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舞霓裳

　　陈云璟指了指琼南刚刚在的阁楼后面一间，“今日是我去接的安禄山，陛下要在这里接见他，你刚刚见着没有？”

　　琼南摇摇头，“娘娘说要见人想必就是他，让我先在园子里面走走，不曾见着。”

　　“对了，我知道这安禄山是胡人，他是生的蓝眼睛高鼻子吗？”她瞪大眼睛问道，脸上尽是好奇。

　　“公主，你哪里听说的这些！”陈云璟被她的模样逗乐了，自顾笑了起来。

　　琼南看他笑不禁有些恼，“都说了别叫我公主！再说了我......我也是听人说的罢了。”

　　“好好好，不这般叫你，你想跟着我去瞧瞧吗？”

　　琼南眼神亮了起来，“怎么瞧？”

　　“你跟我来，我知道有一处地方能看的清楚不被瞧见。”陈云璟下意识拉起琼南手，猫着身子往两层楼之间的一个甬道里面走去。他撇着嘴偷偷笑着，自己牵着的手柔弱无骨一般，冰冰凉凉的。

　　两人别在一个小窄道里面，那里常年开着一扇很小的窗子通风。“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琼南问道，按理来说外臣没有允许是不能进宫的，更别说摸索的这样清楚。

　　陈云璟低声道:“我和阿瑱要好，小时候我们常在这里头玩，又害怕管事的太监发现，所以小门小道都清楚。”说罢忽的想起眼前的人儿已经是既定的恒王妃了，不免心头涌起一股酸涩。

　　可琼南却没多想什么，仔细从窗子里看着，寻找着最佳角度。终于，她看见了！但是......她很失望，那人长得和她想象大不同，和普通人长得没什么不同，不过是没有头发而且更胖更丑一些。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安禄山正在大笑，这一笑显得整张脸更加难看。

　　看她自顾地噘着嘴，陈云璟问：“怎么样，看到了吗？”

　　“他长得真心不好看，不像什么将军倒像个土匪一般。”她不知道怎么形容，脑子里忽然跑出来这个词。“我来时听说，他还是贵妃娘娘的干儿子呢！”

　　这时外面有人走过，陈云璟耳朵尖，为了避免被人发现，此时也顾不上其他，忙捂住琼南的嘴，用另一只手将她按进怀里，使劲向里面靠去。琼南此时也听到外面的说话声，也配合着不动，但待闻到对方衣服上的茶香时，脸上还是不自觉的红了起来。

　　听着说话声远了，琼南看对方抱着她还是不撒手，便轻轻推了一下，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对不起，我唐突了些，只是刚才......”

　　琼南摸摸脸，“我没怪你，我听到刚刚有人。我......我们回去吧！”说罢也不看他就自顾跑了回去。

　　陈云璟本想追上去，但看到出来一个侍女带了琼南走了，就停了步子。想来安禄山也出来了便也只能回去复命等候。

　　琼南跟着侍女又去了贵妃那里，皇帝此时已经不在了，她单独面对贵妃会放松些。

　　“阿南，陛下有事要和安将军商量，我先带你回兴庆宫吧，那里你肯定喜欢！”贵妃起身披上衣服，走过来拉起她的手。“我想了想，你既然愿意跟着李学士学学，也是好事。便同陛下商量让你住在太真观里，那里布置得很好，再说离我也近些！”

　　琼南笑着谢恩，她本想跟着走路，贵妃却坚持要她一起乘肩舆。

　　贵妃同她说笑了一会，说皇帝的趣事，又说自己小时候的事。乐呵中她也逐渐放的开了。“娘娘，我来时听说安将军是您和陛下的义子，您为何还称他安将军呢？”

　　贵妃道：“这你不知，当时安禄山回京请命时，将我真是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紧接着就说要认我做母亲。阿南你不知，他几乎要大出我二十岁。”美丽的面容露出一丝无奈来。

　　“那您答应了？”

　　“是陛下答应的，安禄山明面上是恭维我，实际上不过是恭维陛下罢了。后来我问起，陛下说靠他守着着东北边的边境呢，还说他憨直可爱，认个胡儿也无妨。”

　　琼南听着，脑海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个大胖子，实在是难以和“憨直可爱”四个字联系在一起，听着只怀疑人生的“哦”了一声，心理诽腹着皇帝的眼光。

　　贵妃果真是将她放在心上的，住的地方是新换出来的，太阳升起后屋子很亮。贵妃说这里她当时住过一阵子，所以一应具全，往后到李学士那里去的时候也近些。

　　接下来的几日贵妃几乎日日都要叫她过去，先是叫绣娘量了她的身形裁衣，又带着她去城楼上面看热闹，后面又叫了她去梨园看排演的霓裳羽衣曲的篇章，贵妃说还有两篇尾章还没有编完。

　　她也给阿婆写了信说了自己的情况说想接阿婆来长安逛逛，阿婆回信替她开心，只说现下还有事不能来要等一段日子。香艾那日取东西回来后说整个虞家从上到下都不好，她倒没往心上去。

