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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水
白日里,沈茯如迎着冷风特意采摘了些野菜,就是为了顺利熬过这个冬天。
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就是一定要离开云岭,哪怕去到四方流离失所,留落街头乞讨也不愿一辈子死守在这个地方。
所以,最好便是待这个冬天过完,她便寻机离开。只是苦了阿池,被她抛下在云岭。
沈茯如心事重重,但依旧为自己寻个借口,他嗜血又极擅长伪装,想必自己孤身一人留在云岭也是难不倒他的。
仔细想来,她已经来到这里约摸一年多了,自去年冬天到这个冬天,与姜池晏在云岭相处过一年,她也不欠他什么,此时她为了自己,离开云岭也不算什么对吧?
姜池晏在她身边瞧她愣愣扒着碗里的梗米饭出神,好容易才夹了一著肉片给她放在碗里。
这动作终于将她心神唤了回来。“喔!谢谢。”
只有她自己知晓心里的想法,暗暗愧疚,心道接下来的日子一定要好好对他。
沈茯如缓下心情,也给他夹了一筷子菜。展露笑颜道,“别只给我夹菜,你也要多吃,争取长的高高大大,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自己。”
·
北风吹刺骨,透出缝隙扑覆。只道旧年蔷薇夕下乱,情可渡、不可留。
距离新春不久,很快便是新年了,经此年华,遥守旧岁,再盼将年。
今年伙房竟罕见的包了饺子,给他们盛了一份。
沈茯如捏起一只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而姜池晏吃的是干菇粉条馅饺子。
又是一年,只怕挨家挨户都是贴门联、放炮竹,只有姜池晏和沈茯如过得凄凉,深宅大院里互相依存。
天降瑞雪,皑皑然铺设了白色的院落,这是去年沈茯如刚来时未曾有过的。满院洁白,如玉无瑕,风雪夹杂故人心旧。
当即她玩心四起,在雪中团了几个雪球,准备一会儿留着玩。
时值严寒,为了不把手给冻了,只能一会团一个,再缓上半天继续。
姜池晏久久未见到她人便出了房门来寻,不懂为何屋里燃了木炭她还偏要出来受冻。
只是一出来他便明了,房门墙边竟堆了三四只小小雪人,每个有手掌般大小,精致又可爱。
少年目光凝视,背后忽的被用力一击,转身看去,正是沈茯如出手丢的一块雪球。
她巧笑盼然,又透着坏事做完的喜悦,在这满园雪白中绽放耀眼的光。
“快,我们来打雪仗!”女子俯身捡起方团好的半大雪球,一手里捧着五六个,手背冻得发红也不知。
少年意气激起,拿起团好的雪球开始打雪仗。沈茯如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惹得姜池晏在后头追。
偌大的院子恰好可以四处追逐,屋檐下的冰棱、房顶的铺白,一地白雪混着花草枯枝,上面沾染雪色又有别样的生机。
那些花草带雪,占据了位置又不碍人嬉闹,还给了沈茯如躲藏的机会。
“看我的雪球!”沈茯如迅速团雪,小手通红的将其丢了出去,转身就跑。
少年保持了一丈距离,堪堪躲过她扔的雪球,随即将手中藏下的丢了出去,恰逢沈茯如转身跑掉,一个瞬间便滑倒摔进了雪里。
土壤加雪垫着,倒也不疼,姜池晏伸手将她扶起,口中叮嘱“小心。”
低沉的声音好听许多,不再像最初那样嘶哑,但仍旧还要等待换声期过去。
女子自雪地爬起,点点头笑道,“也不是很疼!”
两人嬉闹许久,沈茯如终究受不住寒冷,这才躲进屋里烤火去。
外头只留下姜池晏抖抖身上的雪,方才可是让她打惨了。
一番收拾,待屋外一切弄妥,少年才推门而入,只是外头原本挨在墙边的几只雪人已经不见,被他挪到了阳光不能直射到的位置。
屋里屋外两个温度,往事浓淡尽在瑞雪丰年之中。
沈茯如暖暖身子才给自己倒杯热茶,饮了一口下去便也驱散所有体内的寒气。再揉搓一下手心手背,冻红的双手很快便也回复原先样貌。
正逢姜池晏进门,她也殷勤倒了杯水,自己那杯就搁在案上。
“呐,快喝杯热茶,免得受冻。”沈茯如递上热茶给他。
只见少年浅啄一口,随即放在了案上,紧靠着她的那杯。
两盏制式相同,里头水位也极其相似。女子起身添些炭火,不曾知晓身后推杯换盏,稍稍便移动起来。
无声之间胜却有声,玩味目光仔细盯了下手中擎着的瓷杯,顿感茶香四溢。
这炭火接触空气越多燃的越厉害,趁着现在可以享用木炭,她便多用些,免得日后想用用不着。
“阿池,若是炭火不够旺便可以用木棍扒一扒。”她随口叮嘱一句。
转身回看姜池晏坐在案前,手里端着热茶静静饮着,不动声色点点头回应了她。
案上那杯热茶静静发着热气,烟雾缭绕、暖室生香一般。
待到晚间,满院的雪消融了一点,沈茯如便去箩筐里查点所剩的土豆,拿了两个小的准备给他留着,等春天来临时种下。
枯燥又充实的一天结束,夜里沈茯如躺着却怎也睡不着。随着春天的脚步越发贴近,她心中也愈加忐忑。
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出去了云岭后,又能去哪呢?
