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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支着窗帘的手立刻放下，幅度有些大，引起了旁边杜见雪的注意。
“怎么了？”他放下手中捏了许久的那张图纸。
“方才，我瞧见了一个妇人……”沈茯如斟酌一下，心中涌上一丝不好的感觉。
杜见雪俯身靠近她的那边窗户，也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看了看。
天色更加黑暗，有些看不清远处，只见村庄里的那些家家户户点起了灯火，依稀有些温暖了——
远处果然有一个妇女，身上穿着一件素白的麻布衣裳，可能是压箱底久了，还有些发黄。
她在倒水，背对着人，杜见雪瞧着倒也没有什么奇怪。
他放下帘子，冲她点点头。
村庄寂静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小哥，你们这是往哪儿去？”
沈茯如在车里都能听见这声音，身上不由打个冷颤。
只听车外对答:“我们要赶去西北。”正是那个要下车的人。
——“哦，这样啊……你们赶了一天的路罢，不如在我们庄上住上一宿？”
——“这……容我问问。”
沈茯如不自觉的咬住了嘴唇，下意识的扭头去看杜见雪，希望他不要答应。
“杜大哥，庄上的这位大姐邀请我们在他们庄上住上一宿。”车外的人声音不大不小，外人面前皆以杜大哥来称他。
他倒是想在这里住下，坐了一天的马车，继续坐上一夜可不得难受死。
杜见雪感受到了身边的眼神，目光对上她，声音却回着外面的人，“不必了。替我多谢这位大姐的好意。”
他们对话的声音不小，马车也没有多么隔音，足够外面那妇人听清了。
她不死心，继续开口，“哎呀，留下来罢!天色都已经黑了，你们再往远处走也没有什么村庄了。”
“……”车里无人回应。
那妇人刚要开口，“你们就——”
马车里，杜见雪迅速的将手放在沈茯如后背，将她往前一压，使得整个人都半折伏在车里。
他借势掀开车帘露面，打断她道，“不必了，多谢您的美意。”
在这夜色阑珊下，他瞧见那妇人脸色苍白，眼里却发着极亮的光，脸上还带着笑。
“杜大哥，我们还是留这儿住上一宿罢，实在是坐马车坐不住了!”王双开口求道。
夹在车窗下和杜见学之间的沈茯如一听要坐不住，偷偷掐了一把杜见雪腰间的肉，示意他不要留在这。
好在杜见雪忍耐力尚强，不动声色的隐下疼痛，原声道，“咱们事急，得赶紧走才行。”
此时不远处出来个汉子，也是闻声而来。“留下罢留下罢。”
他四四方方的脸，额头开阔，本是有福之相，却杂了浑浊的眼眸，瞧着大打折扣。
“哦！这是我男人。你们瞧，他都同意了，你们也不必害怕烦扰了我们。”妇人面目仁慈，眼中迸发精光。
“杜大哥，留下来罢，兄弟们坐了一天的车不好受!”王双也随着又开口。
此时后面的几辆车的车帘都被掀开，他们兄弟们都伸头相望。
杜见雪没有办法，只得颔首。他们坐了一天马车，包括他自己都不舒服，眼下若是不让兄弟们下车，恐怕会闹意见。
一车二十多人，这才将七辆马车停置在一块地方，皆下了车。
就在这停车的空隙，他们一庄人好像都听见了此处的动静，便也纷纷出门，同他们聊了起来。
车上独剩下沈茯如与杜见雪。
她方才一直压着身子，脸憋的通红。
“今夜我便在这里睡罢，我就不过去了。”她用手给自己扇风，缓解刚才的气塞。
杜见雪也觉着奇怪，那妇人瞧着有些过度殷勤了。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只是不知他们有何目的。
“好，他们若是问起来，我便称你身体不舒服。”他凤眸瞧了她一眼，流转出光。
沈茯如定定看他，点头应允。
紧接着，杜见雪也下了马车，走时不忘丢给她一袋干粮和水囊。
夜色更深了起来，外头一片寂静。沈茯如吃着一块大饼，掀开车帘望了望，他们的马车就停在了一片竹林下。
说不害怕是假的，就她一人在此，周围又黑又静，时不时的有鸟儿扑棱翅膀声音传来，从这头飞到了那头。
沈茯如吃完便阖眼休息，始终竖起耳朵，注意着外头。
那边杜见雪一众人被招呼来吃饭。
“来来，小哥们，你们快吃。”那妇人招呼他们用饭。
王双性子活，“没事，大姐，我们吃干粮就成。若是吃你们的饭，还不知得吃多少呢。”
诸人各自拿出身上的干粮开始吃了起来。
只有杜见雪时不时瞟向窗外，心中记挂着她害不害怕。
“我瞧着一开始有个姑娘呀，怎么没来？”妇人开始打听。
杜见雪收回注意，回她道，“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便就留在了车上。”
