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

　　叫他一声，是什么意思？

　　钟离按着字面上的意思，试探地叫了一声：“桑城……？”

　　看桑城的反应，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这厮今日怎么了，往日叫他桑城，也没见他有什么不满的。

　　“还有呢？”他追问。

　　钟离谨慎地思考答案，在想到一个称呼时，脸上温度逐步攀升。

　　“呃……相公……？”

　　看她的模样，桑城满意了些。

　　“看来是酒醒了，昨晚娘子好凶悍，不光打我，还叫我流氓。”

　　怎么看，都觉得这厮看起来眼神幽怨，语气似乎还有些撒娇。

　　“那个……昨晚喝太多了……不能作数，不能作数……”

　　钟离自知理亏，然而昨晚断片后毫无记忆，她只能干笑两声，试图再次去拿桑城手中的碗，想用碗遮住脸，以掩饰心虚。

　　桑城这次没难为她，钟离如愿拿到碗后，仰头将碗中黑汁灌入喉咙，然而还没喝完，就听到桑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不过喝了酒的娘子在床上，倒是与平日大为不同。”

　　钟离一口醒酒汤毫无意外地喷了出去。

　　“咳咳……”

　　钟离因被醒酒汤卡住，脸胀得通红，桑城在她身后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一副关爱妻子的体贴模样，全然没有罪魁祸首的自知之明。

　　“我……你胡说！”

　　好不容易一口气顺下来，钟离努力为自己争辩道。

　　桑城却是一脸玩味，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子不是喝多了不记得，怎知我在胡说？”

　　钟离此时只想原地消失。

　　恰逢此时车外有下人来报：“少爷，夫人，都准备好了。”

　　桑城应道：“出发吧。”

　　想到窘迫的自己接下来要一直与桑城同乘一车，钟离的“等等”正欲脱口而出，身体忽然后倾，紧接着落入一个结实胸膛，唇瓣也被突如其来的大掌捂住，嘴边的话被硬生生吞了下去。

　　马车平稳地行驶起来。

　　钟离斜睨向身后的男人，桑城嘴角翘起，轻轻松开禁锢她的手，低下头在她耳畔继续道：“娘子莫不是害羞了，所以想逃？”

　　“才……才没有！我只是……”钟离瞥见裙琚上沾到方才自己喷出的药汁，立刻福至心灵道：“我只是衣裙脏了，想要换一套，不然这样去见爹娘，我担心他们以为你虐待我……”

　　钟离话音未落，一套新的衣裙已经被放置在她手中，而一旁的男人正舒服靠在车内，一脸玩味看着她戛然而止的表演。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车上会有她的衣服？

　　看着呆若木鸡的钟离，桑城悠然解释道：“为夫已预想到可能有此种情况发生，便命人提前备好了衣裙，夫人放心，足够换。”

　　最后三个字，宛如一记重锤，将钟离的脑袋敲得嗡嗡作响。

　　“你故意的！”钟离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桑城不置可否地弯起嘴角，对着她做了一个“换衣服”的手势。

　　钟离看看四周的空间，再看回桑城，又羞又怒道：“你出去。”

　　桑城凑近她，用富有磁性地低音道：“娘子的身体，还有是哪里为夫没看过……”

　　还未说完，就被一双白皙粉嫩的小手堵住了接下来的不堪之词。

　　“你背过去，不准看！”

　　白皙的脸颊虽透着淡淡的粉嫩，漂亮的杏眼中却闪着不容置疑的光。

　　桑城已然尽兴，便也不再逗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带子系在眼上，背过身去。

　　“夫人放心换便是。”

　　钟离见状，赶忙与他拉开距离，到车厢的另一端快速换衣服。

　　所幸桑城拿给她的衣服不是太过繁复的式样，很容易套在身上，衣服的花纹颜色也与她很是相配，明艳却不招摇，很是好看。

　　钟离忍不住开了小差，对桑城的审美在心中小小地赞美了一番。

　　另一边蒙着眼的男人背靠在车壁上，一腿撑起一条手臂，便是将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蒙起来，亦是不减他身上半分气质。

　　然此时，面上看着云淡风轻的男子心下却并不平静。

　　他耳力本就极好，此时将眼眸蒙起来，所以的感知都集中在了耳上，即便是微小的动静，都尽收他耳中。

　　更别提旁边令人心猿意马的衣服与肌肤摩擦的声响。

　　他喉头不自觉地动了动，似是想滋润有些干渴的喉咙。

　　眼前似乎又浮现出他初次揭开她衣裙的那晚……

　　虽然，方才说她昨晚大为不同的言论纯属是为了逗她想偏的而胡说的，可现在，他却真的生出了些不该在此时有的念头。

　　无奈此时是在车上，他还不至于饥渴如禽兽。

　　暗自压下心中欲望，桑城努力做到心如止水。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钟离换好了衣服，重新坐到桑城的对面。看到他依旧保持与方才无异的姿势，钟离轻咳一声道：“好了。”

