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美人的纨绔夫君

　　是谢长聿。

　　不过他只是扶了她一下，见她站稳后便松开了手。

　　岁青宁和他的眼对上，他眼枕星光，斜飞的眉落了分锐气。

　　仅仅是一秒，两人便收回了眼神。

　　岁青宁垂眼，鸦羽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低声道谢便后退了几步。

　　谢长聿手放下，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眼前的人，见她带着兜帽，外圈一层白绒兔毛瞧着暖和，衬着一张精致的小脸，只是略微苍白没有血色。

　　庆阳见状皱起了眉头，眼波一扫就看到了那身着杏黄长裙的女子，顿时火冒三丈。

　　“周青青！你是不是瞎了，看不见有人啊。”

　　周青青走了步子到了前面，扬起了下巴，骄矜地看了庆阳一眼，嘴里嗤笑一声，慢悠悠道：“没看见呀，这么宽的道非要挡在中间干什么。”

　　庆阳手指都快伸出来指她了，胸膛剧烈起伏，眉宇里凝结着愤怒。奈何脑子里回想起父王出门前敲打她不准在外面闹事，不然就禁足两个月。两个月这不是要憋死她吗？

　　她强压着一股气，拉过岁青宁上下看了看，“有事没有，你病才刚好呢。”

　　岁青宁被她关切的眼神罩着，心里一暖，像漫过春水一般，如今的她与庆阳不过一面之识，能得她如此关照，是她之幸。从前她体弱多病甚少出门，没什么交好的朋友，总是闷在屋子里养病。

　　她抬起头握住庆阳的手，安抚道：“没事。又不是瓷娃娃做的，哪有那么娇气。”

　　可在庆阳看来，岁青宁可怜见的小脸苍白如雪，今日的她格外怯生，不愿同他人多交谈，只静静的看风景，静美绽放如深夜幽昙一般，见她坐在窗边，眼中落雪，多了分不为人知的破碎感。

　　周青青抬了抬眼皮，勾起了唇角，见她被撞的一个踉跄不稳，心里蒙上几分畅快，面上摆出一幅冷嘲热讽的模样，“往日倒不见你如此安静，今儿怎么了？连话都不敢说一声。”

　　岁青宁皱着眉头，记忆里闪过几个两人有过龃龉的画面，心下了然，不过她也不是什么忍气吞声的主，清冷的眉眼如静水沉波，冷淡道：“也是没见过周小姐这样上赶着找骂的，看来一日不得骂，周小姐便不得安寝。”

　　“岁青宁”跟着庆阳胡作非为了不少时日，京城里顶顶有名，说得上名号的贵女们都跟她们玩不到一起去，有些甚至还结了仇怨。

　　但周青青的挤兑实属无妄之灾，她向来自恃清高，其父是礼部尚书，素日里以高门贵女自称，本就看不起庆阳她们四处混迹捣乱的，端着一幅淑女架子。

　　她们的交际圈不在一块，本没什么话讲，可周青青自顾自当面针对岁青宁，两人都不是什么善茬，一来二往在贵女圈里出了名的不对付。

　　后来周青青和江寄淮走得近了，大家猜咂摸出些味道来。早就听闻岁青宁和江寄淮这对表兄妹有幼时定下的婚约。长平侯夫人对这个准儿媳很是喜爱，时常要江寄淮看顾这位表妹。不知怎的，江寄淮对岁青宁很是冷谈，两人见面说话不超过三句，反倒和周青青出入比较多。

　　因有婚约传闻的存在，周青青就看这个靶上情敌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周青青听这话气极，刚准备走上两步去说什么，就被一句话喊住了。

　　“青青，不要无礼。”来人长身玉立，面容清隽，温和的眉眼上此时显出了不悦，不过也只是一瞬，马上就恢复了端方君子谦和有礼的样子。

　　江寄淮走上前来，“宁表妹，身体好些了吗？”

　　嗓音疏朗，如玉泉击水般清亮。

　　不过听在岁青宁的耳朵里就有几分头皮发麻了，她指尖颤动着，灵魂深处升腾出一种恐惧，向落水受惊的小猫拼命地挣扎，又被人按回水中。她记忆里的片段开始苏醒，一阵冰冷抖擞过全身，“她”被掐着脖子挣扎，面前是下手狠厉的人面无表情的脸，在脑海里形同鬼魅般。

　　这位表哥许是知道了“她”的反常，因而三番两次试探。

　　岁青宁下意识地欠身一步，脸色刷得一下有些苍白，她强压住颤抖的指尖，不让人看出她的异样。

　　谢长聿本在一旁报剑自酌，一幅看好戏的姿态，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一时间觉得有趣极了。不是表兄妹吗？怎么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那强装镇定的表情，看得让人玩心大起。他被勾起了几分兴趣。

　　周青青胸中本藏着一口闷气，正是不得发的时候，她早就看岁青宁不顺眼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说上两句。哪知一向不怎么插手她和岁青宁之间事情的江寄淮突然出言制止她，让她本来郁结的气就更添三分了。

　　“寄淮哥哥，你怎么帮她呀。”周青青转身走到江寄淮身边去。

　　江寄淮避开了周青青的接触，淡淡道：“大庭广众之下，撞了人还有理了？”

