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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1 章
古禾的犹豫不无道理。
桑城是镇国公的儿子,是毋庸置疑的王公贵族,他虽是左相的亲信,可归根到底他也不过是一个下人,下人想搜主子的身,本就不合礼数。若桑家人执意要闹,先不说闹到皇上那里会怎样,单是他主子,若知自己给他惹了这样大的麻烦,可能就不会放过他。
可思及方才钟离和桑城的种种,他有种强烈的直觉,桑城的肩膀上极有可能有伤,况且他们并未找到桑界,若是无功而返,以他对主子的了解,主子定然不会轻易绕过他。
越想,越觉骑虎难下,古禾的眉头就越发皱紧几分。
院中寂静,所有人都在等着他下命令,桑城冷冷看着他,可古禾分明在那冷漠的眼中读出一抹胜利者的意味。
这时,古禾察觉到,钟离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桑城的左肩。
那一眼并不敢看得光明正大,却满含担忧。
就这一眼,古禾下定了决心。
既然横竖都会有麻烦,不如为了主子拼一把。
“公子,请。”
古禾做了个手势,桑城眯了眯眼,准备走向屋中,却见古禾一把拦住,不客气道:“公子就在此处即可。”
桑乾怒了,亦是上前几步挡在古禾面前,目色沉沉沉声道:“古禾,别太过分,你若让我儿在众目睽睽之下脱衣,我日后定不会让你好过。”
古禾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回屋中,难保你们不会搞什么花样,不如就在此处,既是自证清白,见证人多点岂不是更好。”
桑乾咬进牙关,正欲出声,就见桑城拦住了他。
“父亲,无妨。”
说着,他缓缓开始脱自己的外衫。
钟离立刻冲上前,将他脱下的外衫接下,两人无声交换了个眼神,而后她担忧地瞥了眼桑城的左肩,似是想隐藏什么一般,先帮着他去拉右肩的衣服。
这个小动作落在古禾的眼中,越发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钟离小心翼翼将桑城的右肩衣服褪下,露出了一片雪白,而后叫嚣道:“看吧!什么都没有!”
说着,她快速用自己手上的长衫遮住了桑城的胳膊,那举动看起来就像是努力维护自己相公清誉的小娘子。
古禾的嘴角抽了抽。
他承认桑城的身材很不错,可与他何干。
他紧紧盯着他还覆盖着衣服的左肩,声音有些不耐道:“少废话,左边。”
这次,钟离的动作显然迟缓了下来。
桑城亦是绷着一张脸,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两人的反应让古禾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全然不顾礼数,上前一把扯下桑城肩膀上的衣服,只见那衣服下面,有一条极为明显的刀伤。
古禾的表情先是狂喜,而后下一刻,他的表情变得扭曲,其间还夹杂着不解,不可置信,再下一刻,他的表情变得极为愤怒。
“不可能!”
他对着桑城怒喊:“为什么这是刀疤!这么短的时间不可能愈合!”
桑乾上前一把将古禾推在地上,面上显然很是愤怒。
他紧接着向前跨了一步,垂下身子,一把抓住古禾的衣领:“这是我儿在燕平关战役中留下的,你凭什么质疑他!”
古禾怔住。
他肩膀没有伤,唯一一条伤却是几年前留下的?这怎么可能?!莫非是那些杀手给了错误消息?不对,那些人都是顶尖的杀手,有没有将人砍伤,他们绝不会弄错。
莫非是伤在了背上?因为夜太黑,所以弄错了位置?!
思及此处,古禾失心疯了一般,忽然大力将桑乾推开,对这桑城直冲过去,趁其不备,一把将他上衣从领子处扒了下来,露出一片雪白的后背。
除了钟离用外衫遮住的右肩外,其他部分都露在外面。
只见上面分布着大小伤痕,却独独没有新鲜刀伤。
古禾愣住,不过眨眼的功夫,桑城一掌将古禾推开,古禾怔怔地摔在地上,却怎么都不能理解为什么桑城的身上没有新鲜刀伤,若是没有,他们方才的小动作又是什么意思?
在古禾百思不得解时,桑城已气定神闲拉好衣服,居高临下的看向古禾。
“这位大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古禾恶狠狠咬着牙道:“不对!你们一定藏了什么!”他看向钟离,怒吼道:“你明明害怕露出他的左肩!”
钟离冷冷回应:“谁人都知我夫君完美无瑕,我自是不希望他身上这些疤痕被人知晓。”说着,她顿了顿,又微微一笑:“不过拖大人的福,现下在场所有人都知晓我夫君乃是铮铮铁骨的铁血将士,他将热血洒在战场,为我大雍百姓带来了和平安宁,不似某些人,只会在别人创造的盛世繁华中做着登不上台面的阴险小人。如此,我还得谢谢大人,让世人知晓,我夫君为天下而战,为百姓而战,为圣上而战的荣誉之伤!”