　　正儿八经在皇宫里玩了七八天，想必是皇帝下的令，倒没有人出来用规矩约束她。她爱玩，贵妃也爱玩，日子感觉比以往都高兴。

　　“阿姐，李学士那边派人来请了。”香艾拿过茶给她漱口，“今天你还去贵妃那里吗？”

　　琼南撑着嘴摇摇头，将水吐在盥盆里。“陛下要为安禄山设宴，着娘娘筹备宴席。近两日我去李学士那里听听书。”

　　香艾替她收拾好包裹，里面装了衣服，还有些零嘴。“带这些又不是去出游？李学士那里离这儿很近。”琼南笑着将这些往地上一扔，“快走吧！”

　　她们进去的时候，李必正在打坐。旁边还坐着一个人，看着和李学士年龄差不多，身着绛紫色衣袍，她没有见过。琼南上前恭敬行礼：“见过李学士！”

　　李必听到后忙站起身来请她坐下，那个人只是闻声对她笑了笑依旧坐着。“公主，这位是太子殿下！”李必介绍那人。

　　太子李亨？“琼南拜见太子殿下！”说着便要跪下，被他拦住了。

　　李亨说：“前几日听闻陛下娘娘新有了个女儿，我还好奇呢，如今总算见着了，果真福相啊！”看她在一旁站着有些拘谨，又笑道：“快坐，如果我让你紧张反而是我的不是了！”

　　琼南忙说不是，“殿下恕罪，只是初进宫还不很熟悉。”说罢坐在一旁。

　　李必命人将茶器端上来，一边将熏干的茶叶倒进去研起来，一边说道：“太子愿意时常来我这里坐坐，外面诸事繁杂，我这里不说别的，寻个清净倒是个好所在。”

　　琼南是有着天生的敏感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李学士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熟稔，并不是普通的君臣之交，而东宫离这里并不算进，进出宫门又有那么多手续，若是单纯想寻个清净的地方，自然有更好的选择。

　　心里正琢磨，就听太子开口问她：“听说陛下月底预备设宴款待安禄山？”

　　“是，娘娘在筹备。”

　　“琼南，你可曾见到安将军了？”李必问道。

　　她本想说没有，但想想又点点头，“远远扫到一眼，看的不是很真切。只是瞧着颇为高兴。”可到底是涉事浅，眼睛里已经透露出来排斥来。

　　“他自然高兴。”李亨看到了她的眼神，随即语气不明道，“父皇已经预备封他做四省节度使。”

　　李必停下搅着茶汤的手，皱眉道：“我朝建立之初，守关边将都是忠勇之士，都是汉将，只有少数胡人。但所谓任期不可长久，也不兼任多职，更没有异地遥领一说。没想到在这安禄山的身上竟是一次次破例！”

　　琼南想到幼时所学，思索着点点头：“我也学过一些，知道这边将最怕佣兵自重。所以朝廷大多会以李学士所说的方式来加以约束以防生变。想来朝廷还是要有自己的军队才能长久安心。”

　　琼南说罢以后忽觉不妥，后宫女子向来是不被允许干预政事的，便急忙起身道：“琼南刚刚皆是妄言，还请殿下恕罪！”

　　李亨却爽朗一笑道：“你说的没错，本来就是人尽皆知的道理，况且你也是替君主着想，何罪之有啊？！”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是啊！难的女子有这般胸襟。”说着按着她的肩膀又坐到了榻上。

　　“这是太子妃。”李亨笑道。琼南意欲再拜，却被对方拉住手一齐坐下来。

　　“你称呼我韦姐姐就行，说来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见外。”韦氏很会套近乎，又对着李必笑道：“我就说一大早看不见殿下的人，原来是到李学士这里来躲清闲了！”

　　“今日算是有缘，我一来就遇到琼南，她是有大智慧的！”李亨对韦氏赞叹。

　　琼南忙推辞，只说自己是从书上听来的，总是胡乱一说。几人又客套了几句，香艾进来回禀说贵妃预备了午膳要琼南过去，琼南便起身和众人告辞。

　　看着琼南走了，屋里的几人都安静下来。

　　“李学士觉得如何？”李亨望着那抹远去的背影问道。他早私下查清楚了琼南的身家底细，母氏这边已经没了人，又与父亲一家不亲近，社会关系再简单不过了。近几日观察来看贵妃十分喜爱此女，如果他们能搭上这条关系，前面必然多有帮助。

　　李必点点头：“臣之前所说也并非虚言，此女确是福相。而且如今看来是有大智慧的，如能站在殿下这边，是再好不过！”

　　“嗯，如此尚为稳妥，她为贵妃所喜，而贵妃又专宠一身。即使父皇知道琼南与我们在一处，想来不仅不会多心反而还会更放心我。我看她心思通透，只需要我们稍加指引。”

　　韦氏却有疑虑，“若是她将我们所言告诉陛下怎么办？再者说人人都知道琼南为贵妃喜爱，保不齐也会有别人盯着。”

　　李亨说这是自然，“消息说最近也确实有不少人想见琼南，不过贵妃吩咐过都让女官挡回去了，今天我们倒是占了先机。你适时多去与她亲近照顾她，要她将你看做真正的亲人一样才好。”

　　韦氏想到东宫的不易，叹了口气：“我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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