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掉落小青梅

　　门铃叮咚作响，放下梳理一半的头发，米栗缓步前进。

　　奇怪，物业管理费和水电费都交齐，还有谁会来按门铃？

　　“栗子，早上……”

　　看到向南那张热情洋溢脸的下一秒，米栗抽搐嘴角，重新关上大门，将人隔绝在外面。

　　什么情况？
　　他怎么跑过来？这一身睡裙，衣衫不整的没被看到吧？

　　“栗子，要有人看到我咯。”

　　向南锲而不舍，还不忘对猫眼抛媚眼，喊得特别大声。

　　终于拉开门，米栗嗔怒地瞥他一眼。

　　他毫不知羞微笑点头，迈步踏入屋内，将门关上并锁死。

　　“早上好。”
　　“我给你带了早餐。”

　　提起手中两大袋盒子，向南将早餐摆到客厅茶几上，然后坐到沙发，翘起二郎腿悠哉喝豆浆，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急匆匆赶回房间内，换好衣服。

　　“你跑来干嘛？”

　　看了看墙上时钟，“才七点半。”

　　“怕你饿肚子。”
　　“再者，也怕你根本不去我家。”

　　向南瞄了下米栗，见她一脸心虚，就知道她肯定是这种打算。

　　早点都还热乎着，米栗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故意岔开话题道：

　　“怎么买了这么多？”
　　“我们就两个人，绝对吃不完。”

　　把盒子打开，扑面而来热食的香气，令她很感动。

　　“不知道呢你爱吃什么，就多买点。”

　　“我拿粥加热，待会儿你趁热喝。”

　　向南语速极快，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说完便起身朝厨房走去。

　　米栗无奈叹息，只好跟过去。

　　“我帮你打打下手。”
　　“不用，你吃就好，我来。”

　　他不让，非常霸道，将米栗赶回客厅，继续做贴心小厨师。

　　没辙，只好乖乖听话，安心吃早餐。

　　盒子上大大logo，本市很知名医家早茶店，价格高得特别离谱，普通人消费只觉得是在往水里扔钱，却是每天都爆满。

　　因为味道独特，所以很受欢迎。

　　这一口虾饺，三百八。

　　“以后别给我带这种贵重东西了。”

　　她冲着厨房大喊，声音传递到他耳中，他头也不抬，淡淡说了句，“不值钱。”

　　“况且你不是喜欢吗？”

　　贵有贵的道理，味道确实很不错，米栗不否认自己味蕾的愉悦感。

　　“喜欢归喜欢，可是太贵啦！”米栗垂眸，轻声嘀咕一句，“我不想欠你的。”

　　停顿数秒，向南沉默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忙碌着。

　　米栗见状，自觉失言，连忙收敛心绪，埋首吃早餐。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淡黄色温馨小碎花窗帘，被风撩起一角，阳光穿过缝隙，照射在两人身上。

　　意料之外的装潢风格。

　　“你家挺好看呀。”
　　米栗环视一圈，轻点墙上蜿蜒藤蔓。

　　“嗯，是吗？”向南漫不经心，“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大男人小家子气，居然喜欢这样的。”

　　“怎么会！”
　　她急切反驳，企图增加信心。

　　“既然没有，那就是喜欢咯。”
　　“这么喜欢，那就和我一起享受，住进来当女主人。”

　　这话令米栗哑口无言，心中暗骂自己脑子坏掉，居然被他牵着鼻子走。

　　抹布洗了又洗，她认认真真在擦拭各种角落灰尘，擦完柜子又擦书架，忙得不亦乐乎。

　　吃了别人饭，不好厚脸皮，拒绝来帮忙大扫除。

　　向南拖着地，几次张口想让她别做了，歇会儿看电视就好。

　　可一想到如此必定会伤害到自尊心，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

　　只好自己抢着多干点，尽量减少她的劳累。

　　米栗搓洗抹布上的黑渍，任水流轻抚掌心，留下一片凉爽。

　　“胖墩，有个问题我就是好奇噢。”
　　“你别在意，我不是质问你。”
　　“那年你怎么会忽然走了呢？”

