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归晏

　　姜湛昇心中不忿，又不敢拿姜池晏怎样，一瞧见他身后的婢女探头看他笑话，便直接将火力集中在她身上。

　　她还没瞧两下呢！就被责骂。沈茯如不敢则声，心中暗自腹诽。

　　姜池晏出声，熟练的摆出个笑来，“五皇兄，臣弟只是玩笑话，你怎就生气了？还将怒火发在一个婢女身上，让人知晓可不好听，有损皇家威仪。”

　　低沉的声音鲜少轻扬起来，飘飘然好似无事发生。

　　沈茯如盯着姜池晏玄青色的衣袂，上面勾勒了雄鹰翱翔的绣纹，果然衬人。

　　五皇子忿忿道，“住口罢你！”他心中犯怵，又暗自告诉自己姜池晏没什么好怕的，岚妃已死，皇宫哪能任他作势？

　　姜池晏施施然走近他身边，贴耳道，“五皇兄不若平日里多读诗书，明理知世，总比做些腌臜事强。”

　　他笑着退了两步，款款道，“告辞了。”

　　沈茯如也小步跟着，头也不抬的走了，生怕沾惹上一丝晦气。

　　徒留御花园中姜湛昇气的发闷，跺脚道要他好看。

　　刚走过御花园，沈茯如悄悄回头撇了一眼，见到周遭无人，这才靠近前面的姜池晏，与他搭话问，“怎么瞧着他还有些怕你？又怕又贱兮兮的。”

　　沈茯如嘟囔一句，她实在是好奇，不知姜池晏是怎样吓住他的，走了两年不见，再见竟然还可以气势上压倒他。

　　姜池晏微微扭头，同她解释，“一个好色子弟，十岁那年我便将他该读的书换成了偷来看的图册，好叫夫子一番责骂。”

　　这招也太损了吧?沈茯如应他一句，“呸！活该。”

　　“只是他怎会在御花园中，难道就是为了来奚落你？”沈茯如问他。

　　姜池晏边走边答，“几位皇兄皆已封王，各有府邸。”那姜湛昇就是来嘲笑他的，只是实力不行。

　　二人一路走着，又去了各宫拜见了一下妃嫔，见了两面便退出皇宫，赶往皇帝御赐的合阙府邸了。

　　府邸位于京北，那里可是处好宅子，早已经有人打理妥当，等他们入住。

　　“倬阳王府”四个大字的牌匾已题好，高挂于上。于外便可窥视到里边的繁盛，青木翠竹，迎着冬风招摇。

　　府外一架马车自皇宫方向而来，可不就是姜池晏二人。

　　自当车马堪堪停下，沈茯如这才放下一直掀开看的锦帘，同闭目养神的姜池晏招呼道，“到了。”作势要下马车。

　　车上靠着椅背阖目的少年这才堪堪睁眼，黑眸中有光，心神也算是极好的模样。

　　底下沈茯如已经下了马车，伸手搀扶了他一下。

　　二人迈步方要进入府邸，只听一声温润的声音将他们唤住。

　　“六弟？”

　　沈茯如同姜池晏这才齐齐回头，那公子月白色长袍，腰间别着一块玉珏，再细细打量，不若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气质。

　　他面若冠玉，双眸清透，举止间彬彬有礼，沈茯如只想到了一个“怀瑾握瑜”来形容。

　　“三皇兄？”姜池晏盯着他，称呼了一句。

　　沈茯如心中有数，原来他便是泯朝三皇子姜沂昱，前几日做功课时，别人都评价他温润如玉，这下见到真人果然如此。

　　“两年不见，六弟高挑不少，已经是个翩翩公子了。”姜沂昱开口赞他，唇边还有双酒窝，笑起来如沐春风。

　　二人闲聊了几句，沈茯如这才知晓这位三皇子的府邸就坐落在附近，距离倬阳王府不过一盏茶的距离。

　　告辞了三皇子姜沂昱，沈茯如才匆匆随姜池晏进入这座府邸。

　　管事的已经迎了上来，介绍道，“老奴一直打理着倬阳王府，有何事您就尽管吩咐。”

　　这是一个老管家，姓陈，小厮婢女皆唤他陈伯，做事也是个稳当妥帖的。

　　姜池晏对视上陈伯的眼睛，注视了片刻，“府中事务皆可交与她，她办事本王放心。”

　　陈伯弯腰，连连称是。

　　又赶忙给他们介绍府邸布置，“东边有厢房七间，还有院子，日出时采光甚好。西边厢房也是七间，有个小些的院子，倒是微微避光，要暗沉许多。那库房便在西南角上，前院离府门近，中间有池塘、有廊亭、有草地……”

