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舞霓裳

　　虞之孝焦急的等在外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里面却没个音信，说实话他心里对这个远居在外的女儿也谈不上什么信心，生怕触犯到圣人。直到传来几阵隐约的笑声，才让他悬着的心沉下来。

　　郑才人走的侧门，从右边院子的小道那边开了小门，与虞之孝并未见着，虞之孝也不知道柳氏安排了虞音娇一齐来。郑才人领着虞音娇出来以后，看着早上装扮的牡丹花一般的人儿如今就像被冰雹打过一样，不由的叹口气，“谁料到陛下竟然提前选了一位，先前倒是没听说过竟还有这样一个人物。音娇啊，如今你也要想开些。”

　　“姨母......”虞音娇眼泪直直留了下来，看着郑才人不禁大哭出声来：“难道就这样定了？我......”

　　郑才人忙拉起她的手想灌丛后面去，“音娇，你快莫哭！在这里让陛下听到要治罪的。”随即用手里的帕子替她擦擦眼泪好言劝道：“如今这般，你先回家去与你母亲说明，陛下开口我便也说不上什么话来了。但你放心，长安城的豪门贵胄不少，青年才俊更是一片，姨母总归将你放在心上，会帮你仔细留意选一个好郎婿的。”

　　虞音娇住了声，知道郑才人这里靠不上，一时间心灰意冷。只说了句“多谢姨母”就跟着侍女走了，连礼都未行。

　　“娘娘，眼前这情况和咱们想的可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郑才人身边的心腹丫鬟宝月望着那抹梅红色远去的背影，里面是强压着的委屈与不甘。

　　“想来是贵妃提起了，陛下随即就应允了，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郑才人语气中带着无奈，现在后宫便是贵妃的天下，而贵妃那就是皇帝的命。“宝月，你刚瞧见那丫头了么？”

　　“瞧见了娘娘，不过奴婢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宝月顿了顿，婉转道：“我瞧着刚刚那姑娘那样貌和浑身气派比起音娇姑娘也不差。”

　　这话说得含蓄，何止是不差，怕是十个虞音娇都抵不上她。郑才人点点头，“只是我那堂妹那里落了空，叫人过意不去啊！”

　　宝月却说不是这个道理，“那柳夫人算是您的表亲，若不是您帮衬，那虞家哪有机会来长安？更别提在门下省做事了。您这已经是对他们已经是莫大的恩义了。今日您瞧贵妃对那姑娘的样儿，想来若是咱们恒王与她成亲，以后在陛下那里怎愁机会不多？”

　　郑才人一笑，宝月的话虽私心，但是却说到她心坎里面去了。这恒王是她的命根子却不是皇帝的，人人尽知这皇帝如今的命根子是贵妃。“宝月，正月里陛下赏的贡缎，你亲自挑上几匹给虞家送去，再替我好好安慰柳夫人和音娇。我近日也是乏得很，身子不爽利，这几日便不见什么人了。”

　　“是，娘娘。”宝月笑道，扶着郑才人往回走。

　　琼南在里头站着也很是不自在，她想或许这是来自平民自心底对天家的敬畏。贵妃又问了她许多事情，她都老实的回答，不过心里虞音娇的影子一直萦绕着，她想虞音娇肯定很生气，而自己昨晚还在人家跟前信誓旦旦说不感兴趣，可转眼间就占了人家的位子。

　　后面说起住在哪里，贵妃便说索性搬进兴庆宫里来住，皇帝喜欢那里，长时间都和贵妃住在兴庆宫，闲暇时日登上城楼可以瞧见坊间百姓，觉着更加热闹。贵妃问她的意思，她只笑着说全听凭贵妃安排。

　　就在虞之孝腿都快站麻了的时候，门终于打开了，高力士笑着走出来。

　　“高翁。”他赶忙上前，腿有些不听使唤。“敢问小女在里面可是触犯了天家？怎么这么久都没有消息。”

　　“哈哈，非也非也！陛下和贵妃都很高兴，录事郎多虑了。”高力士看了眼虞之孝，“我有句话要问，这孩子是不是没入虞家族谱啊？”这事情还是要再确定为上。

　　虞之孝有些紧张，但也不敢撒谎，拱手道：“是的，当年是事出有因。这次又来的匆忙还没顾得及，本想等着应诏之后好生教养，再与族人商议将其纳入族谱，名字改做虞音南。”

　　高力士笑着摆摆手，“这倒不用了。”

　　虞之孝不解，“高翁的意思是？”

　　“刚刚李学士来送文卷，看到这姑娘直说是天降福相，想收作学生。贵妃也是极其喜爱这个孩子，刚才当下就认做女儿了，所以之后便是李氏的福至公主了，从今以后住在宫里随在娘娘身侧由娘娘亲自教养。”

　　虞之孝瞪大眼睛愣在一旁，不是说琼南命格有煞？怎么......