　　“你说这件事啊……”

　　向南似乎回忆起什么，神色变幻莫测，眼底浮现痛楚，许久才平静下来，低声解释，“我妈嫌弃我爸没本事，跟着他只能过苦日子。”

　　“我是被她强行带走的，他俩吵上头，摔锅砸碗，正闹着要离婚。”

　　“抱歉，没去找你，你肯定很埋怨我吧。”

　　说到最后，他语气低迷，神情黯然，仿佛失恋般沮丧难过。

　　“没，没有。”

　　米栗慌乱摇头，不知该如何接话。

　　“你难道当时不讨厌我？”

　　这话说的，她把洗洁精按挤一团 ，在掌心揉搓，淡淡一笑。

　　“你要说那时候我没难过生气，是假的。”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再加上你今天的陈述，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一切烟消云散！”

　　轻描淡写翻篇，给童年悲伤的自己一个释怀的交代。

　　“不提了，不提了。”

　　向南立即举手投降，心情舒畅许多。

　　八卦地想要问问他后面发生了什么，怎么变化如此之大？

　　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了下来，不想触及他隐藏最深处的秘密。

　　“小栗子，不想问问我之后发生了什么？”

　　戏谑的嗓音飘过，向南已经走到她旁边，单手搭上沙发靠背，姿势慵懒随性。

　　“你想说自然会说，不想说我也不多问。”

　　米栗目视前方阳台上的花儿，安静回答，“我尊重你，所以不想逼迫你做任何决定。”

　　向南眸子一亮，心跳陡然加快。

　　“谢谢。”

　　他薄唇轻启，唇畔勾勒出清浅弧度。

　　米栗侧眸望他一眼，不由莞尔。

　　他还是将故事讲完：

　　搬家离开后，不过三个月。
　　母亲接受不了父亲的昏庸碌碌，依然选择离婚，带他另嫁高门。

　　先前还算和睦相处，等母亲孕育诞下一个男孩儿，一切就都变了。

　　什么都不能和弟弟争，什么都不能和弟弟抢，什么都要让着弟弟。

　　只要一不顺心，后面奶奶就会非打即骂。

　　胖墩在这种压迫的环境下，很快熬瘦，也过早明白人情世故。

　　十五岁那年，弟弟恶作剧整蛊他，却从自食恶果从楼梯滚下。

　　摔断腿，中度脑震荡。
　　醒来张口就指着他说，“哥哥推我的。”

　　寒冬腊月被赶出家门，母亲也失望向他，一句话未曾说过。

　　从此以后，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高中都没毕业，辍学打工。

　　干过很多辛苦又劳动力廉价的工作，直到在广场发传单时，运气好，遇到现在的经纪人。

　　一天二十四小时，二十个小时都是练基本功，跳舞唱歌。

　　熬着熬着，时运不错，便有了今日成就。

　　双手比花，向南笑盈盈说着，好似辛酸往事不算什么，眉宇间闪烁骄傲神采。

　　“我厉害吧！”
　　“做你竹马，你不吃亏的。”

　　“哦？”
　　米栗挑挑眉，故意疑惑打趣他：“那不还是胖墩吗？”

　　“什么呀，哈哈哈哈，我那么帅气多金，你赚大发了！”

　　向南伸手捏着她脸颊，露出邪肆笑容。

　　忽然凑近她耳畔吹了一口热气，轻声道：

　　“除了经纪人，只有你知道我是高中没毕业。”

　　“别往外说哈，公司对群众公开我是大学毕业呢，不能破坏完美形象。”

　　说得一本正经，脸上表情却摆明根本不相信米栗会出去胡咧咧。

　　午饭时间，他垂头沉思，要带女孩去哪里吃更有排面。

　　被严词拒绝胡乱花销，再者说，他也不能随便出现在公众场合。

　　随即觉得去小区对面大商场买些菜，回来自己做，干净又卫生。

　　其实菜市场更符合米栗选择，但一来是环境脏，二来人挤人，要是有人眼尖认出向南就不好了。

　　冷气从四面八方袭来，商场空调开得很足，生怕顾客因为炎热而快速离开。

　　将不会买菜发挥到淋漓尽致。

　　米栗：“放下那个土豆。”

