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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璇舞
女帝现身,众人忙不迭起身行礼,高呼万岁。
女帝掀起眼睫,若无意地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在最前面的两道身影上,但终究没说什么,随意道:“众卿平身吧,今天是宫宴,不必多礼。”
被她劝说不必多礼的众人哪里敢真的“不多礼”,汗颜地将最后两句场面话说完,才起身落座。
趁着刚刚起身的功夫,沈知应的目光找到了大姐沈嘉珩所坐的位置。在她的斜对面,隔了还挺远。
有些无奈地小叹了一口气,她兴致乏乏地捏着筷子,对面前摆着的满满一桌子美味佳肴更是没了念头。
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谢望青攥着瓷杯的那只手转了个弯儿:“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放下筷子,沈知应乖得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实话跟你说,你不能讨厌我。”
谢望青无奈一笑,放下瓷杯的功夫心里想,以他们现在靠一纸契约绑住的关系,居然也能用上这类词句了。
“我其实,很嫉妒我大姐,她又漂亮性子也好,是家中的嫡女,是整个沈家的骄傲,跟她一比,我简直不堪入目。”
“我有时候就在想,如果大姐没这么优秀,大家是不是会更喜欢我一点。”
“但我明明这么不喜欢她,却还是想在外人面前尽量装得姐妹情深,啧啧,我真虚伪。”
说着说着,小姑娘的声音和脊梁都逐渐低下去,嗓音也是瓮声瓮气:“居然会有这么恶心的想法,谢望青,你说我是不是个坏女人啊?”
说这话时,她的脑袋垂得很低,比没吃饱的鹌鹑还要可怜兮兮。
谢望青素来是个心软的,更何况面对的是正需要人安慰的小娘子。
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嫉妒之心,乃是人之常情,算不上‘坏’一词。”
“而且我不觉得你需要自卑或嫉妒,你已经很好了,至少,我觉得很好。”
亮晶晶的眼睛看过来,带着小姑娘最纯粹的情绪:“你不是在安慰,对吧?”
“是,也不是。”放下自己的手,他又去拿瓷杯,抿了一口不算浓烈的酒,眉眼舒展,是沈知应最熟悉不过的温和。
“我不想看到你这么消沉,所以想说点好听的话哄哄你,但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假话。”
听着她银铃般的欣喜笑声,谢望青突然有些恍惚。
许是受到父母的影响,他对婚姻一事其实一直多有期待,及冠前就好奇将来与他同床共枕的夫人会是何等模样,是贤惠温和,还是知书达理,亦或者是跋扈泼辣。
她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无论是性子还是嫁给他的缘由,只是他没得选,才只能将错就错。
可从小养成的教养让他无法打心眼里把她看做一个寻常女子,或者行交易的对象,毕竟他们是明媒正娶、拜过天地的夫妻,于情于理,谢望青也做不出故意冷落的事情。
但好像真的有什么不知名的情愫,在发酵。
他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受控制,以无法干预的速度疯狂蔓延。
不是刺目斑驳的黑荆棘,也不是风吹弱柳的藤蔓,而是娇嫩的花儿。
也罢,不过就三个月,待日子一过,他们便没有瓜葛了。
心里这样安慰自己,下意识又去摸酒杯,面色如常,任谁也瞧不出不对。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里,暖场的琵琶曲已经结束,几番烘托下,那位要献舞的西凉女子终于要上场了。
你方唱罢我登台,安排得倒是巧妙。
妙龄少女身着一件殷红的薄纱,虽遮住了胸前柔软,却刻意露出大片的雪白后背,如肩胛弱骨好似蝴蝶振翅,于雪肤上还坠了两条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金铃。
玉腰纤细,不堪一握。
她脚下没穿鞋,好似银霜蜡铸成的小足怎么看都娇美。
红纱不仅着于身上,臂上、腕上,乃至手上都有,金铃也是这般,随着她舞步飞旋,六七颗小巧的玩意儿同时作响。
舞女化身成了北国的红燕,旋转跳跃间虏获无数目光。
有痴迷的,有陶醉的,亦有鄙夷嫌弃的。
比如沈知应就听到隔壁桌的一位妇人低声骂了句“伤风败俗”。
她转了下眼睛,有些不敢苟同。
如此美的一幕,若眼睛只盯着此女的不被遮掩的躯体上岂不才是浪费,既然陛下让人家献舞,为何不能中肯地评价这中原难得一见的舞曲。
她怎么看都觉得稀罕,微微侧首,凑到旁边男人跟前:“她跳得是什么舞啊?瞧着转了得有二十几圈了,不晕吗?”
捏着酒杯的杯沿,谢望青被她颇为实在的关切逗笑,回道:“这是胡旋舞,特点就是舞者以优美的舞姿旋转蹬踏。”
胡旋舞啊……
沈知应默了一瞬,突然想起来什么,悄咪咪了扫了圈那些被舞姬柔软身段吸引的男女们,自嘲道:“那些人口口声声说纤细身姿是没福气的,可眼下他们瞧着舞姬的目光何尝不是饥狼看肉?”
