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城录

　　这么多年，古禾凭着自己这张脸就能畅通无阻，没想到如今在一个小小禁卫统领处碰了钉子。可此事事关重大，主子派出的人明明围堵到了桑界，却不知哪里中途杀出程咬金，处处针对他们的人，而且那些人也不恋战，见桑界逃离了他们的追捕后，立刻便全身而退，没有留下丝毫痕迹，简直匪夷所思。

　　所幸，有探子在桑府附近发现异动。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想来桑界无处可去，极有可能会藏身回桑府。

　　三日期限本就紧急，时间本就迫在眉睫，眼见老爷的怒气越来越盛，若再找不到桑界，他们这些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岂料还遇到这个不长眼的。

　　古禾越想越生气，所性一不做二不休要闯进去，墨翟见了，率先拔出随身佩剑，噌的一声长剑出鞘，直指上古禾胸膛。

　　两边人见了，顿时纷纷拔剑，一时间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这时，大门忽然从内打开，桑乾站在门口，看到门前景象，不着痕迹看了守在门口的墨翟，而后看向古禾，面色不善道：“大半夜的，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古禾看来人是桑乾，眉头皱得更深。

　　“桑府恐窝藏要犯，奉左相之令，前来彻查。”

　　桑乾许久之前就听到外面喧哗声，早就知晓发生了什么，他扫了一眼古禾，冷笑道：“我桑府不怕查，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陛下同意，你便是将我桑家翻个底朝天，我也没有任何怨言。”

　　古禾气急败坏，看着守在门口的两人怒极反笑。

　　“好好好……你们——！”他一声令下，随他而来的官兵立刻站直身子应了一声，将手中武器拿的笔直。

　　“你们将这里给我围好了，一只苍蝇也别想给我飞出来，明白吗？！”

　　“是！”

　　官兵们应得嘹亮，尤其为首的那人，腰背挺得笔直，仿佛终于等到了以表忠心的时刻。

　　古禾交代完，愤愤看了眼门口的人，而后快速打马而去。

　　此事几乎是同一时刻传入了王铎和周兴辰的耳中。

　　即便已经入夜，周兴辰依旧在灯下批阅奏章，听到冯宝传来的消息，周兴辰笔尖顿住，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陛下，已是子时了。”

　　周兴辰轻轻嗯了声，而后道：“时候差不多了，去吧。”

　　冯宝低低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很快，正在怒气冲冲的王铎收到消息，冯公公亲自来了相府，王铎心下狐疑，却也想表示自己的不满没有亲自去迎接，而是让回来禀报的古禾前去接见。

　　要知道，冯公公代表的可是陛下，王铎此举，就是宣告他不把皇帝放在眼中。

　　冯公公自然知晓其中的含义，可他授意于陛下，便装作什么都不知晓，依旧好脾气笑呵呵地对着来见他的古禾。

　　“公公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古禾方才吃了瘪，此时看到这老太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强撑着礼数，皮笑肉不笑道。

　　“不知王大人是否身体不适？”冯公公不紧不慢寒暄道。

　　“我们主子已经歇下了，不便打扰，冯公公有什么事就同我讲吧，我自会转达。”

　　冯公公听了，呵呵一笑，眼中闪过一抹冷意，面上依旧恭敬道：“也难怪，老奴深夜造访，恐扰了大人清梦。此番来，就是带一句陛下的口谕，陛下说，禁卫军不懂事，陛下自会责罚，已下令下去，左相大人可随意搜查桑府。”

　　古禾先是一怔，而后面上一喜。

　　冯公公看到古禾的表情，又适时补充道：“这帮小儿不懂事，冲撞了左相大人，还望大人莫怪，千万别气坏了身子，那可是我大雍损失啊。”

　　冯公公代表的就是皇上，冯公公能这样低声下气，显然陛下依旧对左相毕恭毕敬，不敢惹他生气。

　　想到此处，古禾的面色柔和了下来。

　　“公公此言，我定带给主子。”

　　冯公公点点头：“那没有别的事，老奴这就先回去了，古大人也早些休息。”

　　“公公慢走。”

　　两人寒暄两两句，冯宝便上车离开，古禾则立刻去找王铎，听了古禾的汇报，王铎这才缓了脸色，可莫名隐隐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思索片刻，他干脆幽幽吩咐道：“现在带人去搜，给我搜个底朝天。”

　　“是！”

　　古禾再度赶到桑府时，禁卫不似先前那般，而是早就让开一条路。墨翟站在一侧，似是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面无表情看着古禾耀武扬威从他面前走过。

