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归晏

　　她确实在洗头发的时候往水里加入了月季花瓣，可这气味应该微乎其微吧，怎就他就能闻得出来花香？

　　二人离得近，沈茯如不敢随意转头，当即只是微微向后看了一眼。

　　她的一簇青丝被撩出弧度，捏在姜池晏手中不断把玩。

　　“我在水中加了花瓣，这才有了香味。”沈茯如回他道。

　　可姜池晏直觉不是月季花香，而是一种淡淡萦绕在发梢的馨香。当即也不开口。

　　沈茯如等不到他的回答又不敢贸然转身，只得正襟危坐。玲珑腰身在一身薄裳中凝练的不堪一握，她隐隐能察觉到有目光注视。

　　“你在做什么呢？”她试探问一句。

　　“姐姐……”声音忽然嘶哑，他也一下顿住了。

　　沈茯如听见后转头瞧他，忽然一愣。

　　就连姜池晏也诧异，他的声音怎么会变成这样，与他往日的声音全然不同，线下嘶哑的很，像个公鸭嗓。

　　姜池晏清了清嗓子，又试着说了几句话，可声音还是那样低哑难听，不似从前童润。

　　他手抚上自己的喉咙，试着将声音回转。

　　一旁的沈茯如忽然意识到他这是到变声期了，便赶紧催他道，“你别讲话了，我听老人们讲，男孩子都会有变声期，你这应该是在变声。”

　　“咳咳”他咳嗽了一下这才停下，心道原来是到变声期了。

　　“变声期需得好好保养嗓子，日后的声音才会好听。”沈茯如这样提醒他。

　　这声音嘶哑难听，还有些走调，蓦然，他就不想再讲话了。

　　日光下，少年突然颓废。沈茯如瞧着他这模样觉得好笑，谁能想到变声期来的这么随机突然。

　　往后日子，姜池晏倒是很少说话，公鸭般的嗓音难听，减少了人说话的欲望。

　　·

　　炽热的夜来临，实在燥热难耐，院子里的蟋蟀叫声难听，一声一声难捱。灯火摇晃，晃动一地碎片光影。

　　白日里沈茯如就热的难受，饭也吃不下，可临到夜里，突然饿了起来。

　　算了，忍忍吧，睡着了就不饿，沈茯如心想，一边抚上胃部。

　　可是肚皮不如她心意，开始“咕噜咕噜”叫了起来，在这安静的夜晚越发明显。

　　榻上只着薄衫的少年侧身而卧，手臂枕在头下，原本闭合的双眼一听见这突兀的“咕噜咕噜”声便蓦地睁开。

　　眼神幽幽的看向她，这目光如炬，使得沈茯如只得起身坐起，羞得出了半身汗。

　　“唉！”她只得尴尬叹气，现下确实没有食物，只能等待明早起来去取饭。

　　回眸又瞧了一眼榻上的人，那人依旧不动声色，只黑瞳在夜光下显得目光灼灼。

　　沈茯如正要躺下，榻上人忽的起身，直接出了门去。

　　她还未反应过来，刚想躺下的身子只得又强行控制着起身，跟随他的脚步而去。

　　姜池晏速度很快，待沈茯如追出房门，早已不见了身影。她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只得蹲在地上，享受着夜风的微凉。

　　“这小子跑的挺快。”她自顾自地念叨。

　　只是没等多久，听闻墙角处窸窸窣窣，她转头看去，一只白色兔子被丢了进来。

　　沈茯如起身往那里走去，紧接着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熟练的攀爬，三两下便从墙外爬了进来。

　　“你这是？”给她抓兔子去了？

　　女子捂嘴惊讶，见少年掸了掸身上灰尘，旋即弯腰拎起地上兔子的两只长耳朵。

　　兔子肥重，耳朵要支持不住体重，便四脚扑腾起来。可姜池晏手中依旧牢牢将其抓住，不给它一分逃跑的机会。

　　沈茯如愣在原地，瞧着肥厚的白兔扑棱两下。

　　面前的少年依旧不开口讲话，只是眼神示意，还将手里的兔子往她身前送了几分，问她要不要杀兔子吃。

　　终于，沈茯如重重点了点头。她是真的饿，也是真的想吃东西。

　　上次她制止了姜池晏虐杀兔子，就是不想兔子遭受非人的折磨。只是这次，倒是有些打脸。可，，为了不杀生她也不能不吃肉吧？

　　姜池晏得了她的回应，便越过她准备收拾兔子。

　　少年背影借着月色显得单薄有力，夜风吹起夏夜的气息。

　　犹豫两下，沈茯如张口解释道，“我们吃肉杀生，就是为了活着并且可以填饱肚子。但是我并不想虐杀它们，我也希望你可以只是为了填饱肚子而杀掉它们，而非是贪图杀戮的快感。”

　　她一番话不知姜池晏听进去没有，此时他已经背对了她拿起那块熟悉的瓷片，开始宰杀兔子。

　　锋利划过脖颈，他一下便给了兔子痛快。沈茯如在他背后，因自己的贪欲为兔子默哀三分钟。

　　时间飞快，两人架起火堆，开始烤兔肉。

　　肉香四溢，浓烟也开始飘起，沈茯如刻意将火调小，一是怕看守发现她们烤肉，二是小火慢烤肉质才香。

　　这是只肥兔子，烤制过程中炙火将肥肉烤的流油，混着野兔生性自然的奔跑锻炼，肉质紧实爽口。

　　沈茯如要被香晕了，她来到云岭大半年，从没有接触过这么多的肉，此刻馋虫上脑，哪管得什么杀生不杀生、兔子不兔子。

　　吃就对了，真香!

