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舞霓裳

　　见香艾走开，虞音娇嘴角轻轻上挑说道：“水边风寒，公主可愿意一同走走？”

　　“好啊。”琼南并不推辞，左右在宫里，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她提起裙裾站起身向前走去。虞音娇则是与其并排前行，没了人便没了什么规矩，她倒也觉得这样才平常。

　　“公主真是好福气，果真是天生的宝相。”　虞音娇从小路两旁的牡丹树上摘下一片叶子，边走边撕，语气似乎没什么起伏。

　　琼南笑笑，语气却显得冷漠：“谈什么宝相一说，不过是本家无缘罢了。可见你与虞家的缘分是天注定的，左右怎样也不必担心有人代替了你。”

　　虞音娇知道琼南有意激怒她，莞尔一笑道：“公主何苦说气话？我们到底还是嫡亲的姐妹，身体里留着一样的血呢。”

　　琼南看她忍得辛苦，叹了口气：“你与你母亲本就厌恶我，现在怎么又来说血浓于水的话？何况如今我幸得陛下娘娘恩典归在李家的族谱上，也总算是有了根。这些话以后说起来可多少留意些，别给虞录事招惹麻烦！”

　　虞音娇本就是叫人从小娇惯着，现下见琼南句句不饶人甚至连父亲也不肯再叫，便再也挂不住和谐的笑直接拉下脸来，带着怒声道：“可公主别忘了，还是我们将你接来长安的！”

　　她的这副模样倒是让琼南感觉熟悉不少，“难不成你们自己都忘了，预备接我来做什么？”

　　虞音娇语塞，只听琼南继续说道：“还是说虞家想从皇恩里分出一杯羹去，在我头上算一份恩义？”

　　“琼南，你不要太过分！”虞音娇压低声音瞪着她。

　　她知道虞音娇看着心思玲珑其实是个直肠子，如果没有目的断然不会委屈自己来找她，与其等她自己露出目标还不如加快些速度。琼南继续走着，“我知道，你大概是怪我与恒王定了亲事？”

　　这件事总是虞音娇的痛处，“当时在府里，你清楚的告诉我对恒王无意，我居然相信了你。”

　　琼南有些轻蔑的说道：“那我现在依旧可以告诉你我对恒王无意。你若有机会让恒王娶你，那也是你的本事！”

　　“我从小与瑱哥哥一齐长大，论的是青梅竹马的缘分。之前他总推脱着不结亲就是在等我，你就算嫁给他也并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

　　琼南回头看了一眼脸色发黑的虞音娇，笑道：“那你就去和你的恒王殿下说请他出面去找陛下退了亲事，我求之不得。”

　　“妹妹求之不得什么事啊？”身后传来一个男声，带着十足的慵懒。

　　琼南转过身去，正是杨暄，此时正轻佻着眉看着她，但她只装作不知般问道：“你是谁？”

　　男子轻声一笑，手里把玩着刚刚摘下来的一只牡丹。“妹妹不认识我？敝人杨暄。贵妃呢是我小姑姑，公主如今自然也算是妹妹了！”

　　“原来是杨公子，你不在殿里饮宴，怎么到这里来了？”琼南早知道杨暄的心思，说话间朝着四周打量一番，刚才的亭子已经看不见了。刚刚想着事情就随着虞音娇走着，还没完全摸清宫里布局的她现下还不知道自己是身在何处。

　　“不出来，怎么能听到仙子妹妹的‘求之不得’呢？，做哥哥的这点自觉还是要有的！”说罢杨暄笑着走上前来。

　　“虞音娇呢？”看着对方脸上不怀好意，琼南忙回头去找，可哪里还有什么身影。一时间豁然开朗，虞音娇的目的并不在于本身，而是将她引到这里。想来她必然与杨暄早早约定在此。

　　“找她做什么？难的没人打搅我们兄妹说话！花园美景配美人怎堪让人搅扰啊？”杨暄说着拉起她的披帛。

　　琼南急急向后退了一步，将披帛从他手里一下子抽出来。冷冷盯着他问道：“宫廷之内，杨公子还是注意些分寸的好！”说罢转身就想离开这里。

　　杨暄见状三两步饶到她前面挡了去路，言语轻佻道：“我以为天下也就一个小姑姑那样的人了，谁能想到如今竟然又有了这样一个妹妹！我一见妹妹就可谓一往情深，寝食难安啊！”

　　“杨公子慎言！陛下圣旨，我已与恒王有婚约！”

　　杨暄却好像没听到一样，上前一下握住她的手，任她怎么也挣脱不开。随即凑到她耳边说道：“俗话说生米煮成熟饭，你和我好了恒王还能腆着脸娶你？你我结亲那便是亲上加亲。何况，我不比恒王风流倜傥些？想来就是陛下也不会棒打鸳鸯！”说着就要上前拥她。