　　桑府众人集中在院中，桑乾站在最前，此番也没有阻拦他们，任凭他们在院中搜索。

　　与禁卫军搜查不同，这帮官兵几乎是土匪一般，打着搜索的旗号疯狂搞破坏。

　　看着官兵有恃无恐翻找时打破了一个巨大的青瓷花瓶，结衣忍不住吓得低低哭了起来。

　　然，纵使古禾带人将桑府翻了个底朝天，依旧没有发现桑界的踪迹。

　　没找到人就没法交差，想到主子知晓此事后的反应，古禾就一阵心烦意乱。

　　看到站在院中气定神闲的桑乾，他集就一阵心下翻腾，他有种直觉，他们一定知道桑界藏在哪里。

　　他准备上前在好好质问一番，却不经意瞥到桑城，忽然福至心灵，沉着脸向他走去。

　　钟离见状，心下一紧，面上却尽力强撑镇定。

　　古禾走到桑城面前，打量类他半晌。

　　这个叫桑城的，与桑界的身形差不多，据说也功夫了得。

　　若是他装作桑界，干扰他们的搜查，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思及此处，古禾眯了眯眼，走到桑城面前。

　　“你就是桑大人家的二公子吧，听说你身手了得，想来，若是你想，这小小高墙，定是不会放在眼里，是吧？”

　　桑府所有人都因这意有所指的一句倒吸了一口冷气。桑城面上没有什么多余表情，冷声道：“禁卫军这么多人围着桑府，阁下的口吻，不知是在说禁卫军无能，还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掩饰你们自己的无能？”

　　四周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钟离偷偷瞥了一眼桑城，也忍不住心想，以往同窗们总是抱怨他冷淡，殊不知他以前对待同窗的冷淡似乎根本不值一提。

　　古禾的脸顿时白了白，他转向桑乾，质问道：“桑大人，贵公子如此嚣张跋扈，您也不管管吗？！”

　　桑乾丝毫不给面子：“没错，改什么？”

　　古禾咬紧牙关，半晌重新看向桑城：“我们收到消息，要犯在这附近失了踪影，你且说说，你今日都在做什么？”

　　桑城淡淡道：“桑府被封，除了在家，还能做什么？”

　　古禾看着他，忽然上前一步，狠狠拍在桑城的肩膀上。桑城眉头微动，面色不善看向古禾。

　　古禾拍的地方，正是桑城伤口附近，旁边的钟离见了，顿感一阵揪心，她胸口升腾起一阵怒意，自己的脑袋还未做出反应，手便已经抬起来，一把挥开古禾的手臂。

　　周遭又是一片寂静，似乎比方才还要安静，连桑城都有些诧异望向钟离，古禾更是瞪大了眼，转头看向桑城旁边的女子。

　　不出意外的，他也被钟离的美貌惊了惊，但想到自家公子就是因这女人失了心智屡犯错误，他就对这女人没了什么好感。

　　尤其此刻，她胆敢将自己的手打开？！

　　钟离脑袋亦是懵了一刻，而后反应过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道：

　　“大人半夜凭一己之词搜查我家便罢了，还对我相公出言不逊，如今说动手就动手，大人，陛下知道相府的人如此嚣张跋扈，不知会怎么想呢？”

　　古禾冷冷盯着她：“你在威胁我？”

　　“不敢，只是大人问话便问话，动手动脚成何体统？”

　　古禾面色铁青，而后怒极反笑。

　　他看向桑城：“公子的夫人，真是特别。既然不许我动手，那不如公子自己动手，将上衣脱下来给我们验查一二。”

　　“古禾，你别太过分了！”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桑乾听到这句，立时呵斥出声。

　　让堂堂镇国公府的公子脱衣检查，这样的耻辱他怎么能忍。

　　然而不过是再正常不过的愤怒在古禾眼中都变成了掩饰，主子派出的黑衣人曾报，他曾砍伤逃跑桑界的手臂，如果桑城的手臂受了伤，即便找不到桑界，也可以证明此事一定与桑城脱不了干系。

　　思及此处，古禾更下定了要看桑城肩膀的决心。

　　“桑大人，陛下既然让我们深夜造访，便已经亮明了态度，桑大人若是反对，莫非是想抗旨？”

　　“那你若是查了，却并没发现想要查的东西，又当如何？”桑城忽然开口。

　　古禾冷冷一笑：“那也不过是配合调查，你还想如何？”

　　桑城盯着他的眼，目光森寒。

　　“我父亲堂堂镇国公，你们此举全然不将我父亲放在眼中，若是没有，我要你向我父亲道歉。”

　　古禾怔了片刻，而后笑出声，似是听到了个极大的笑话。

　　可在触到桑城的眼神后，古禾又渐渐沉下脸来。

　　“听闻公子才学出众，既如此，在下是代表左相大人而来这个道理，公子不会不懂。”

　　“若你不同意，除非有陛下手谕要我命我验查，否则，我不会配合。”

　　桑城面上波澜不惊，语气却是不容置疑，古禾眯着眼，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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