　　“哇，这也太香了吧！就是没有盐和孜然。”她咂嘴可惜道。

　　兔肉流油，混着火光，沈茯如只觉圆满极了。旁边盘腿坐着的姜池晏嘴角微微上扬，感觉心情不错又不够明显。

　　二人靠着火堆热得不行，脸颊已经憋红了。姜池晏趁着兔肉香熟，撕了一条腿递给她。不是已经饿很久了么？

　　沈茯如带着笑意的眼睛瞧他一眼，随即双手接过兔腿开始大快朵颐。

　　瞧她这饥饿的模样，也带动了姜池晏的食欲，随即也扯下一块来吃。

　　“哇!太香了。是肉的味道。”要给她香哭了简直。

　　夜风携着兔肉香，缱绻拂过人面庞，沈茯如永远能记得二人夏夜烧烤的一幕，永远独特的印在她脑海里，过目不忘。

　　姜池晏吃饭斯文，也不言不语。只听沈茯如频频念叨，“好香啊！”

　　她抹了抹嘴角，咂咂嘴还在品味兔肉。“我是第一次吃兔肉，竟然丝毫不逊色于猪牛羊肉。”她竖了个大拇指赞他手艺好。

　　二人吃饱后这才回房，此时已是半夜三更。沈茯如见他还在弄着那火堆，便开口催促，“快些休息吧，已经夜深了。”

　　姜池晏最后还翻弄两下这才同她回房。一晚上弄得这番也出了不少汗，只是已经没有水可以擦身洗漱了。

　　“好热啊。”她不禁抱怨两句，身上黏糊糊的。这样的天动两下便会出汗。

　　榻上侧躺着的人黑眸映起火光，他心里倏忽有个想法，便起身将灯火吹灭。

　　房里霎时间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咦？灯怎地灭了。”沈茯如并未瞧见是他将灯火吹灭，正要起身查看，只听低哑的声音道:“现在黑了，脱掉便不会热了。”

　　沈茯如顿了两下，才反应过来黑暗中那人的话的意思，突然脸红，他意思是说，现在黑了就算赤着身也不会瞧见？

　　只听不远处榻上有窸窣的动静，沈茯如明白他是在做什么。脸越发红了，身上也烧的一般热。

　　怎样躺着竟都难以入睡，身上全是汗，又炽热的很。

　　古代的衣裳都是棉麻料子，穿着闷热。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棉麻混纺的衣裳褪下，里边是自己的贴身小衣。

　　对于她一个现代人来说，这举动其实也不算什么对吧？

　　好在脱掉外衣能好受很多，顺着夜色深沉，混杂呼吸与外头虫鸣，两人双双入睡。

　　次日一早，沈茯如醒来就发现榻上的姜池晏依旧背对着她，她只当他还未曾醒来，便也换上衣裳，整理好后才起身梳洗。

　　听见她脚步声渐远，他这才睁开清明的眼眸，开始起身穿衣。

　　清早起来鸟鸣声清响，一夜过去，温度在早晨也降下来不少，索性是不热的人难受了。

　　她洗漱好，这才敲了敲院门，示意外头的人将她放出去。

　　门“嘎吱”一下，她朝守门点点头，随后去到不远处的小宅院取饭。

　　丁大娘正剥着蒜皮，一边和人唠嗑，“我就梦见啊！梦见自己吃肉，可香死我了。”

　　沈茯如竖耳偷听，可不香死了。

　　一边朝丁大娘走过去一边心想，下次烤肉可得跑远些，省的他们闻见味儿寻来。

　　“大娘，快给我们打些饭菜罢，昨日吃的少，饿的我一夜睡不着呢!”沈茯如笑着忽悠她。

　　丁大娘听闻也放下手中的蒜瓣，起身给她打饭。

　　早饭是一人一个花馍馍、一个青菜包。沈茯如取了两份这才回去。

　　日复一日，夏日好像是自那夜烤肉开始，便逐渐转凉，像是秋天来临，云岭开始换季。

　　天高云淡，云岭的风光也变得萧条，且春秋甚短，隐隐有要过冬的趋势，就连天边的大雁也有些开始南飞。

　　临到清晨那会儿，沈茯如仍旧处在睡梦中，只觉腹痛难受，浑身没劲儿。

　　空气中漂浮着腥气，醒的却率先是榻上的姜池晏。

　　这气味熟悉，且还带幽香，混在一起闻着异常奇怪。

　　他不由坐起身，开始寻找这气味的来源。只见地上躺着的沈茯如薄被盖住腹部，身子露在外，那气味他越发觉着是来自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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