　　这里十分僻静，琼南的心直接往下坠去，像掉进了无底深渊一般，她使劲挣扎却奈何对方力气太大，拦住她的胳膊往旁边的花丛中倒过去。

　　就在万般无奈的时候，不远处廊亭那里走过一个人来，像是看到了他们大喊道：“琼南，你在那儿吗？”声音正是韦氏。

　　杨暄本想捂住她的嘴，还没来得及就听见推开他的手也喊出来声来：“韦姐姐，我在这里！”

　　杨暄听到是太子妃，连忙松开她半猫着腰拍着衣服上的杂草。她发狠似的瞪了杨暄一眼起身走出去，一上去就拉住了韦氏的手。“韦姐姐。”

　　“就说你出去透口气怎么这么久，有人说瞧见你往这边来了，我就过来瞧瞧。”韦氏往花丛里面看去，“这是......杨公子吧？”

　　“正是在下，杨暄见过太子妃！”说话间早已收起了先前的放浪形骸，模样十分规矩。

　　韦氏盯着他默不作声的将琼南拉到身后，“杨公子跑到这里做什么？”言语间多少带点质问的语气。

　　杨暄低下头拱拱手：“我喝多了酒想出来透透气，恰好遇到公主也在此处，故而上前打个招呼。”他可不敢给父亲惹上什么东宫的麻烦。

　　“这样啊！”韦氏弯弯嘴，拉起琼南的手说道：“现下这娘娘正寻公主呢，就不便与杨公子久谈，我这就带公主回去了。”

　　虽然到嘴的鸭子飞了，但杨暄却心虚不敢表现出来什么只说请便。

　　韦氏拉着她什么话也没说绕过廊下的小门停下步子躲在门口，示意她往里卡看去。只见杨暄咬着牙气愤的将刚刚手中的黄色牡丹掷在地上，看着不解气又发狠似的用脚去踩，一时间那多开的正好的牡丹瞬间香消玉殒。

　　杨暄正在发泄，却没有听见身后的动静。忽然从头上罩下来一个麻布袋子，又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倒下身去被系住了袋子口。不禁破口大骂：“哪个杂碎敢动你爷爷！”那人没有吭声又重重踹了他一脚，疼的杨暄哭喊着蜷起身子。

　　那人拍拍手朝她们这边走来，对着韦氏行礼：“见过太子妃”，复而又转向她，顿了一下俯下身去：“见过公主。”来人真是虞恩。

　　刚刚看到他还有些惊讶，虞之孝算是在杨国忠手底下做事，可虞恩如今却打了上级的公子。“长兄不要多礼。”想来虞恩当时对她不错，并没有伙着其他人一样落井下石。“长兄何故在此，这是......？”她指了指那边还在叫骂的杨暄。

　　“我驾车进来时看到你随杨暄往这边来了，便回禀了太子妃。”虞恩想拉个亲近，“阿南，今日之事是她一时糊涂，你别往心里去。”

　　琼南听到这句话冷下脸来，合着闹成这般联合杨暄害他是一时糊涂！知道这个“她”指的虞音娇，但故作不知道：“长兄折煞我了，我怎么敢往心里去呢？不过倒是要让娘娘给评评理。那混账是娘娘的外甥连着亲，想来不会冤枉他！”

　　说着作势要走，虞恩急忙拦住她低声道：“阿南，你知道我说的是音娇。她小孩子心性不懂事，我回去定会好好责斥。这件事你可千万别传出去，不然对于你也不是好事。”

　　琼南看着他神情中的乞求与急切，又瞄了眼院子里动来动去的麻袋。心底感叹果然还是亲兄妹，为了帮虞音娇不惜搭上整个前途揍了杨暄替她解气。

　　她不再看虞恩，淡淡道：“长兄，我感念你当日不辞辛苦来城郊接我，对我也很和善，你毕竟是我千里迢迢来到长安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她叹了口气，“此事我可以不说，但希望从此以后虞音娇不要再生出旁门左道的心。”

　　“多谢阿南！”虞恩见她答应连忙保证“以后我一定看紧她！”

　　“另外，我需要一个人？”

　　“阿南你说，只要我能办到在所不辞。”

　　“朝明。”

　　“府里那个马夫？”虞恩疑惑，宫里要什么样的马夫没有，“他年纪轻不稳重，要不我为公主寻个更加老成的？”

　　“不用，长兄找个由头将人从虞府除名，送来我这里即可。”随即抬头看向虞恩，语气有些疏远：“长兄以后还是莫要叫我阿南了......”

　　说罢便拉起韦氏的手离开了。虞恩静静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落寞。

　　“韦姐姐，今日多亏了你。”琼南心里十分感激韦氏，如不是她及时来后果还不知如何。

　　韦氏说只要她无事就好。“谁知遇上那个眼里没王法的东西。不过阿南，我觉着虞恩刚刚说的有理，这件事还是不要宣扬出去，对你不好。”

　　她心情十分糟糕，这才一炷香左右的功夫她就已经体会到韦氏先前所说的无可奈何了。路上遇到香艾也不愿再往殿里去，“韦姐姐，我有些不太舒服，烦你找人代我和娘娘回禀一声，就说吹了风头疼先回去了。”

　　韦氏关切的拍拍她的手，“也好，你也莫要想太多了。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有什么事我们后面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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