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归晏

　　光影模糊，沈茯如正对阳光，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姜池晏逆光身处暗处，抬眸望了她一眼，不做声。

　　那便是默认了。沈茯如双手抱臂怪道，“那不是你抓的么？”

　　“我未曾说是抓来的。”嘶哑低沉的声音澄清一句。

　　好吧！那就是她误解了，登时沈茯如只觉得没把姜池晏教好。十几岁的孩子正是教养形成三观的时候，可是她居然不知他去偷东西了。

　　瞬间脑海里堪要爆炸，她竟不知该从何说起，女子不禁扶额，半天憋出一句话来，“以后莫要如此。”

　　姜池晏见她背影离开，一愣。他去偷鸡还不是因为她那日来了月事，流上七日的血难道不该补补？

　　黑沉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她，见她抱起院里盛了脏衣裳的盆出了门，继而他也偷摸爬着墙一同出去了。

　　那取来的饭菜还搁置在案上，二人皆是一动未动，热气逐渐薄弱，慢慢转凉。

　　沈茯如心底有气，就抱盆走在前头，走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姜池晏不远不近的跟在后边。

　　也不知他怎么也跟了出来，沈茯如心道。只是她现在并不想管他，就回头瞧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

　　二人始终保持着一定距离，待沈茯如走到井边浣衣，后面那人才自己找了棵树靠着。

　　沈茯如只当没瞧见，专心浣洗自己手里的衣裳，虽是一心在洗衣，却也是在二用，一边还想着方才那事。

　　树后少年背靠树干，趁着树影遮掩瞧她一眼，冷峻的脸庞上带着莫名的神情。

　　他这样跟着她走了一路，明明她已经发现了他，却要装作无视，姜池晏当真想不通是为何。

　　井边泥土湿润，浅浅围绕一圈蛇影蛇身，饶是沈茯如离得最近也未尝发现。

　　女子蹲在地上浣洗衣物，脑海中却浮现方才的情境，手上继续机械般的动作。

　　她不曾发现周身的异物，可异物却先将目标盯在了她身上。当下轻缓的挪动湿软，逐渐靠近。

　　可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灰色暗沉的蛇滑至女子身边，一把被人掐住了七寸，信子吐露却无法摆脱掉箍控。

　　沈茯如一惊，登时起身，目光透着凝滞。身侧正是一路跟随她最后藏身于树后的姜池晏。

　　他手中牢牢捏住灰蛇，那蛇方要用身子缠住他手臂就被姜池晏放在地上踩爆了头。

　　蛇身失去控制，扭曲的不成样，姜池晏“啧”了一声，只觉又废掉一双鞋。

　　这过程太快，直至沈茯如反应过来，面前脸庞精致的少年早已直勾勾盯住了她。

　　“它……你……？？”女子贝齿微张，露出惊讶的神色。

　　？？？？？？我是分割线？？？？？？？？

　　秋意渐浓，姜池晏并肩同她回了院子，二人一路无话。

　　待她将衣裳该晾晒的晾晒，这才寻了理由同姜池晏搭话。

　　沈茯如清了清嗓子，冲远处正要进房门的姜池晏道，“阿池！”

　　少年迎着光线看过来，沈茯如在他目光下支支吾吾道，“土豆该成熟了。我们把它挖出来罢！”

　　见他动身，沈茯如也忙的转身，背后姜池晏心情愉悦，逐步走向她身边。

　　院中偏东处长了好几株土豆秧，全是当时沈茯如取来的两块土豆分植的，现今已经叶片枯黄，底下估计长了许多土豆。

　　在一瞬间，她忽然想起这土豆的来源，怕不是当时自己偷土豆就把他教坏了，这才有了后边偷鸡一事。

　　沈茯如蹲下，犹豫一下还是决定再说偷鸡那事，“阿池，对不起，是我双标，许自己偷土豆，却不许你去偷鸡，这事是我不对。可是不论是你是我，是偷土豆还是偷鸡，都是不对的。”

　　姜池晏立身在她旁边，虽然不懂她说的双标是何意，但依旧聆听她教诲。

　　“我希望我们都能认识到这点。当下我们过得是苦日子，偷东西也是一种谋生方式，可是倘若我们有了不必为了生计发愁的一天，我希望我们都可以正直行事。”

　　她手指摩挲枯秧的叶片，低着头静静道。面上神色全被遮住，姜池晏瞧不见她，她自然也瞧不见姜池晏。

　　身旁人缓缓蹲下，低低“嗯”了一声回她。

　　二人开始动手挖土豆，沈茯如想问他一句，眸子清明道，“阿池，你可有想过离开云岭的日子是何样？”