　　高力士轻笑一声，凑到虞之孝耳边说道：“老臣这是想提醒录事郎，以前虞家没有琼南这个人，以后也不会有。这天底下只有一个李琼南，便是当今贵妃的女儿福至公主。录事郎以后对人提起时，可别说错了。”随后拍拍他的肩膀，又笑着进去了。

　　虞之孝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宫里出来的，一路上遇到的人对他说了什么他也没在意。一股深深的懊恼憋在胸腔里，如今这个与自己本就不熟的女儿如今真是一点关系也没了。踉踉跄跄回到家里，坐在椅子上时才感觉人稳了一些。

　　“之孝，怎么回事？先前音娇哭着进门说恒王妃变成了琼南了？”虞老太太看儿子回来，着急的走进来问道，“琼南呢，快叫出来我来问她，这样做事怎配进虞家的门！”语气中依旧是当家的威严。

　　虞之孝看着母亲，冷笑一声别过脸去：“她已经不是虞家的人了。”

　　“你说什么？这还没嫁人呢就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我说，她已经不是虞家的人了，她现在是天家的人。母亲！她现在叫李琼南，是福至公主，是贵妃的女儿了，和我们虞家一点关系也没有。以后，若是我们见到她，是要行叩拜大礼的！”虞之孝站起来怒气冲冲掷地有声的吼道。

　　老太太一下坐在凳子上，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柳氏此时也走了进来，看到柳氏，虞之孝不免怒火中烧，一个巴掌甩过去直接将柳氏打倒在地。这么多年柳氏虽说与他时而吵嘴，但却从没动过手。虞之孝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你早上将音娇送进宫去了？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和你商量，你能让音娇去吗？我堂姐总归能使上劲，你不去问问你女儿反倒来怪我！”

　　“如今呢？！我早说过皇子的婚事只有陛下说了算，是你自作聪明作茧自缚。我说早日将琼南纳入族谱，你们总是百般推脱阻拦，如今不仅没了王妃，我连女儿也没了！”

　　柳氏站起来，不甘示弱：“我知道你这么多年还想着徐氏，自打那野丫头来了以后你更是愁容不散......”

　　“泼妇！”虞之孝不愿再听，径直走了出去。

　　琼南是在虞之孝后脚出来的，因为皇帝和贵妃要召见从东北边来的安禄山。贵妃说她的东西自然有人去帮她收拾，让她先去院子里逛逛。

　　从里头出来，两人从小道上绕进院子，香艾才重重的吐了口气，抚着胸口对琼南说：“我的祖宗哟，你差点把我给吓死！不过还好，先夫人保佑，自此后再和虞家没干系了，不过一会收拾东西还得亲自去。”她指那个盒子。

　　“你不知道，这事并不是我......”话没说完，迎面走来一个人，真是陈云璟。

　　还是那日的装束，不过今日腰间多了一把刀。再见到她，陈云璟却显得像头次见面一样，恭敬的上前躬身：“臣见过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语气中听不出她的情绪来。

　　“香艾姐，你去帮我看着收拾的东西，重要的别拉下了。”

　　香艾看了一眼陈云璟，估计阿姐有话和这陈小将军谈，说了声“好”。

　　“陈将军，你不必这样称呼我！”她拉起披帛，和对方擦肩过来向前面走去，语气有些闷。

　　随着她的走动，陈云璟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看她的样子仿佛并不是太开心，“臣遵循礼法，不敢破坏规矩。”

　　只见她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低下头去，眸子里的光都淡了些。“陈将军，你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哦？公主说什么？”他也走了上来，跟在琼南身后一小步。

　　“你定是为我昨晚晚宴上说不认识你气恼，先前你还高兴着，我说完你就变了脸色。不过萍水相逢，在小庙里也不知你就是什么将军，昨晚在那里也不好说的。”

　　原来她也有注意到他，并不是向看过的风景一带而过，陈云璟心里暖了起来，脸上带上一丝笑来，随着琼南一起坐在了就近的亭子里。

　　“我并未因此气恼，而是那柳夫人与那来恩行为不端，看不下去罢了。”

　　“你瞧出来了？”琼南以为只有她看到了。

　　陈云璟有些得意，“我虽说是武将，可比多数文人细致。战场上一丝一毫都是机会，他们那样眉来眼去的怎么瞧不出？”

　　想着柳氏与来恩的脸，“这个词哪里这样用？”琼南被“眉来眼去”四个字逗得笑了出来。“对了，你今日怎么也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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