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的纨绔夫君

　　一轮明月明晃晃挂在树梢，枝头的雪映衬着那白，落下别样的光华。忽而雪落如飞羽，压低了枝头。公府气度巍峨，门口两座石狮子栩栩如生，情态毕现。门前挂着的两个大红灯笼在月色雪色中愈发幽深，显出夜已晚。

　　咸阳公府门外早有小厮在等候，他头戴毡帽，一双手止不住地搓着，像是把那冷给抹去。雪骤然下大，地面积雪冻得人脚底生寒，他忍不住剁着脚，仿佛可以驱散着周深的寒气一般。

　　静夜里一阵马蹄声在长夜里嘶鸣，书一心头一喜，见是自家少爷的马便迎了上去，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是放了下来。

　　谢长聿纵马而来，满载一身风雪，黑色的斗篷融入了夜色，随风扬起的时候犹如旌旗招展，落下洒踏的声响。

　　只见少年勒马下去，酒气混着雪气溢出几分清冽，清瘦腰身勾勒出流畅利落的线条，落马的一瞬背脊微弯，充满了力量和蓬勃的血气。

　　谢长聿将缰绳随手一扔，便大步跨进府内，轻车熟路地选了一条近路往东篱楼走。

　　书一小跑过去，一个踉跄才接稳了缰绳，耳边留下少年快走的脚步声。他有些急了，刚一出口想叫句少爷，就被谢长聿一个眼刀飞来，捂着嘴像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

　　见他走得飞快，书一也不顾上了，拔腿就跟在他后面。

　　夜深了，谢长聿绕来绕去颇为熟络，翻过几道墙，走过几个石子路小径，远远看到院门了他微微松了口气。

　　可那心还么放下多久，就被走近的院内灯火吓了一跳，谢长聿抹了一把脸上的雪，心莫名有些慌张。不敢再大步闹出声响来，垫着脚蹭着满地的积雪，湿了鞋，闹得他一阵冰凉刺骨。

　　谢长聿靠近院门，一个起身三下五除二翻过围墙，突然灯火骤明，几个火把靠近他的脸颊，吓得他连忙后退了几步，那灼热的火光烫得惊人，差点没把他头发烧起来。

　　一个没站住，就倒在雪地里，雪铺满了脸，直冻得他的心拔凉。

　　好不容易起身，就看见他爹那种没有表情的冰块脸出现在前方，谢长聿躲了躲，生怕下一刻他就拿出鞭子里往他脸上抽去。

　　四周火光四起，照亮了东篱居的一角，这里有棵古榕树，滴落的雪珠子晶莹剔透，火光映衬下竟有火树银花的绚烂。

　　“你小子还知道回来啊。我都不知道你还有这能耐。满京城都扬名了，千字一金赠美人，结果人家还没看上，丢不丢人？”

　　说着他还背过手在谢长聿面前来回打转，这话说得猜不出语气。谢长聿也不知道他爹是生气还是打趣。

　　不过被嘲笑了他很是不服气，梗着脖子怼回去：“你行你怎么不来，就知道看你儿子笑话。还嫌弃我丢人，要我娘知道你去烟花柳巷，第一个就把你赶出房门。”

　　咸国公本是看这死小子难得吃瘪，毕竟这厮靠着好看的皮囊行走百试不爽，想着来挫挫他的锐气。怎么知道他还敢把火往他头上引。

　　当即咸国公接过一旁准备好的盆，兜了一盆雪就往他头上倒，那透心凉，搞得谢长聿浑身一个激灵，打了好几个冷战。

　　今日他喝了不少酒，回来路上浑身炙热难耐，索性将衣领拉开些，眼下一盆雪顺着敞开的衣裳直直滑入皮肤里，少年骨瘦一下子挺立起来，雪接触身体的温度化为了雪水，更加透骨的冰寒袭来。

　　“谢章远！你干什么！”少年跳起来浑身抖落着风雪，上蹿下跳好不热闹。

　　谢章远泼完一盆雪，将那铜盆扔到一旁叮咣作响，咕噜噜滚得大老远。他好整以暇地接过小厮递过来的雪白洁净手帕，凑近火光一圈暖了暖手。

　　“看你这狼狈样，又是霍霍一天不回家，你看看你！”说着谢章远就气不打一处来，他一生清明端正，老大也才华横溢，端肃有礼，怎生出个这样混不吝的小子。

　　整日花丛酒巷里钻，都快行冠礼的年纪了，还这般胡作非为，惹是生非，跟着一群公子哥四处游走，花钱如流水。

　　谢长聿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这兜头的雪刺骨的寒，转眼又听见一番陈词滥调，他甩甩衣袖，都浸出水来，索性一股脑将领子敞开，露出精瘦的胸膛来，少年骨骼清健，小山包似的腹肌隐隐若现，流畅的线条利落分明，动作间挥洒出意气风发来。

　　他虽纨绔不好读书，爱好听曲插科打诨，也有颗年少行侠仗义的心，幼时话本里听着武侠游走江湖，好不雄姿英发，令人钦羡，因而练武也是他为数不多能坚持下来了的事情。

　　他气恼，也不管什么尊卑上下，伸手就捞起在手里滚做一团就扔向了面前看热闹的谢章远，趁着火光四起，他眼力极好，看得清楚，冷呵一笑，就对准老谢的头上砸去。

　　“天天说，我耳朵都要起茧了。不就是玩了会晚回来吗？至于你大半夜在这里守着我专门浇一盆雪到我身上吧。小样儿，看我一个滚雪球！”