　　说得周青青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下意识捏着裙边一角摩挲着，脸上划过几分难堪。

　　一旁看得起劲的庆阳就差没拿瓜子来嗑了，这一处可热闹了。她挤眉弄眼地捅了捅岁青宁，小声咬耳朵：“看到没，人贱自有天收。我看呢，美人情关难过呀。”一幅风流才子的样子，就差拿把扇子摇了摇。

　　本有些被吓到的岁青宁听到这话一个没忍住笑了一下，庆阳这张嘴真是毒。

　　眼下楼上楼下都在看热闹，一时间都在议论，本从公子哥的赌局聊到了两女一男争风吃醋的场面，可谓是精彩纷呈。更为坊间街谈巷议添了谈资。

　　此时，在二楼走出来一女子，身姿曼妙，曲段玲珑，面上披着面纱，盈盈生亮的眉眼如藏日月之辉光，款款走来的步伐颇有韵致。

　　“感谢各位今日对锦瑟的捧场。今日之事，全系我一人而起。本无关他人。岁小姐所赠之物是我心头所好，不便透露他人。承蒙各位厚爱，锦瑟这厢有礼了。”说着便行了个礼。

　　岁青宁抬头和锦瑟的眼神对上，她正在楼上笑着看她，眼中蕴含着万千情绪波澜，又化作一汪秋水，仿佛能流进人心里头。

　　她恍惚想起三年前，母亲带着她外出去寺庙祈福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因躲避江南富商而紧紧逃难的徐娘子。彼时路程遥远，舟车劳顿，她丈夫生了一场大病，又因在路上遭人劫掠，手头上没几个钱，不得已在路边弹琴卖艺以求看病钱。

　　那时她琴艺不精，只觉得这琴音好听得紧，反正比她那半吊子的水平不知道好了多少。徐娘子又和她丈夫鹣鲽情深令人动容。因而她央求母亲发发善行接济他们一遭。

　　母亲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道是为了给病弱的她积德。于是替徐娘子安排大夫看病，又给他们找了落脚的地方，赠了他们些银两用以维持生活。

　　还记得她走的时候跳下了马车，蹲在徐娘子弹琴的地方又听了好一会的琴，笑语盈盈地说着若是徐娘子找不到去处，可到她们家去教她弹琴。凑近她耳旁小声说她很好教的，因为她时常生病，都见不到几天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差事很是清闲。

　　徐娘子跪在地上连声道谢，听她这话忍不出笑了笑。

　　后来就忘记了，她在家又病了，喝药喝到头发昏，也没有打听后来徐娘子怎么样了。今日听闻徐娘子为亡夫祭奠三年不公开弹奏，可见当时徐娘子的丈夫没有熬过去。

　　岁青宁心下划过涟漪，抿着唇，遥遥地看着锦瑟走进屋内，手指纤纤，又谈起琴来，所奏之曲正是往昔她弹奏给她听的那一曲——《高山流水》

　　高山流水赠知音，只可惜她是个不懂琴的人。

　　那些争吵都被埋没了，今日大家都是来听锦瑟弹琴的，眼下正主都出来解释了，他们这些人也没有什么资格置喙些啥。

　　高邈的琴音悠扬，赢得满堂喝彩。

　　倒是谢长聿在一旁眉眼锐利，瞧了眼岁青宁和锦瑟，轻笑了一声便兀自坐下了。

　　岁青宁今日这一遭着实是疲惫，只觉得人事纷繁难以应对，还是老实呆在家里的好。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有精力跟着庆阳满京城歌舞楼坊到处逛。

　　见她眉心难掩的疲惫，庆阳担忧地牵起她的手，“是不是累了，你病刚好，还是早些回去吧。”她现在觉得面前的人像个瓷娃娃一样，虚弱的面庞掩盖不住的苍色，好像损耗了很多精气神，让人见而生怜，这极大激发了她内心的保护欲。

　　岁青宁本就想要走，一听这话心头大石缓缓落地，生怕下一秒这个精气足的郡主要拉她去下一场玩闹，那可真是麻烦。

　　红袖给她整理了一下衣装，将兜帽好好系在头上，抖去浮尘。

　　正坐在马车里卸去一身疲惫的岁青宁靠在窗边坐着，她揉了揉了眉心，有一阵没一阵的头疼让她恍惚起来。屋内的风雪盛了，几片飘落在她指尖。

　　忽而庆阳活泼十足地掀开了窗帘，朝她说：“对了，半个月后就是皇后千秋岁诞，到时候别忘了来找我玩。皇宫那么大，跟着我别被人欺负去喽。”

　　说完她就放下了帘子，招呼着马车往前走。红袖在车内递了个暖手炉给岁青宁，一脸担忧的看着她。

　　岁青宁一个头两个大，什么皇后寿宴，怎么还有事情。那岂不是还要出门，今天这一趟就让她有些心力交瘁了，到时候面对更多的人，还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在等着她呢。

　　她这病也没个全好的迹象，身体羸弱也是个借口，到时候看看能不能不去为好。隆冬腊月，还是待在家里别出门了。

　　此时一阵音在耳畔响起：

　　【触发情节：皇后寿宴。请宿主做好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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