这话里话外都是些酸溜溜的味道,听得谢望青想装傻也装不下去。
“人的劣根性便是在此处,他们会本能排斥与自己不同的人,你便是其中之一。”
沈知应锁着眉头,哼道:“那这舞姬呢?我看那些人可是看得相当入迷。”
“女子的想法我没有立场评判,但男子的话,想来是看到那舞姬,便顺势又想到了更深一层的男女之事。”
他诉得轻描淡写,语末又柔和一笑。
见他这么坦然,因他方才那句话不淡定的沈知应顿时羞愧难当。
饶是出嫁前,她就不是不通俗事的性子,更别说嫁人后,虽然没有实战经验,但从那些打发时间的话本中也了解一二。
其实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不过就是金风玉露一相逢,或可以说是民间故事中,狐狸仙姑最爱拉草房书生做的事。
少女稚嫩又不失妖媚的面庞还挂着几分妩人的笑意,随着身体的晃动,围在胸前与其他各处的红纱也跟着一起绕转。美得不可方物。
随着鼓乐的最后音节落下,那舞女也停下脚步。
明明不停歇地转了几十圈,可星眸却依旧清明,行礼起身,笑得明艳。
“谢兄,借一步说话啊?”
乍起的呼唤从身后传来,吓了沈知应一跳,条件反射地扭头去看,发现是个身着竹纹翠色对开襟衫的年轻男子,那人手里还晃着一把未开的折扇。
男人注意到她的目光,倒也不见外,回了张和善的笑脸。
随着他声音的响起,谢望青也看过来,只是那目光偏冷。
就在他回眸的同时,那张飘逸的折扇也打开了,本以为上面会是画上哪家大师的得意山水画,但却没想到只单写了一个字。
还是个笔迹如鬼画符般,压根认不出写的是什么的字。
谢望青站起身:“我很快就回来。”
呆呆地“嗯”了声,出于好奇,沈知应一直目送着他离开。
直到人的背影已经瞧不着了,她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其实只是好奇,但这番动作在旁边的国公夫人眼里,却成了新妇贴黏丈夫的亲密表现,后者抿唇一笑,解释道:“那是秦将军家的小少爷,与衍川关系不错。”
秦将军家的小公子?不就是那个在春闱中和谢望青打架,一起被取消科举资格的秦玉琼!
沈知应咋舌:“可他们不是在贡院打过架吗?”
听到她问这个,国公夫人也颇为无奈,摊手道:“这就不清楚了,反正自从贡院出来后,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便突飞猛进了。”
……
两个年轻男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宫道上,沿路遇见几个端着糕饼果子的太监宫女。
秦玉琼一整天没吃东西馋虫被勾起,刚想拿个,就被身后那双深邃漆黑的眸投来的目光制止。
他委屈巴巴地回头:“我也太惨了吧,连夜去大理寺给你翻卷宗,现下吃点东西还要挨冷刀子,啧啧,谢衍川你没有心。”
无视掉最后那句话,谢望青身子顺势靠向玉桥的麒麟石栏上,双手环抱在胸前的位置,姿势慵懒:“查得怎么样了?”
见他这么不近人情,秦玉琼也敛了神色,娓娓道来:“按照你说的,我去查了当年康州因贪污一事受到迫害的百姓,其中确实有好几家的户籍路引都对不上,我怀疑,户部肯定有当年没拔出来的钉子。”
折扇摇在胸前,朱红的大字潦草飘逸,与他身上这件清贵素雅的绿衫大相径庭,薄唇一张一合,还带了点玩世不恭。
听完他说的这些,谢望青并不意外,俊美的容颜洒上一层清晖,他垂着眼,阴影与光亮交辉相应,更衬得他下颌线条利落。
这个时节尚早,湖里的芙蕖未现身,冰层也刚融化没多久,晚风吵着嚷着穿堂过,更显寂寥。
“不怕有钉子,就怕是堆软钉子滥竽充数和稀泥。”重新抬起头,他呼出一口气,青眉微拧。
“嗐,”秦玉琼站在他一侧,晃着折扇扇风,故意将那阵凉嗖嗖的风冲向谢望青:“这件事先放放,咱们说点别的?”
谢望青睨他一眼:“说什么?”
大张的折扇在半空中划了个扭曲的圈,最终指向他们来时的路,他不怀好意地道:“成亲的感觉如何?”
“这么想知道?”抱着小臂的动作没变,他挑起眉梢:“自己去成一个吧。”
见他不配合,还想从他口中挖出来点猛料的秦玉琼当下就成了霜打的茄子。
一个劲儿怪他不通风月,但他却只顾着嫌弃这人不懂男欢女爱,没注意到他一直抬着的眼角余光。
“要说啊,你新娶的这个媳妇虽貌美,但瞧着不是个好生养的,你可得给她补补身子,不然将来——”
一回头,发现这人压根没听自己说话,秦玉琼气不打一出来,但很快发现他注意的是何方何地,又忍不住唇边漾笑。
有些人啊,就是爱装义正言辞那一挂的。
也不嫌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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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读者宝子的营养液,特地给你加更,照例挑评论送红包~
然后就是发现一个特别巧合的事,因为这本书我是存稿到完结才发出来的,昨天晚上弄定时更新的时候才发现最开始一时兴起想的卷名居然非常巧合的有跟男女主名字相关的内容,真的好惊喜,这种现实与奇(hu)思妙(luan)想融合在一起的快乐 感谢在2023-01-14 09:26:41~2023-01-15 09:26: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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