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

　　齐衡看得叹为观止，忍不住小声对钟离川道：“川兄，以前都不知，钟离海量啊。”

　　钟离川神色复杂：“她哪里海量，逞强罢了。”

　　桑城亦是蹙了眉头。

　　想到她之前不过喝个桃花酿都能喝醉的经历，桑城的眉不由蹙得更深了些。

　　他拉住她的手腕，眼神多了几分凌厉。

　　“不可喝了。”

　　钟离却不知是因连连受挫而生了脾气，还是酒已上头没了分寸，竟开始与桑城争抢他手中的酒碗。

　　“愿赌服输！再来！你可别想见好就收！”

　　桑城只觉自己额头突突跳了两下。

　　哪里好了？她喝醉了，若是发起酒疯来，需要独自面对一切的还不是他？

　　见两人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气势，齐衡赶忙上前打圆场。

　　“咳……那个，光你们两人玩有什么意思，咱们人这么多，一起玩才有乐趣！是不是啊川兄夫子！”

　　看到齐衡投过来的眼神，其余两人立刻会意，司南点点头，依旧优雅道：“我从未玩过，好奇的紧，不如带我一道玩玩如何？”

　　钟离川亦是适时附和：“没错没错，我许久不玩了，忽然手痒的紧，再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烟儿，你说是不是？”

　　钟离烟：……

　　兄长就算了，既然司南都这么说了，她自然得卖夫子个面子。

　　“不过输了罚酒，这规矩不能变！”她看着桑城坚持道。

　　桑城略一思忖，以钟离的能力，想赢齐衡是绰绰有余的，只有齐衡在，这酒应当轮不上她来喝。

　　思及此处，桑城松了手，钟离这才也退了一步，重新坐回桌后。

　　于是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果不出桑城所料，有齐衡在，钟离烟果然不是那个需要喝酒的，只是齐衡和钟离川不过几轮下来就歪到一边，钟离川喝了酒，似乎比齐衡还要话痨，拉着齐衡说个不停，齐衡则是又唱又跳，不一会就跟钟离川滚成一团。

　　倒是司南，虽说据说是第一次玩，却厉害的紧，竟有几次连钟离也赢了过去，虽然自己也喝了一些酒，可却与齐衡和钟离川的状态毫不相同，即便是有些微醺，亦是毫不失风度。

　　而钟离似乎早已放飞自我，见钟离川和齐衡滚成一团，忽然长腿一抬，撩起裙琚站在了桌上，对着落在一起的钟离川和齐衡大叫道：“你们俩！我也要！”

　　说着就要从桌子上跳进两人中间，却在起跳的瞬间被人一把拦住，钟离抬起迷离的眼睛低头看向自己，只见自己被人拦腰抱起。

　　她抬起头，就看到抱着自己的男人黑着一张脸，同一旁坐在桌边的人说着什么。

　　“她喝醉了，我带她回去。”

　　回去两个字深深刺激了钟离的神经，她一把推上男人的下巴，挣扎着要跳下来。

　　“你谁啊！流氓！凭什么让我回去！我酒还没喝完呢 ！我……哥！喝酒！”

　　桑城的脸又黑了几度。

　　司南见状，微粉的脸颊难得笑颜如花。

　　“你快带她回去吧，他们两我会看着。”

　　桑城微一点头以示感谢，而后搂紧钟离，无视她的挣扎，对着窗口一跃而下。

　　于是，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不算平静的夜空，渐渐消失在耳畔。

　　司南嘴角噙着笑意，将目光从窗边移回到屋内东倒西歪的两人身上，而后摇摇头，自己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优雅地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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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离只觉耳边的风声呼啸，她下意识紧贴着身边的人，在酒劲的作用下，方才忽然从窗口一跃而下的恐惧感渐渐消失，只是忽起忽落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觉得胃部一阵翻涌。

　　“放……放我下去……”半晌后，胃中感觉越发强烈，钟离绿着脸挣扎道。

　　桑城以为她因为害怕终于清醒了些，面上浮现一抹浅笑。

　　“认识我了？”

　　钟离见桑城没有想将她放下去的意思，心下着急，忍不住抓紧他的前襟。

　　“我……我想……”

　　桑城看着钟离的反应，忽然察觉有什么不对，几乎立刻，他带着钟离稳稳落到就近的房檐上。

　　钟离脸色发青，忽起忽落的感觉越发让她觉得胸腔翻涌，当那感觉猛地翻上来时，钟离再也忍不住，为了不殃及路上的行人，钟离果断面向桑城的衣服，控制不住地张开嘴。

　　“呕——”

　　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宁静了下来。

　　吐过之后的钟离舒服了很多，她闭着眼扯了扯嘴角，微风吹来，酒劲再度上头，她不觉有些昏昏欲睡。

　　只是旁边的气味似乎有点……

　　钟离下意识将旁边的衣服扯过，盖住自己方才吐过的地方。

　　嗯，舒服多了。

　　她缓缓闭上眼，在似乎有些僵硬的臂弯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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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夫人……小姐……醒醒……”