钟离此言,让周遭围观的禁卫都忍不住生出些许动容。甚至古禾带着的官兵中,有人都对桑城露出钦佩目光。
他们许多人都听说过桑城的英勇事迹,可时过境迁,此事已渐渐为人所淡忘,甚至有人开始质疑起此事的真实性,亦有传言这不过是镇国公为了凸显自己教子有方而杜撰出来的故事。可这一刻,当这些伤疤展现在他们面前时,没有人再质疑桑城所作所为的真实,所有人都对桑城生起了一种肃穆敬佩之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桑城的目光落在了护在他身前的女子身上。她平日看起来柔柔弱弱,可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候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桑城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站在一个女子身后,而这个柔弱的女子竟能给他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温和下来,他上前一步,轻轻牵起她的手,对着她温柔地浅浅一笑,而后看向古禾,目光似是一眼便让人如坠冰库。
“大人,是不是该兑现承诺了?”
……
这场闹剧终于在丑时一刻落下帷幕。
想到古禾走时候的样子,桑乾就觉得大快人心,可儿子肩膀上明明有伤,他亦是亲眼见过的,可方才竟什么都没看到,这让他都忍不住大为意外。
于是回到屋中,待所有的下人都被遣退后,桑乾正欲询问,就见钟离急急忙忙将桑城右臂的衣衫脱下,用湿润的帕子敷在他的肩膀处搓了搓,很快,一段有些泛黄的绷带浮现了出来,看得桑乾以为自己眼花了。
很快他发现并不是自己眼花,而是钟离确实在绷带上敷上了一层东西,并用这东西将绑着绷带的伤口盖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桑乾忍不住问道。
钟离一边将敷在桑城手臂的膏状物擦掉,一边解释道:“这是我兄长在经商途中偶然得来的,名为面泥,这原是给戏子画面时候用的,据说技艺精湛的手艺人可以用此物改变人的样貌。兄长知我喜欢这些新奇物件,就送给了我,我便顺着嫁妆一同带了过来。方才相公前脚回来,后脚官兵就来了,我担心生变,便用绷带将伤口勒住,又在上面涂上了面泥,不过我手艺不行,做的粗糙,所幸方才在院中,周遭昏暗分辨不不清。再加上我们事先沟通过,若是真有人发难,便将那人的注意力集中在左肩上,这样声东击西,右肩的面泥就不会那么明显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桑乾却觉心下翻涌。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看起来柔柔弱弱,美若天仙的儿媳竟能如此临危不乱,他不由得在心中高看了几眼钟离。
他原本就不觉得桑城会是那等为色所惑之人,如今看来,桑城喜欢的应当不仅仅是她这副皮囊,皮囊下的,可能才是真正让自己这万年不开花的铁树儿子动心的东西。
桑乾忽觉一阵欣慰,自己的儿子有这样一位妻子,让他很放心。
钟离的模样落在桑城的眼中激起一片温柔。
钟离没有注意到父子两人看她的眼神,她一门心思铺在不触及伤口的同时除掉桑城手臂上的面泥,而后将已经变了颜色的纱布取下,重新清理了桑城的伤口和手臂,最后更换了新的纱布后,这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抹额头。
待钟离重新抬起头,才发现公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桑城正含笑低头瞧她。
钟离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一边收拾药箱,一边佯装镇定道:“你笑什么。”
话音未落,一双手闯入视线,下一刻,钟离便觉自己的腰身被圈了起来。
身子一僵,钟离面上微红。
虽然二人已有夫妻之实,可忽然这样亲密,她还是会有些不好意思。
桑城不吝称赞之词,覆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今日,多亏娘子出手相救,为夫才能保下一条性命。”
钟离嘴角微微翘起,轻声道:“贫嘴,”
……
古禾没有如王铎所愿如期找到桑界,引起王铎雷霆之怒自不必说。
转眼三日期限已过,桑府的禁令也除了,这日上朝,桑乾颇为意气风发,准备在朝堂上好好搓搓王铎的锐气。
此事传扬到早就私下对王铎却敢怒不敢言的些许群臣耳中,无不期待着在朝堂上看王铎的笑话。
岂料,王铎竟然告病休假没来上朝,此举不禁扫了一众人的兴,也让桑乾倍感一阵憋屈。
浑身的怒意无处施展,若不是顾及自己的身份尚存一丝理智,桑乾几乎要登入左相府的门前,好好将这缩头乌龟痛骂一顿。
朝上谁人都看出镇国公不满,只有皇帝一副不知所以然的神情,最后赏了镇国公不少银钱以示安慰,还给边关的将士分了不少饷银,最终将这事揭过去了。
于是,众臣心中再度确信了一点:左相的地位不可撼动。
朝堂上那帮与王铎同流合污的老臣自是做着王铎的眼睛,即便他没来上朝,消息很快就传入了他的耳朵。王铎心下对小皇帝的乖巧懂事满意,却也在心中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将桑家连根拔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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