泯京不错,丰盛繁华,去了那里说不定还能混出个名堂来。
到时她就专挑方大哥值守的时候过去,寻个由头支走方大哥,趁机离开云岭,再一路往南,走个一月半月,管他去哪呢,反正都比云岭强。
越想越激动兴奋,辗转反侧的睡不着。
沈茯如一转身,正对上姜池晏冰透黑沉的眸子,她只问道,“你怎的不睡?”
榻上的姜池晏沉默一下,“睡不着。”
她真以为是睡不着,想了个有意思的,“人家都说睡不着可以数羊,就这样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的数,数到一千只一万只便可以睡着。我们也试试?”
当即二人开始数起羊来。
数羊有用,慢慢沈茯如便静下了心来,口中念着几千几万只羊的睡着了。
榻上的姜池晏还在替她数着,越来越慢,也开始放空思想……
季春时节,土壤松化,吸饱了雪水的大地开始盛放生机。
这盎然春意满院,本是欣欣向荣的时候,沈茯如心头却压着大事,她总觉着愧对姜池晏,如今连他正脸也不敢去瞧,总避着他。
她已经做好打算,明日天好,又是方大哥值守,是个好机会,须得把握住。
望着院内含苞待放的花苞,她独自欣赏了一会儿,才拿出两个存放一冬的土豆,唤来姜池晏种下。
“阿池,你自己种,我就在旁边瞧着。”她扬起笑,满眼春光新盛。
少年迎着绝璨日光接过她手里的土豆。
女子偎在旁边,瞧他将这年的土豆分割成小块种下,不禁心头一酸,“阿池,我还想吃一次你烧的兔子……鸡也行。”
她支着手,小脸被托起,顺着春风和煦的日子,回想从前一齐烧烤的时候。
姜池晏红嫩的唇抿了抿,继而开口道,“等我。”
于是二话不说就攀过墙壁,去了外头。徒留沈茯如还蹲在那处。
只是奇怪,从午后一直等得要到天黑时分,也不见姜池晏回来,沈茯如只以为是他特意去偷了只鸡跑去远处杀烤。
没想到天色暗沉时,姜池晏这才翻了墙头回来,一倒地便趴下,还是沈茯如听见了动静才出来瞧见的。
她大惊,趁着天色只见姜池晏身上多了几处小伤口,可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拎的不是鸡也不是兔,而是一只青蛇。
“你怎么了?”沈茯如惊异,只听阿池倒在地上气息微弱道,“那筐……”
她顺着姜池晏指示的方向看见了专门抓蛇的竹筐,边匆忙取来,待他将蛇放入才扶他进屋。
阿池被蛇咬到,早知她就不要他去烤什么鸡什么兔了。一时她心头悔恨,“阿池你没事吧?”
姜池晏只道要她将那蛇剖开,摘取其身上胆囊下的细肉,可以解毒。
瞧他这副虚弱模样,沈茯如再怕也得去杀蛇取肉。弄了好半天才取下蛇肉来,再赶紧趁着炭火将肉做熟给他吃下。
“这便可以解毒了?”沈茯如担忧问他。
榻上惨白的少年疲弱开口:“我母亲教过我制毒、解毒。”
所以……她忽而联想起最初那次有关银镯的事,便是他自己沾染上的毒,而非别人害他?
只听少年仍旧开口,“我……还需要你帮忙。”他浑身无力,头脑昏沉。
“好好好,你先休息,一定没事的。”沈茯如担忧不已,生怕他中了蛇毒而死。
她照料一会儿刚想转身离开,手便被抓住,姜池晏眯着眼睛,瞧着痛苦道,“别走。”
沈茯如见他面色不善,素手握住他手心,眸间满是心忧,“我在呢!只是去取个饭菜。”
姜池晏这才微不可查的点头,放开手让她去。
女子步履匆匆,快步出了门去。榻上的姜池晏忍不住勾起唇角,心道自己算是赌对了。
他不惜暴露自己会制毒解毒的能力,又故意用蛇咬了自己,就是为了赌她会不会为了自己留下来,哪怕只是一段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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