　　迷迷糊糊中，钟离听到有人唤自己，奋力睁开眼，发现是结衣。

　　见到钟离醒了，结衣显然松了一口气。

　　“小姐，你可醒了。”

　　宿醉的感觉让钟离直觉头痛欲裂，她抬眼望向窗外，发现天已大亮，于是揉着额头问道：“什么时辰了？姑爷呢？”

　　“小姐，已经是辰时了，姑爷……”她顿了顿，面露难色，而后讪笑道：“姑爷在外面监督收拾回去省亲的物件呢。”

　　见结衣神色有异，钟离眯起眼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结衣揉了揉衣角，又看了看门外，见没有人在外面守着，于是凑近钟离小声道：“小姐，你昨晚什么都不记得了？”

　　钟离皱了皱眉，仔细思索了半晌。

　　印象中，她同桑城比试喝酒划拳，而后……

　　而后的内容，她就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结衣看到她的脸，也大概猜到小姐肯定断了片，毕竟昨晚姑爷换下来的衣服……

　　想到这，结衣还是决定好心的提醒小姐一句。

　　于是，钟离忍着头痛急冲冲跑出院子去找桑城时，脑袋里还回响着结衣方才说过的：“姑爷昨晚换下来的衣衫上……好像是小姐吐过的痕迹……”

　　不敢想昨晚发生了什么，仿佛但凡记忆在此时回来，她都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桑府的门前停着一排准备回钟离府省亲的马车，桑城正看着下人将一些大大小小的物件搬上车，在听到身后传来有些急切的细碎脚步声后，桑城身子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可似乎站得更挺拔了些。

　　很快，钟离喘着粗气停到她身边，她的发髻随意地梳着，似乎刚起身就匆匆赶了来。脸颊也红扑扑的，不知是不是匆匆跑来的缘故。

　　在桑城身边停下脚步后，钟离整了整衣衫，见桑城依旧目不斜视盯着前方，面无表情，似乎变回了书院那个人见人怕的桑城，钟离忽觉一阵心虚。

　　“呃……那个……”

　　她开了个头，见桑城依旧没有动静，有些紧张地抿抿唇，而后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

　　“嗯……你在生气吗？”

　　桑城转头看向她，眸中玩味一闪即逝。

　　“我为什么生气？”

　　见桑城模样冷淡，钟离头不觉垂得更低了些。

　　“那个……你的衣服，昨晚……是被我吐的吧？”

　　说这话时，钟离还有一丝希冀，可看到桑城的眼神，她就确定了问题的答案。

　　脸颊越发滚烫，她低着头眼神飘忽，绞着手指挤出了几个字：“抱歉，之后不会了。”

　　桑城看她的样子，嘴角不着痕迹地微微扬起，又迅速落下。

　　难得能看到这丫头低眉顺眼的样子，桑城不禁心情好了许多。

　　他自然不会因为这等小事耿耿于怀，不过，这丫头昨日竟敢说不认识他，还说他是流氓？每每想起此事，都让他很是不爽。今日，怎么都得让她长长记性。

　　他继续故作冷淡，并未回应钟离，恰逢此时，有下人来报，东西都装好了。桑城点点头，不再多眼，先行上了车。

　　从未见过桑城这样的钟离心下有些发紧，她赶忙跟了进去。

　　车外，结衣也追着钟离而来，看到马车打点完毕，钟离跟着桑城上了同一辆马车，自己便也识趣的随其他下人上了马车。

　　宽敞的车厢内，软蹋旁放了个小桌几，桌上放着茶壶，还有一碗乘着黑色药汁状的不明液体。

　　桑城走到软蹋旁边坐了下来，不动声色慢慢给自己甄了一杯茶，钟离则是跟在他后边坐下，一边想着桑城是不是极度洁癖，才会这样在意自己吐了他一身。

　　见钟离低着头似是在思索什么，桑城拿起桌上装着黑色药汁的碗端到她面前。

　　钟离看着那碗黑乎乎的药汁，心道这厮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想毒死她吧。

　　桑城似是看出钟离想法，忍不住皱了皱眉。

　　有时候他真的想撬开这丫头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着什么，但他舍不得。

　　“醒酒汤。”他无奈解释了一句。

　　钟离顿时心下感动。

　　她伸出手，想要接住碗，却见桑城的手宛若一只铁钳，将碗抓得死死的，钟离试图接过，却见碗里的汤汁晃了晃，桑城都没有放手的意思，不由皱起眉。

　　这是几个意思？

　　“昨晚喝了那么多，现下头很痛吧？”

　　桑城态度温和，眉眼弯弯，可在钟离看来明显就是一副要作妖的模样。钟离眯着眼，警惕道：“嗯……所以……”

　　“叫我一声，这醒酒汤就给你。”

　　钟离闻言，额角抽搐。

　　到底是她喝多了，还是他喝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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