　　姜池晏听他一番介绍，最终决定挪到西边去住，还要他们将书房布置妥当，一切安排好，下人开始搬挪。

　　府邸主人离去，原处只剩下沈茯如同管家陈伯。

　　她是随姜池晏一同自云岭而来，一直是贴身婢女，旁人不敢随意怠慢，连陈伯也是，不曾露出一丝轻蔑神色。

　　“陈伯唤我小如便好。有何事尽管吩咐。”沈茯如率先开口，面上带笑，瞧着和睦极了。

　　陈伯“哎哎”笑道，“这府中的奴才呀，都是住在偏院，尽在北边……”他一边介绍，一边往北边偏院走，沈茯如也跟着往那处去。

　　·

　　冬竹挺立，傲视风雪，仍保持着青翠之色。

　　姜池晏趁着沈茯如忙碌不在身边，待下人们布置好书房便让其退下。

　　出了书房门，便吹了声口哨，果然有人闻声前来。

　　青竹飞快进入书房，单膝着地，恭敬道，“参见殿下。”

　　姜池晏盘坐在案前，手里捏起一只豪笔试看柔软，口中施施然发问，“毒蛊的事，可有进展？”

　　他不正眼去瞧地上的青竹，只用耳朵去听，“当年那位老师傅如今已经下落不明，属下只查到其余留的一本笔册。”

　　他话毕，静静等待姜池晏发话，手中掏出那本笔册，双手呈了上来。

　　姜池晏这才放下手指间的那管笔，倒挂在桌上的小架上。接过青竹递上的册子，开始翻看。

　　只是没多会儿，书房外头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姜池晏这才望了青竹一眼，示意他先离开。

　　青竹会意，跃窗而走。一声不响，仿佛从未来过。剩下姜池晏将那书册压在书籍下，又掏出一本书来慢慢翻看。

　　门外沈茯如端了茶水糕点而来，轻叩了下门扉，听得里间人一声“进”她才推门进入。步伐轻缓，走到那桌案前便将手里的茶点放下。

　　“快吃些东西罢，弄了一上午。过会儿也该要吃午饭了。”话中透着愉悦，她很满意当下的情形。

　　又随手去弄房里那暖炉，点了炉子，屋子里才能暖和。

　　“府中下人不够，当再扩充些。”对方饮了口茶道。

　　沈茯如闻此，胸中有数，“好。我会同陈伯说一声的。”

　　二人不说话，忽然沈茯如想起好像还落下芊泽在客栈，当即赶忙乘了府中车马过去接她。

　　·

　　安稳在倬阳王府呆了几日，一早起来就见陈伯领了一队护卫来，瞧着个个身强力壮，魁梧至极。这么清早就穿的单薄，可是丝毫不受风寒影响。

　　沈茯如一袭黄衫，夹了小袄，手上还端了水，要去倒掉。见一行十几人入府，她拉了陈伯问，“这是新添的护卫？”

　　为首的面带英气，身材魁梧，可不就是熟悉的青竹？

　　他身边挨着的人心中轻蔑，他们哪里就是普通的护卫了？当即瞧不上这女子，只是面上不显神色。

　　陈伯轻惬的回她道，“正是。王府还缺一队护卫，这便添进来了。”

　　二人还要再说什么，只见姜池晏开门出来，衣襟已经整理好，全是少年公子的模样。束腰挽出轻巧，宽肩窄腰，实在赏心悦目。

　　陈伯回头一看，赶忙行礼：“王爷，这便是新添的护卫了。”他还用手指了一下这些人。

　　当即十余人排好队列，个个跟挺直的松柏似的。倒是英气逼人。

　　沈茯如瞧他们这样，还别说，真有些军中护卫的样子了。

　　于是朝着姜池晏靠近两步，嬉笑道，“他们还真有些护卫的样子。不亚于皇宫的呢！”

　　十几个大汉松立于庭，其中从左数起的那个不服，大声道，“王爷，我们不止会看家护院！”

　　他眼睛撇了沈茯如一眼，不同意她方才的话。

　　沈茯如一激灵，这话难道是得罪他了？

　　姜池晏佯问，“你叫什么名字？”眼眸微眯，不知是因为阳光直射刺眼还是不满阳光的直射。

　　青竹身旁那人洪生回答，“属下名叫林风。”

　　“会些什么？”轻飘飘的话。

　　“百步穿杨，不在话下。”林风一点也不谦虚道，傲然挺立。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亦是男儿本色！”

　　众人安静，皆以为王爷要夸赞他们。就连沈茯如也被林风的话振奋到了，心道果然是好男儿。

　　“哦？可我现在需要你将她手里这盆水倒了。”声音轻飘飘的，无情也无意。

　　姜池晏黑沉的眸子撇了沈茯如一眼，要林风将她手里的脏水倒掉。

　　众人默默哗然，林风方表了忠心，又要上刀山又要下火海，可王爷只要他去倒个脏水，这岂不是大材小用？

　　林风支支吾吾片刻，站在原地不动，发怔问“王爷？”殿下竟然要他去倒脏水？

　　晨光混呷着光风，投射的满院华丽嫦美，一众杨树般的身影紧凑，皆在地上露出尖来。

　　姜池晏迎着光影，瞳孔满是绮亮。勾起唇角，“怎么，不是可以上刀山下火海么？连个水也倒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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