“嗐，哪能留她一个人在上面，不得害怕？”妇人眯着眼，手往衣服上蹭了蹭，“小哥，不如你去把她喊来？”
她说的正是王双，让他将那姑娘带来。
王双应了一声，脚下动作颇快，一个溜转，便出了门外。
杜见雪来不及制止，王双已经大步流星的去了那边竹林马车。
他脚步匆匆，还未走到沈茯如的马车前，便开口唤她，“沈姑娘，你也下车罢。”
沈茯如合着的双眼缓缓睁开，眼睛流转出波光，“我身子不太舒服，实在下不了车。”
她声音柔软无奈，好似一个娇滴滴的病美人。
王双为难，“这……大家都去，只你不去，恐怕不妥呀！或是我抱着你下车？”
沈茯如无奈，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不去倒也不行。既来之，则安之，她倒要看看她们究竟想做些什么。
“不用不用，我自己下车罢。”沈茯如屈服，心道王双是个猪队友。
黑暗中，竹林生风，飒飒作响，像是轻急而庄重的圆舞曲。
二人慢慢走了近庄子。
一进门，只见这间房子颇大，瞧着就是人家红白事时，用来招待人酒席用的，因此也可以盛下他们二十多人。
沈茯如刚进门，便被妇人上前握住了双手，笑问她，“姑娘今年多大了？”
她强迫自己漏了个笑，熟悉她的人自然能瞧出几分僵硬，不熟悉的人只觉她端持又自然，“十七岁了。”
那妇人一个劲的念叨，“好好。女大三抱金砖。”
沈茯如觉得奇怪，可这满屋的人，除了她便是这妇人，单以男性的迟缓来讲，怎能感受到不妥呢？
杜见雪默不作声，缓缓吃着自己手中的干粮。女大三，抱金砖？
众人吃着喝着，并未在意她们。
妇人好像极喜欢沈茯如，连连夸赞她，“姑娘长得真美，想必秀外慧中。”
她上下打量了沈茯如，最终目光定格在她臀上，看着很好生养。
“来来，快吃些饭，饿了罢？”她极为热情。
沈茯如拒绝，笑道，“我方才吃过了，现下不饿。”
那妇人拉着她聊了很久，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回答，只一个劲的问。
待到就寝之时，那对夫妇将他们一行二十多人分别安置在了几个不同的人家中暂住。
巧的是，沈茯如恰好与这妇人同住一间房，而她男人则和另一个衙役住在一起。
“我是她兄长，实在不放心她自己在这。”杜见雪向那妇人展露笑意，不愿去她安排好的那户人家中住。
妇人为难，手搓了搓，“呀，我们这只有一间房多出，实在不够你们二人。”
她就是要让沈茯如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沈茯如见机开口同杜见雪道，“大哥便让我留在这儿住罢，索性就是一晚的事儿，明日我们就要启程去西北。”
依她来看，若是她不与这妇人同住，想必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善罢甘休。
杜见雪听闻，眉心微微一挑，也只得如此。他眼神示意她注意安全，便也随着别人去了其他的房间去住。
那妇人引她过来，“走，我们去这边。”
沈茯如跟在其后，状似漫不经心，实则好好打量了一下这里的结构。
这处村庄的房子大都坐西朝东，每家每户相隔几十米，修建的房间倒也宽大。
那妇人领着她左拐，步到了一间卧房中。
“来，今夜你便在此住下。我先去收拾，待妥当了再过来。”妇人眼中带着笑意，微不可察的透着几分诡异。
她脚步匆忙，瞧着比一般人急了许多。
沈茯如心里暗笑，真去收拾还是假去收拾，怕不是收拾妥当该如何谋算她们罢。
她面上无恙，应下，“好。”
妇人快步出了房，还不忘顺带帮她把门关上。
这间卧房四面徒壁，床褥也简洁单薄。沈茯如静静坐在榻上，心中也有些紧张，不知今晚会发生何事。
主要是她还不清楚这妇人究竟目的是何，便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披在背上的头发，火光下柔顺有光泽，又长又浓密，希望这东西能保她一命。
自己靴子中的一把小巧匕首，还硬硬的硌在脚踝边，不知明早还会在不会在。
沈茯如当即躺下，作势要睡，实则始终注意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那妇人收拾到半夜也没见着来这间房。
窗户边上慢慢的冒起了烟，她也紧跟着很快有了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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