　　谢章远被打个措手不及，“你个臭小子，是不是活腻了。一天不挨打就上房揭瓦了是吧。还敢往你老子头上砸雪球。”

　　说着就要追过去来一阵暴打。

　　谢长聿那可能站在原地给他打，当然是做好准备溜之大吉了。只见他利落地将身上的斗篷、外袍和里衣脱掉，赤着上身，露出好看的身体曲线。

　　旋即一股脑丢向了身后追来的人，那浑身浸着水的衣裳有些重量，一下子全部盖在了谢章远的头上，铺面来的雪气和酒气熏得人头脑发昏。

　　谢章远又是一个毫无预料，被盖得满面衣裳，气得直把衣服扯下来丢在地上踩两脚。一张老脸怒容显现。

　　“王八蛋，你还来劲了是吧。看老天今天打不死你！”说着就要再往前追几步，可不料那锦缎绸衣滑溜地很，谢章远一个没注意失脚跌倒在地上，也是一个满头雪，可怜他一身老骨头都要摔散了。

　　周围的小厮早就憋笑到不行，这两父子经常在侯府里上演你追我赶的戏码，早已见怪不怪了。

　　不过见家主倒落雪地，他们纷纷上前来扶他起来。

　　谢章远气急败坏地别过周围护卫上来搭把手，凭借着自己的力气站了起来。

　　用尽力气朝那个还没跑远的背影大喊：“臭小子，你昨天的课业写的是什么玩意。国子监周坐师今日都把作业交我这里了。连条狗来指不定都比你写得好！你再不用功读书，看我不抄起家伙抽死你！”

　　谢章远猛地一起身，老骨头一个酸软疼痛，他扶着腰大骂，胸膛剧烈起伏，一下一下喘着粗气。

　　谢长聿的身影融入夜色中，只遥遥听来一句：“知道了，下次再说。”

　　这散漫不在意的语气气得谢章远又是一个心梗。

　　他今日下朝还没走出宫门就被国子监周坐师拦下了，人家也没客气，直接将谢长聿的功课递来给他看。看得他是老脸通红，无处说理去。摊开那课业，字是顶顶的好那不用说的，可这内容让人喷饭不止，恨不得全身血倒流。

　　什么伪作圣人言说些不着调的浑话，孟子的话截过半截再接上老子的半截，说是孔子说的，人家先圣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通篇胡搅蛮缠，毫无章法，偏偏字体飘逸若云，一本正经写着烂七八糟的话，真是让人头都大了。

　　谢章远挠了挠了头，好声好气地跟人家周坐师道歉，说着回去一定让他大哥好好管教。周坐实师长叹一口气，只道你家的好苗子都长到谢长楚头上了，剩下那点青烟留在谢长聿身上倒像是紧箍咒一般，哪都不舒坦。

　　也是，谢长楚少年英才，三元及第，自有端和方正，是翩翩君子，如皎月之华清渠之波，只比谢长聿年长七岁便已在朝中身领要职，深得皇帝厚爱。素日里也无需他们两口操心。

　　可偏偏家里头冒出个谢长聿，混不吝的小子整日胡闹，倒是把他们气得整日哀愁。他那夫人又偏生疼爱这臭小子，只当是老来得子，年幼又经着事情，因而不拘他。

　　这可是打不得骂不得，别看他这嘴皮子跟着臭小子耍的挺溜，一到真动刀动枪的，家中夫人和老母便纷纷哭天喊地起来，让他头疼不已。

　　谢章远雪地里吩咐人收罗起谢长聿的衣服就准备回房了，今日可把他气得够呛，得缓缓，瞧见这东篱居满室的灯火通明，长长叹了口气。

　　这厢解决了他亲爹找茬的事情，跑得没影的谢长聿火急火燎的进了屋子，一路蹦跳着跳进满室的温暖里，一下子甩掉湿透了的鞋。

　　大喊着：“书二，人去哪啦。没看你家少爷都快冻死了吗？”

　　书一也刚刚回来，浑身的寒气都顾不得了，吩咐着院里的小厮给谢长聿沐浴更衣。

　　好在书二早就料到这般场景，气定神闲地指挥者下人们抬起早已备好的热水，又让人去准备吃食。

　　好一通打理后，谢长聿才坐在红木圈椅上躺尸，屋内暖和，他瘫着身子露出精壮有形的胸膛，烛火辉映下白皙一片，滴落的水珠划过锁骨，落入衣裳中。深深浅浅的衣裳沾着水迹，一幅松散闲适的模样。

　　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红木椅，忽而想到什么，猛地站起来来回走着，那沐浴后嫌麻烦未弄干的水珠滑入地毯上。

　　喊着书二：“给我备笔墨！”

　　他就纳闷了，老早打听好锦瑟姑娘爱好书画，他都豁出去给一个乐妓写字了，怎还输了。真是奇怪了，那岁青宁的字还能胜过他？瞧她那瘦弱无力的样子，连笔都不知道拿不拿得稳。

　　书二应声去准备了，只心里咯噔了一下，自家少爷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写字，看来今日外面的传言对他的影响不小。

　　都这样晚了还要写字，看来是被人激了，引起了胜负心。

　　书房里灯火通明，燃起的烛光摇曳着，屋外廊下的灯映照着月色朦胧。

　　有一小厮悄悄走到墙角对人小声道：“少爷在看书，去告诉姨娘。”

　　接话的那人脚步一顿，许是楞住了，不过很快应了声，就往夜色身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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