　　向南：“它好大，一颗可以炒一盘！”

　　米栗：“妈妈说东西太大不好，你听话。”

　　向南：“这个花菜呢？”

　　米栗：“上面都泛黄了。”

　　向南：“你看这个，睡觉的鱼。”

　　米栗：“框傻子呢，明明就是死鱼。”

　　向南：“帝王蟹，还只有一只。”

　　米栗：“它看上去快挂了哦。”

　　叽叽喳喳中，购物车越来越满，路过零食区，向南目光灼灼，走不动道。

　　“唉，拿吧。”
　　“小心不要让经纪人发现哟。”

　　他连连点头，两人来到货架旁挑选。

　　米栗纯看着，没有动手。

　　最开始挑选的零食都还正常，到了后面向南似乎跟随她视线走，在哪里停留的久就拿哪个。

　　“你真的喜欢吃这些？”

　　纠结了半晌，米栗终于忍不住问，不敢确定，总感觉向南不像喜爱甜食的人。

　　因为他之前选的都是进口零食。

　　向南点点头，神色自若。

　　“这些东西，我都喜欢。”

　　结完账，米栗争着要帮忙提一个袋子，忽而尴尬蹲下。

　　“怎么了？”

　　向南见状弯腰，关心询问。

　　周围都是人，“你，你蹲下来我跟你讲。”

　　贴着耳畔，米栗轻轻跟他说了些什么，向南立刻把袋子丢地上，边回头边喊：“等我，你别动。”

　　女性用品区域，走进一个像变态的人。

　　大夏天，口罩帽子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双眼睛，盯着琳琅满目的卫生巾一阵发呆。

　　干爽网面？
　　丝薄绵柔？
　　防漏纯棉？

　　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站在货架前犹豫不决。

　　买最贵的一定没错，但究竟要哪种款式的不得而知。

　　耳根子红到滴血，鸟悄对着旁边一位大姐礼貌求教：

　　“你好，请问哪个好啊？”

　　大姐热心肠给他介绍很多，各类型都有，包括超薄、透气的、厚度适宜的……

　　怀里抱了一堆去买单，收银员暧昧看他一眼，勾勾嘴角。

　　“来啦，我来啦，栗子别怕。”

　　向南大步流星朝米栗跑去，脚下飞快。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赶忙抬起头，眼睛一眨不眨。

　　“那个，漏……”

　　购物袋丢在旁边珠宝店，感谢销售员帮忙看一下。

　　想也没想，一个弯腰公主抱起米栗。

　　“啊——！”米栗吓得惊呼，身体腾空后才反应过来，紧张搂住他脖颈。

　　一路奔至洗手间外，叮嘱不用着急，又步履生风，来到女装店内挑选。

　　轻敲女厕所大门，里面没人回应。

　　向南做贼般左顾右盼，轻轻拉开门进去。

　　“栗子，新衣服换上。”

　　才把袋子从下方缝隙塞进去，门口就走进来个女生，她一脸嫌恶：

　　“死变态，快滚出去！”
　　“眼睛瞎嘛！这是女厕所！”

　　最逗的是女生斜挎包上别着他卡通形象徽章，看起来是粉丝。

　　怕被认出，不敢多解释，向南赶紧溜走。

　　可怜巴巴蹲在汉堡店旁边，跟没饭吃的乞丐一模一样。

　　裙摆轻拂白皙笔直小腿，奶黄中长裙包裹玲珑娇躯，乌黑秀发散落肩膀，肌肤胜雪，清丽动人。

　　“真漂亮！”

　　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眼睛里全是欣赏和迷恋。

　　“你这是夸自己眼光好呢？”

　　摸摸崭新裙子，米栗转头，对他粲然一笑。

　　向南愣了愣，随即低笑几声，取回袋子。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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