饭，也没见着他回来。

　　半晌，沈茯如这才见着姜池晏的身影，而他手中，居然还带了一个炭烧草鸡。

　　沈茯如惊喜，“这是哪来的？你抓的鸡？”

　　他特意在远处将鸡杀掉炭烤，就是怕人察觉，一时也不答，将手里的鸡塞给沈茯如，示意她快吃。

　　沈茯如先掰了个鸡腿给他，闻着这鸡肉如此之香，她肚子也又不疼了。

　　整只鸡炭烤而成，浑然发着炭烤香味。

　　只是他哪里弄来的炭？沈茯如半天才想起这个问题，便问他，“你知道哪里有炭？”

　　面前人露出不懂的神色，他只是找了些黑色石头将鸡架起烧烤，怎么就扯上什么炭了？

　　姜池晏摇摇头，表示不知，“我是用一些黑色石头将其烧制。”

　　沈茯如两眼放光，这鸡肉满是炭香味，不能是炭还能是什么？当即想到冬日可以烧炭取暖，也不至于这个冬日寒冷难熬了。

　　她三两下将鸡肉啃的一干二净，便央着姜池晏带她过去瞧瞧。

　　他是在最西边的崖边上烤鸡的，那里空气稀薄，是云岭与外界戛然而止的分界线。

　　只是沈茯如想出去却难如她愿，看守早已不知去哪偷懒了，如今门外没人，沈茯如自然也是出不去。

　　可是像姜池晏他不就是靠着翻墙才出去的么，到现在还未被人发现过。

　　“阿池，你带我爬墙出去可好？”她突发奇想也想从墙院翻出去，愉悦的兴致激起脸上气色，瞧着不错。

　　只是姜池晏转身离开，晾着她徒留在原地。

　　所以，他这是不同意？沈茯如惊讶。

　　“阿池？”她连忙追上去。

　　前面迈步走着的人顿了下来，转头哑着声道，“过几日吧。你不是说月事须得七日？”

　　沈茯如瞧着他背影进屋，这才反应过来，一时心头暖暖，站在原地轻笑。

　　光影稀碎，天高气爽，沈茯如等了几日，身上的月事才离开，现在他可以带她翻墙了吧？

　　满院的花残枝败叶，沈茯如最后浇了一遍水才将舀水瓢放下，轻盈的跃到门楹跟前。

　　细长的手指扒着门框，黄杨木的老旧门框后露出半只脑袋来。她笑意盈盈，“阿池？”

　　姜池晏阖眼躺在榻上，不知听没听见她的呼喊。

　　沈茯如耐心又喊了一遍，“阿池！”细声带着一丝嗔意，榻上人这才微睁开眼睛瞧她。

　　“我们出去吧？”女子提议道，眼睛高兴的已经弯成月牙。

　　姜池晏缓缓起身，将手支起撑着脸颊，黑润的眸子紧紧盯住她。

　　沈茯如知道他是想等她月事走掉再去，当即给他解释道，“我好了！你瞧，活蹦乱跳的呢！”

　　说着她还转了两圈，飘飘然似秋日的蝴蝶精灵。红色木门映衬轻盈的身影，越发灵动起来。

　　沈茯如催他，“走吧走吧！我们去瞧瞧。”说着作势要来拉他手臂。

　　思来想去，还是觉着翻墙最好，所以沈茯如来唤他出去。

　　走时还不忘带上个筐，用来装炭。

　　“还有这个，也带上。”沈茯如拎起地上的竹筐，朝着墙外一丢。

　　接着，沈茯如转头瞧他，要他做个示范，那手就掐在腰上，姜池晏眸光一瞥，稳住呼吸开始给她示范。

　　可当沈茯如同他那样高坐于墙头，却下不下来，就僵在上头。

　　底下是姜池晏伫立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阿池，我下不来了。”沈茯如坐在上面一动不动的还有些腿软，开始向下面的人求助道。

　　这墙爬是好爬，下却不好下，六尺多高的墙竟让人觉着晕眩，沈茯如当即只后悔为何不走陆路。

　　底下姜池晏伸开双臂，也哑着嗓子劝她往下跳。

　　“我在底下接着你。”他让她尽管跳，坚定的目光终究打动墙上人的纠结。

　　她心一横，顶多是摔一个屁股墩，才两米高的墙呢！

　　当即双眼紧闭，往下一跃，她心理准备就绪，没想到姜池晏说到做到，竟将她接了个稳稳当当。

　　女子掉落在少年怀抱，一时竟觉着他身上孔武有力，牢实地箍住清瘦的腰，就连看着瘦削单薄的肩膀此时此刻也是强力有劲。

　　睁开眼睛，是光的形状，挥舞在他的眸眼中，这一刻，一切仿佛进入慢放。

　　姜池晏将她放下，不禁有些贪恋她的柔软，就连那打在她脸颊上的日光也是十分清透。

　　呼！幸好他接住了她。沈茯如只觉异常庆幸。

　　她一把捞起地上的箩筐，背对姜池晏道，“走吧，去你上次去的地方。”

　　二人走了许久，一路向西，越走越高，那边果然有个悬崖峭壁，瞧着惊险非常。就在偏北处的地面上，有一摊外露的黑色木炭。

　　树木根系、枝叶腐烂埋入地下，又因为这里位置偏僻，空气稀薄，这才造就了木炭的生成。

　　沈茯如惊喜，连忙用手挖起下面的木炭，越挖越多。

　　清妙的声音高兴道，“太好了。果然是炭!”她眼睛发光，忙招呼姜池晏一同帮忙。

　　于是二人收获了一筐黑色木炭，艰难将其从围墙处运了进来。

　　沈茯如正巧过去取个午饭，只听丁大娘抱怨道，“我就说有黄鼠狼，从前少了土豆，现在又少了只鸡。”

　　这话引得沈茯如注意，但是仍旧不吭声，这说的不会是她几日前吃的那只炭烧草鸡/叭？

　　可是心中还是保持沉稳，唤来丁大娘道，“大娘给我打些饭菜罢？”

　　沈茯如抿唇，见丁大娘最后拍了拍手跟那人聊完才过来。

　　“番茄蛋花汤、还有黄米饭，就这些啊，别的没有，姑娘。”

　　沈茯如不敢吱声，随意点点头应付，一取了饭菜就匆忙回去。

　　看守的一位大哥惊诧，“你方才没出来吧？”说着还擤了擤鼻子。

　　沈茯如打了个哈哈，“不是呀，我昨日便出来了。”随口扯了一句她便赶忙进去。

　　晌午日头明亮，云岭的秋风复复，舞动枯叶掩盖的尘埃。

　　沈茯如将饭菜往案上一搁，面色有些不好，开始询问姜池晏，“那次你给我吃的鸡，不会是你从伙房偷来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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