　　她已经有想法要离开云岭了，也不想一辈子困在这个地方，当即询问只是试探一下姜池晏的意思。

　　对方摇摇头，像是还未想好的样子。

　　可是沈茯如心里有数，她想逃离这个地方。只是她在这里是一个丫鬟婢女，身旁少年是被囚禁的皇子，想走哪那么容易。

　　一时她只能压下心中想法，好好脚踏实地地挖土豆。

　　土豆秧发黄，底下根茎连接着五六个小的，因云岭土壤贫瘠，最大的土豆也不过如拳头般大小。

　　不过沈茯如还是很满意的，两个土豆长出了几斤来，反正这个冬日总算不必太过发愁了。

　　一想到云岭秋日闪过而后来临的冬天，她只得先做打算，待几日后去多挖些野菜屯着。

　　地上土豆大个儿的有六个，小的有七八个。沈茯如一心捡拾土豆，再扫扫上边沾着的土，挨个放入筐里存着。

　　只是姜池晏忽然想起春天时她同他讲过的关于生儿育女那事，当即心中默默提醒自己，待到来年春日一定要问她下一步。

　　冬日来的突然，某个夜晚就带走了秋日，一觉醒来便成了清寒的冬。

　　沈茯如在这里待得越久，越觉着是浪费大好光阴，只是如今是冬日，就算出逃了这里，到了外边也不见得能混的下去。

　　且若是她想离开云岭，要么是自己偷偷一人离开，要么，便是伙同姜池晏一起。

　　要她自己走自然是好，只是要留了阿池一人在此受苦，可若是她二人一同逃跑，自然有人前来追寻，带上姜池晏无疑是个麻烦。

　　她纠结许久，未曾想好办法，还是决定先拖着待严冬过去再说。

　　姜池晏瞧她心事重重的，竟猜不到缘由。一闪身出了门，捡来石子就“咻”的一下给她打下只麻雀来。

　　雀鸟小巧，他控制了力道只是将其打下，并未伤及到它。

　　而后，姜池晏扯下一根细长的发丝系在它一爪上，以确保它难以跑掉。

　　屋里沈茯如还在发呆，只听几声鸟鸣声，她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姜池晏竟带了一只麻雀来。

　　雀鸟试图扑腾，只是牢牢被发丝拴住，想逃不得。

　　沈茯如算是看出来了，他就是给她抓了只雀鸟来逗弄，一时失笑，还是将鸟拎了过来左看右看。

　　还是先玩两天然后再放了吧，也不算负了他好意，沈茯如心想。

　　不过有只活物过来，到底是令人心情好转。

　　逗弄了半天的鸟，天色也渐渐下沉，落日余晖远在天边，只是沈茯如这里因被遮挡，也不再明亮。

　　是时候去伙房取饭了，瞧着天色已晚，沈茯如留着姜池晏和雀鸟在，自己去取了饭菜。

　　那大娘开始克扣饭食了，今日晚膳就只一碗粥同一个花卷。

　　她没吃饱，只等晚间天色黑沉时再去点火烤个土豆吃。后院檐下放了一筐木炭，正好取来用。

　　冷风嗖嗖，夜晚已经降临，模糊一片视线。

　　瞧着外头夜色，沈茯如一脸神秘兮兮，“阿池，你可还饿？”她笑靥如霜花乍现，开始拉拢姜池晏。

　　少年薄唇紧闭，誓死不愿吭声。不过他已经瞧出她的想法了，顿时也微不可查的点头给了个回应。

　　沈茯如勾手唤他一同弄些吃的，鬼灵精般笑道，“走，我们做些好吃的去，比如：烤土豆。”

　　夜深人静之时，沈茯如拉着他衣袖去了后院，就选在距离看守最远处，挑了两个大个的土豆，又取来木炭，开始烤弄起来。

　　火折子一点，炭火微微呛人，不过所幸吹的是南风，炭火气早被吹的远远。

　　等了好一会儿，见土豆烧的差不多了，再用干净些的木棒一戳，里头绵软柔烂，她们这才熄火，趁着凉风吹拂捧着土豆吃。

　　再仰头看看夜空，零星有几颗发亮的星光，闪着光亮冻结在上面。

　　夜风微凉，炭火热力间全是二人专有回忆。

　　大泯十四年，泯京风华繁盛，用度丰足，人皆向往之。凡至泯京，除权势外，来者无一不为富贵发家，力求能得一席之地。

　　紫鸾殿内，丰咸皇帝再宠凝妃，二人投合，依依袅袅耳鬓厮磨。

　　外头的小宫女偷摸瞧了一眼，随后飞奔到华清宫。

　　“贤妃娘娘吉祥。”小宫女着翠行礼。

　　“皇上昭了凝妃？”冷玉面庞的女人端坐在上位，拧眉问道。

　　小宫女弱弱：“是。”随即低头掩饰存在。

　　女人冷哼一声，纤白的手攥起，恨恨道，“眼下凝妃复宠，三皇子得皇上看重，对我儿可是不利。”

　　身旁的年长嬷嬷俯身道，“娘娘，我们不若搅乱全局，再来个借刀杀人。”

　　她眼眸泛起精光，贤妃瞧她这模样，迟疑道，“你是说？”

　　“那六皇子身陷云岭，若是将其弄回泯京，分摊了三皇子的势力，再令其来个鹬蚌相争，咱们岂不是渔翁得利？”

　　坐上人咬住唇畔，慎重点头，这样她也算是还了那人个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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