　　桑城依言摘下眼上的布巾，看向钟离。

　　如他所想，她穿这衣服很好看。

　　看他满是欣赏地审视自己，钟离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起来。她思绪流转，正想快速找个话题不让这厮一直这么直勾勾盯着自己，就见他忽然起身做到自己旁边，手上不知何时还拿着一个木匣。

　　见钟离眸中闪着疑惑，桑城也不多做解释，径自打开木匣，只见里面竟放着一些胭脂水粉和梳子发钗等打扮女子的东西。

　　钟离不禁睁大眼看他。

　　桑城拿起梳子，让钟离背对自己，轻轻拆下她发间有些松散的钗环，给她梳起头来。

　　“你……不会要给我梳发吧？”钟离任他轻柔梳着头发，有些不可置信问道。

　　桑城不置可否，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发间，在她的发间挽出一个花样，动作行云流水，似是已经练习过数遍的模样。

　　钟离大为震惊：“你还会这个？”

　　谁能想到，平日里一副冰坨子模样的桑城，竟然会给女子梳发！

　　此事若是齐衡知道，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桑城忽然开口道：“我小的时候，经常看母亲梳发，母亲见我经常看她，就亲手教我女子发髻的样式，她说以后若是有喜欢的姑娘，就亲手为她梳发，她一定会很开心。”

　　说罢，他已将最后一只钗环插进了钟离的发间，一个清新脱俗的云髻已然在他手下成型。他仔细瞧了瞧，又让钟离转过头来，确认没什么问题，才对上钟离的水眸，恰逢其时，捕捉到一抹钟离眼底的不知所措。

　　桑城唇角微勾，双手捧上她的脸，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眸。

　　“不知娘子，是否开心？”

　　两人虽已多次亲密无间，可在近在咫尺俊颜，和那深情款款的深沉眸子的冲击下，钟离的脸还是不由自主地发烫起来。

　　“母亲说的……自然是对的……”她的眸子游移片刻，良久不好意思道。

　　桑城满意地勾起嘴角，眼眸也是如水的温柔。

　　他缓缓松开她，继续手头没有完成的事情。

　　他拿起一盒胭脂，静静端详起钟离。

　　在他的注视下，钟离原本白皙的脸越发透出粉嫩，桑城看了半晌，忽然笑道：“娘子太过天生丽质，这胭脂怎么看，都有些多余。”

　　钟离被她盯地有些受不住，赶忙趁机压住他的手，将胭脂盒丢回木匣里。

　　“我们只是回门……爹娘又不是没见过我，打扮得这么庄重做什么……那个……我平日也不施脂粉的，现在这样就挺好……”

　　桑城想了想，点头附和：“也好。”

　　“不过……”

　　桑城的声音再度响起，钟离抬起头，就见桑城盯着她的唇仔细瞧了瞧，而后道：“有药汁沾上去了。”

　　“啊？”钟离下意识擦了擦嘴，睁大眼睛看桑城，见他依旧摇头，便伸手要去拿木匣中的小铜镜，不料，桑城忽然一手抓住她伸出来的手，一手扣上她的脖颈，唇瓣贴上她的，细细吸吮起来。

　　“你！”

　　忽然被占便宜的钟离气急败坏想咬他，却被他趁虚而入。

　　“别动，为夫帮娘子清理药汁……”

　　马车车身轻晃了晃，很快又恢复平稳。

　　……

　　马车在钟离府门前停下，钟离由桑城牵着，不仅束了发髻，衣服也换成另一套明艳清丽的衣衫，尤其那嫣红的唇，不知是涂了特别的口脂，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似乎比平日里还要嫣红几分，将她的肌肤更衬白皙胜雪。

　　车外的下人们虽早已看了自家主子无数遍，可似乎每一次都有新的关于美的感悟。

　　早就侯在钟离府的下人见了桑府的马车，立时兴冲冲向屋内通传。

　　顾淑云早已侯了多时，听到他们来了，立刻欣喜坐在堂上，等他们进来。

　　钟离由桑城牵着行至屋中，发现只有母亲一人在屋中，不由得有些意外。

　　顾淑云赶忙迎了下来，牵住两人的手，快速扫过女儿的面容后，喜笑颜开道：“总算是来了，可让我好等。”看出钟离眼中的疑惑，顾淑云解释道：“听说商会那边发生了些要紧的急事，据说必须你父亲出面不可，不过也走了些时候了，应该也快回来了，你们可别放在心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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